3 鎖文 (3)

她一個人看得見。

方知言第二天下午就回到了片場繼續拍攝,一連好幾天,淩寒能避則避,成天跟道具、妝發混在一起,刻意忽略方知言的存在,并且每天都在他下戲前,提前回賓館,窩在房間裏。

其實,淩寒雖然人在房裏,心完全靜不下來。剛開始還能強迫自己對着電腦整理故事素材,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對着屏幕發呆的時間越來越久。

淩寒原本以為可以熬到殺青,到時候劇組解散,大家各奔天涯,她跟方知言也大概率不會再見面了。靠短暫相處積累的那一點濾鏡和好感自然而然會随着阻隔的時間和距離變淡、消散。

她千算萬算萬萬沒有算到會在五月初迎來方知言的生日,劇組工作人員偷偷在片場為方知言準備了生日驚喜。

蛋糕藏在面館,晏然洗了碗,準備放進碗櫃裏。他拉開櫃門,擡眼看見一個生日蛋糕,愣了一下,随即轉身望向導演的方向。

所有人拍着手唱起生日歌,方知言笑起來。

蛋糕只藏了一個,另外兩個被成哥拎出來,擺上桌子。三個蛋糕全都被插上蠟燭,李導催着方知言許願。

方知言環顧四周,淩寒縮在人群之後,但還是被他看見了。他笑着雙手合十,許願,吹滅蠟燭。

一片歡騰聲中,他跟成哥一起切蛋糕、分送給劇組所有的人。大家互相傳遞,淩寒被塞了一塊蛋糕,跟妝發老師站在人群外吃起來。

淩寒跟周圍的人說說笑笑,眼睛時不時投向方知言。遠遠的,她看着他,看他在人群之中,挺拔又耀眼,像永不熄滅的星辰。他離她那麽那麽遠,就跟星辰一樣。

吃完蛋糕,大家動手收拾,人多力量大,不多時便清理幹淨,恢複了片場原本的樣子。

淩寒拎了兩袋垃圾去扔,沒一會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頭看,方知言跟上來,彎腰順過她手裏的一袋。

她心一驚,愣在原地,悄悄環顧四周。

“沒人。”方知言回頭看她。

“哦。”淩寒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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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人也沒關系吧,你躲我都躲成這樣了。”幽怨又無奈的一句話,像沒有開刃的刀,亮出來晃一晃,除了泛些銀光,毫無殺傷力。

也許并不是全無意義的,至少淩寒覺出了刀上的寒光,心頭一縮。她可以用文字刻畫一個形象鮮明的人物,也可以用文字講述一個扣人心弦的故事,但這一次,她卻失去了對文字的掌控力,木讷讷說不出一個字來。

方知言瞥一眼她,輕笑道:“又打算裝傻?”

他左手兩根手指勾着垃圾袋,往垃圾站一抛,精準命中後收回手抄進褲兜,姿态宛如散步,再閑适不過。可是,話卻一句跟着一句,全然不給淩寒任何逃避的機會,将人徹底堵在進退維谷的境地。

“想讓我知難而退?”他逼問她。

淩寒手指被垃圾袋的塑料提繩勒得生疼,她站在原地,想要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淩老師,今天我生日。”方知言不知不覺語氣弱了,他在賭“今天”是他唯一的籌碼。

淩寒嘆口氣,扔了垃圾袋,看着他:“我知道,所以一定要在垃圾堆旁邊說嗎?”

方知言一門心思找她讨要說法,全然忘了身處何處,此時被眼下雜亂的環境所累,讪讪生出些退意。

淩寒反倒沒了剛才的猶豫踟蹰,轉身前丢下一句:“跟我來。”

垃圾站連通一條運輸通道,繞過一個岔路口,往與片場相反的方向往下走,是一條人工河道,算是淩寒閑來無事尋到的秘密基地。有時候片場擾嚷,她便背着筆記本電腦在河岸邊曬曬太陽、敲敲字,或者就幹脆放空,虛度一些光景。

深夜時分,人跡罕至。她沿着河道一路走,身側是亦步亦趨的方知言。

“你也承認這是一件難事,對嗎?”她平靜開口,接上他留下的最後那個問題,“否則你不會說‘知難而退’。”

“我……”方知言被她的思路打亂了節奏,愣了愣,穩住自己重新找回立場,“我說的‘難’是指你的态度。”

“有差別嗎?”

“當然有。”方知言不想在這個細節糾纏,他有更重要的問題要解決,“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我只想要你知道,我不在乎。”

“我在乎。”

“在乎什麽?”

“年齡、職業、身份、地位……我全都在乎。”話既出口,淩寒才察覺自己犯了錯。

方知言松了緊繃一晚的神情,明知她自覺失言,還是要點醒她:“你在乎說明你認真想過,對嗎?”

淩寒垂下目光,盯住腳下交疊的影子,河風吹亂她的頭發,地上的黑影輕輕飄動。她明明有好多拒絕的話可以說,卻發現無論如何籌措語句,都無法對方知言開口。

反而是方知言,似乎從淩寒的破綻中找到了致勝法寶——

“誰年紀大誰年紀小有什麽關系?”

“在我看來,編劇和演員正相配。”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麽大明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方知言。”

“希望你用看待一個普通追求者的眼光來看待我,看待我喜歡你這件事。”

淩寒的心顫了顫,在聽到“我喜歡你”這四個字時。她避開方知言的眼睛,将視線落在他的肩上,抿了抿唇:“你說的沒錯,我确實認真想過。但無論從哪個層面分析,我們都不會有結果。”

“這就是你認真思考後的答案?”方知言輕輕笑了笑,叫人辨不出情緒。

“嗯。”淩寒的聲音冷冷清清的,比河風更涼,“我希望這也是你的答案。”

再過兩個石階上到路面就是回賓館的捷徑,她知道,話的盡頭也是路的盡頭。

但,至少今晚,無論如何,她希望盡頭不要太冰冷。

“祝前綴永遠不會是‘普普通通’的方知言二十四歲生日快樂。”

(十八)

六月底,小縣城已是盛夏之勢。面館沉在蒸騰的熱氣之中,叫人分不清到底是暑熱還是廚熱。

晏然照例在淩晨四點起床,開半扇店門,讓清早的一點風穿堂而過。老板炒料、燒澆頭,晏然給他打下手,做開門前的準備工作。

六點半,面館零零星星來了一兩個客人。晏然手腳麻利地下面條、出鍋、淋澆頭,再給客人端上桌。

往常這時,街面上已有了人氣,來往的行人的動靜,周邊商鋪的招呼,沿街叫賣的小商販……整條街充滿了嘈雜、瑣碎又熱鬧的聲音。而今日卻異常安靜,像是被罩在真空世界裏。

老板在收銀臺也察覺出蹊跷,幾次探頭張望,除了人流量明顯減少外,瞧不出太多問題。

一位客人吃好,走出面館,只剩一位女士還在店裏。晏然坐在風扇底下,汗還是一個勁兒地出,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早汗濕了,他抽下來在水龍頭下沖了沖,又重新搭回肩上。

老板又探了探頭,站起來,準備去隔壁店聊聊閑話。一只腳剛邁過門檻,從小街兩旁沖出兩隊人馬,直沖他來。

當對方報出他名字時,老板愣了愣,點頭應是,頗不解地問:“你們是?”

就在對方自我介紹來自本地刑警隊時,老板手腳麻利地退回店裏,順手從臺面抄起剛剛切完蔥花還沒收拾的菜刀,一把扯過吃面的女人,抵住她的喉嚨。

女人的尖叫聲響起。

“把刀放下!”沖在最前面的警察厲聲斷喝。

“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割破她的喉嚨!”老板目露兇光,瞪着眼前的人,不忘對晏然吼道,“還有你!滾出去,不然我讓你身上濺上她的血!”

晏然坐着沒動,眼神晦暗不明。

“聽到沒!跟他們一起滾出去!”老板沖他大喊。

“大哥,你冷靜你冷靜,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你不要殺我,好不好?”女人哭喊着,想要穩住老板,“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我手機裏的全部轉給你!”

“閉嘴!不然老子馬上宰了你!”

警察為了不激怒他,退到了門外,只留一個人和他交涉。

老板陰恻恻地笑着:“你們既然找到我,肯定是為了十年前的那個女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十年了,你們這群蠢貨……哈哈哈哈哈哈……”

“大哥,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裏還有一個沒成年的小孩,你就饒了我吧,求求你了!”女人涕泗橫流,只希望能打動老板,求他放下刀,放自己一條生路。

“小孩?哈哈哈哈,那個女人也是這麽求我的,家裏還有一個小孩……你們的小孩跟我有什麽關系?!”

警察還在苦口婆心地勸,勸他放下刀,放了人,勸他争取寬大處理,不要一錯再錯。

“放了她,我還怎麽跟你們談條件?她在我手裏,就是我的籌碼,我不信你們敢動我!”

女人的脖子已經滲出血來,熱烘烘的面館裏,她感覺到痛和汗混雜在一起,痛苦地看着蹲在前方5米不到警察。

“我換她。”是晏然,他扯下脖頸上的毛巾,扔到桌面上,對老板說,“”你不是想要一個人質嗎?我來做你的人質,你放了她。”

老板血紅一雙眼,死盯着晏然:“你給我滾!”

“對你來說,我或者她沒有差別,不過是個籌碼而已。”晏然的心平氣和在此時此地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晏然,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叫你有多遠滾多遠!”老板失了殘存的耐心,冷笑道,“你小子平日裏不聲不響,這時候逞英雄來了,給你早死的爹媽掙牌坊嗎!”

“你也說了,我無父無母,無牽無挂,我就算死了,也沒人找你償命,對吧?”晏然蹲着,往前傾了傾身子。

女人脖子的血越流越多,面色也愈發痛苦。

“償命?老子不怕!十年前那個女人被老子殺了,怎麽沒人來找我償命?”

晏然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驚慌,他盯着老板,甚至輕抿着唇,顯出幾不可察的一絲笑。

“找啊,我不是來了嗎?”

“什麽?”老板愣神看他。

一聲入肉的悶響,老板右手脫力,刀應聲落地。晏然一把拽過女人,推向警察,同時一腳将菜刀踢遠。

老板被警察壓住,铐上手铐,臉貼着地掙紮:“你說你來幹什麽的?”

晏然居高臨下看着他,看他被押上警車,他始終沒有說話。

警笛拉響,晏然望向面館牆上那臺布滿斑駁油漬的老舊挂鐘,時針正好指向七點整。

十五歲的清晨七點,晏然永遠地失去了母親。二十五歲的清晨七點,他終于可以給母親一個交代了。

晏然站在晨光中,豎直挺拔,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仿佛還是那個十五歲的少年,朝氣蓬勃、意氣風發。

從高處跌落,隐忍十年,他眼裏仍然有光,像是燃燒着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種。

(十九)

淩寒抱着胳膊,鼻頭泛酸,淚水奪眶而出。肩膀即刻被人摟住,感同身受的啜泣聲,來自放下手頭工作提前三天趕來小縣城的江帆。

随着導演李孟陶的一聲“咔——”,電影《18路終點站》殺青了。

工作人員适時捧出兩束鮮花送進方知言和徐立冬的懷裏,兩人鞠躬致謝,再擁抱彼此。

江帆鼓掌走上前去,跟李導一起宣布殺青,一片歡騰之中,只有淩寒還沉浸在故事中。

她低頭,拿手指揩掉面上的眼淚,再擡頭時,方知言已到跟前。

他舉着自己剛剛得到的花束遞到淩寒面前,淺淺笑着:“淩老師,謝謝你的故事,謝謝你寫了晏然,我沒有辜負他,但願我也沒有辜負你。”

二十四歲禮貌周到的方知言跟二十五歲冷靜克制的晏然重疊在一起,如同時光交錯,淩寒一時還陷在最後一幕的情緒之中,眼眶再次發酸。

她低頭看了看懷裏的花束,忍住淚意,搖一搖頭:“沒有辜負,你做得很好。”

方知言拿一雙浸了夜露的眼睛籠住淩寒,他深深看她,看她潤着水的眼,害怕她兜不住淚,輕輕笑:“再哭徐老師又要笑你了。”

淩寒被他一逗,抿唇笑了。

“知言,淩寒,快過來拍殺青照啦!”帆姐沖他們招手,招呼人過去拍照。

方知言回頭應了聲,對淩寒說:“過去吧。”

“花……”淩寒重新把花塞回他手中。

“你拿着。”方知言沒接,見她表情為難,他又伸手,道,“好吧,我拿。”

兩人回到人群之中,方知言被拉到C位,被人簇擁着,淩寒縮在角落裏。

光影定格,圓滿殺青。

方知言由于後面的工作安排要缺席晚上的殺青宴,臨走前特意來一趟飯店,态度恭敬,依次向江帆、李孟陶和各位搭檔敬酒。

正是衆星捧月的年歲,有資本張狂,他卻格外謙遜,引得衆人交口稱贊。

徐立冬擎着酒杯,笑言:“早前聽說要跟你搭檔,我還在心裏打鼓,要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合作起來得多痛苦啊!沒想到你小子有天賦,能吃苦,真正是吃這碗飯的。”

方知言從旁立着,笑:“冬哥,您這是捧殺呀!”

徐立冬攬住他,碰一碰杯,道:“希望以後我們哥兒倆有更多合作機會。”

“一定一定。”方知言爽快地喝下一杯。

“我剛還在問淩寒下個故事寫什麽,看能不能提前給我們安排角色。是吧,淩寒?”徐立冬偏頭叫淩寒。

正在專心吃菜的淩寒被點名,擡起頭,跟把酒言歡的兩人對視。

徐立冬給自己和方知言的杯子重新添滿酒,兩步來到淩寒面前:“下個故事,再合作啊!”

淩寒端起手邊的橙汁,跟他倆依次碰杯,然後認真回答:“賣不賣得出去還另說呢!”

“喏——”徐立冬擡擡下巴,指了指正在跟人聊天的江帆,“現成的投資人,抱大腿啊!”

“空手套白狼?”淩寒揶揄他。

“套啊,多套幾只。”徐立冬拍着方知言的肩膀,“知言也在這兒,趕緊套。”

淩寒擡眼看噙着笑的人,笑徐立冬:“您當誰的檔期都跟您一樣空啊!”

“嘿,所以讓你提前約啊,約了不來就是知言的不是,到時候讓他欠你一個人情不是更好?”徐立冬替她分析。

“人就在這兒呢,你也敢編排?”淩寒哭笑不得。

誰知方知言一本正經道:“冬哥說得對,你考慮考慮。”

“你聽聽,”徐立冬豎大拇指,稱贊,“別看知言年紀最小,格局絕對大呀!”

淩寒抿一口橙汁,透過透明的玻璃杯,瞥見方知言。他正看着自己,狀似無意地說道:“年齡小也小不了幾歲。”

“別看我跟你稱兄道弟的,真按歲數,你得管我叫叔。”徐立冬玩笑道,“還有淩寒,你得管她叫姨的。”

淩寒差點一口橙汁噴出來:“我……”

方知言樂得不行:“冬哥,您自嘲我沒意見,怎麽還損上淩老師了?”

“誇張一下嘛,常見的藝術加工手法。”徐立冬笑,“反正我們歲數确實比你大,這我可沒說錯。是吧,淩寒?”

淩寒一臉無語,破罐破摔:“是,您說的對,我大一輪呢!”

“一輪?”方知言一頭霧水。

他出道早,合作的老師幾乎都比他大,淩寒比他年長,他能猜到,但要說差一輪他怎麽都不信。

偏偏,徐立冬一拍腦門兒,剛想起來似的,手指在淩寒和方知言之間劃拉一下:“可不,你倆正好一個屬相,差12歲。”

“冬哥,別鬧了。”方知言看向淩寒,期望從她嘴裏得到準确的答案,“到底差幾歲?”

他原本篤定,卻又在兩人半玩笑半認真的對話中多了一絲懷疑。

淩寒起了心思逗他,忍住笑,正經道:“12歲。”

(二十)

七月,娛樂圈最大的新聞當屬譚遠與相戀三年的女朋友結婚,女方是圈外人,大他10歲。

譚遠作為實力派演員,拿過國際大獎,是非常有影響力的中生代男演員。前兩年被拍到與女子吃飯、同車回家,也從沒回應過。有好事者唱衰他,不過玩玩而已,事業正盛,很難定下來。粉絲則“非官宣不約”,一心支持他的事業。

婚禮在某私家莊園進行,此前沒有透出任何消息,連一向嗅覺靈敏的媒體記者都沒有聽到一絲風聲。直到婚禮完成的第二日,譚遠施施然在微博發出系統自帶的新郎新娘表情和一張照片——成片簇擁的白玫瑰前是牽手翩然起舞的新郎和新娘,一身黑色西服的新郎露出俊朗的側臉,着一襲簡約婚紗的新娘旋轉着,将飄逸的頭紗散在半空。

這自然引發巨大震動,微博系統癱瘓。

夏觀觀直接一個語音電話撥給淩寒:“你看見了嗎?譚遠結婚了!我的天哪,太突然了吧!”

“剛剛刷到,你電話就來了。”

“聽說譚遠爸爸在重症監護室待了很久,好不容易轉危為安,漸漸恢複了健康。他跟女朋友本來無所謂結不結婚的,但經過這一遭,很怕父母錯過子女人生的重要時刻,便決定結婚,不留遺憾。”

“這樣是對的。”

淩寒的反應過于平靜,觀觀忍不住問:“你不意外嗎?”

“當新聞看看不就得了,他結婚跟我沒關系啊。”

“誰說沒關系了!你看他女朋友了嗎?哦,不對,他老婆!”

“不認識。”

“誰說你認識了!他老婆大他十歲!”

“哦,看見了。這有什麽?”

“當然沒什麽!我是說:年下、明星,你沒有得到一點啓發嗎?”

“什麽?新故事?”

“不是!”觀觀快被淩寒氣死了,在電話那頭一字一頓道,“方!知!言!”

“……”淩寒愣了一下,自殺青後她便再沒見過方知言,正如她所料,沒了面對面的接觸,當時被放大的所有情緒和情感都會在時間和空間的雙重作用下變淡,這才是她和方知言都應該步入的正軌。

“這是一個成功案例,明星弟弟和圈外姐姐女友終成眷屬的成功案例。”觀觀苦口婆心地幫她分析,“你看懂了嗎?”

自從觀觀知道淩寒拒絕了方知言,不止一次怒其不争,逮着機會就教育淩寒,不能固步自封,不能用年齡差拒人以千裏,更不能因為職業、地位這種莫須有的枷鎖困住自己的幸福。

淩寒不知道怎麽解釋,她只知道如果和方知言在一起,面臨的困難比譚遠多得多。

“哪裏就難得多呢?!”觀觀今天非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方知言的知名度、粉絲數量和商業價值比譚遠高,你同意吧?”

“同意。”

“方知言的女友粉、媽媽粉比譚遠多,你也同意吧?”

“同意。”

“光這兩點,就夠了,還需要說嗎?”

“說白了,你就是怕。”

“是,我慫,怕挨罵。”

“你發現症結所在了嗎?”

“什麽?”

“你說了很多理由,但沒有一條是,你不喜歡他。”觀觀知道淩寒在逃避最核心的問題,她偏要點醒她。

淩寒半晌沒有聲音,再開口嘆了口氣:“我還是專心搞事業吧。”

觀觀聽懂她的猶豫和無奈,默默應了聲“好”,順便問她:“你決定了嗎?什麽時候來海城?”

(二十一)

夏觀觀的工作室在海城,淩寒加入後,工作聯系一直靠網絡,偶爾其中一人飛往遙城或是海城見面也不是長久之計。于是,為了方便工作,淩寒把“搬家海城”的事宜正式提上了日程。

伍文芝過了最初那段時間之後,漸漸對淩寒現在的工作有了微詞,比起以前在培訓機構當老師,現在東奔西跑的,出差、跟組、熬夜,人累死累活的,一點自己的私人時間都沒有不說,收入也不穩定。

淩寒有時候也摸不準母親大人的心思,只笑說:“原來也不是旱澇保收的工作啊,你看,政策一來,還不是說失業就失業了。”

“你現在沒有工作單位,別人介紹對象,我都不太好意思應。”

淩寒哭笑不得,跟她解釋:“媽,工作室就是我的工作單位啊,是正經注冊的,不是什麽非法組織。”

“以前在遙城,離家近,現在你說要搬去海城,那麽遠,回趟家都不容易。”伍文芝只是想抱怨抱怨,其實追根究底還是想淩寒回到自己身邊找個安穩工作、知根知底的對象,輕輕松松過一輩子。

“媽——”淩寒一邊收拾行李,一邊開着手機揚聲器跟伍文芝女士說話,“人這一輩子沒有為理想奮鬥過,會遺憾的。”

那頭默了默,良久沒說話,等到再開口,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般地嘆氣聲:“去闖吧,我雖然希望你在我身邊好吃好喝地過一輩子,但也希望你像現在一樣去沖去奮鬥。”

大概是母女倆很少有如此坦誠又心平氣和的對話時刻,淩寒愣了半天:“嗯,媽媽,謝謝你跟爸爸支持我。”

“行了,”伍文芝也不習慣這樣肉麻,生硬地轉了話題,“電影什麽時候上啊?我還等着看呢!”

“剛拍完,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哪有那麽快!”

伍文芝又叮囑她一些去海城的注意事項,最後挂了電話。

淩寒已經提前寄了三個大箱子去海城了,剩下的衣服和随身品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下。

兩天後,她飛往海城,觀觀來機場接她。房子是上次來出差時定下的,跟觀觀在同小區的同一棟樓。當初觀觀圖方便,工作室就租在小區另一棟,這下也讓淩寒省了一大筆通勤費,腿着去上班也最多5分鐘。

“昨天,保潔阿姨已經把房子打掃幹淨了,之前你網購的生活用品和那三只大箱子我也找物業搬過去了,你一會兒收拾收拾,看看還需要添什麽,我們吃了晚飯去趟超市。”觀觀一邊看路開車,一邊跟淩寒交代情況。

“應該差不多了吧,也要住幾天才知道缺什麽。”淩寒說着,在手機上給伍文芝女士發了消息報平安。

“帆姐知道你來海城了,說哪天攢個局聚一聚。”

“行。”

淩寒從到開始,除開吃飯、睡覺的時間全在收拾,直到第二天晚上終于把自己的小窩布置整理好。

她挑了幾個角落拍照片,發到朋友圈,配文:一個新的開始。

很快,引來點贊和評論,其中當屬“18路終點站”的兄弟姐妹最活躍——

徐老師:買房了?

帆姐:到海城了?聚起來!

方知言:你來海城了?

帆姐回複方知言:你不知道?

徐老師回複帆姐:淩寒來海城買房了?

淩寒回複帆姐:好!

淩寒回複徐老師:……窮,買不起……

淩寒回複方知言:是的。

……

淩寒剛挨個兒回複完評論,方知言的微信消息就跳出來。

“是以後都在海城了嗎?”

“嗯。”

“你住哪裏?夏老師那兒?”

“跟她一個小區,方便工作。”

“有機會一起吃飯。”

方知言家在海城,淩寒是知道的。既然自己決定長居此處,自然要建立新的朋友圈子,那麽,跟方知言當朋友來往,她沒有任何拒絕的道理。

“好。”她回複他,她只是納悶,他應該很忙,怎麽會回複得這麽快,于是她問,“你最近沒有進組?”

方知言:“還沒開機,在琢磨劇本,做準備工作。”

方知言又追一條消息來問她的境況:“你呢?最近忙嗎?”

淩寒:“忙搬家呀。”

方知言:“需要幫忙嗎?”

淩寒:“不用了,都收拾好了。”

淩寒發完這條信息,去浴室洗澡,等她窩到床上刷手機時才看到方知言先前發了一條語音。她點開來聽,方知言的聲音在耳邊,靜靜的沉沉的——

“想見你一面好難呀。”

(二十二)

帆姐做事向來雷厲風行,說聚會就立刻着手安排,協調了大家的時間,最後訂在八月的第二周,地點就在她家。

夏觀觀估計當天免不了要喝酒,跟淩寒打車去的。到了之後,淩寒即刻捧出從遙城帶來的伴手禮送給帆姐。正巧徐立冬進門,開玩笑找她要。

淩寒早有準備,不慌不忙遞到他面前。

“喲,看來是人手一份呀。”徐立冬贊她一句大方周到,繼而張望兩眼,問,“知言還沒到?”

“他有個拍攝,晚點到。”帆姐拿了手機,看最新的留言,“說在路上了。”

帆姐老公招呼他們坐下聊,端了切好的水果上桌。

夏觀觀嘴最甜:“謝謝姐夫。”

惹得帆姐笑着拍她。

帆姐老公姓汪,某公司高管,跟帆姐是發小。夫妻二人工作忙、出差多,今天難得都有空,一起招待朋友,特別開心。

觀觀和淩寒不想幹坐着,幫帆姐準備涮火鍋的食材,擇洗切擺,邊做邊聊天。廚房是開放式的,跟島臺、餐廳相連,徐立冬和老汪坐在餐桌邊,一起扯閑篇兒。

帆姐主動說起了《18路終點站》的項目進度,觀觀和徐立冬畢竟在行業內,很快接上話題推進下去。淩寒聽他們說,偶爾問一兩個問題,了解了很多關于電影、電視劇行業的內容。

一個小時後,方知言到了,他帶來兩瓶上了年份的紅酒和适合女士的果汁氣泡酒。另外,他還給每人準備了小禮物,女士是高定絲巾,男士是品牌手工皮帶。

徐立冬打趣道:“你和淩寒這麽周到,顯得我很不懂事啊。”

淩寒圍着火鍋擺了兩盤菜,作勢望窗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您居然反省起自己來了。”

她穿最簡單的短袖體恤配牛仔褲,鵝黃色格外襯她,平添了幾分往日裏難得一見的清新俏皮。

方知言洗了手,也過來幫忙。

帆姐攔下他:“馬上菜就擺齊了,你先坐下吧。”

方知言看看,确實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老汪提前開了酒醒着,徐立冬在每個座位前擺好了酒杯,帆姐拿來各種調料,淩寒在洗筷子。

還沒有人落座,方知言站着,撐着面前的椅背,再側頭看一眼淩寒。

夏觀觀去沙發拿了手機過來,正好瞧見這一眼,心下有了盤算。

帆姐和老汪并排,徐老師挨着老汪,觀觀自然坐到帆姐另一側。一張長桌,只剩下帆姐和老汪對面的座位留給淩寒和方知言,

淩寒愣了一秒,沒想太多,無所謂地坐下。方知言裝作沒看見夏觀觀朝他眨眼睛,施施然在淩寒的左邊坐下。

“帆姐,你在朋友圈發的婚禮照片是譚遠的嗎?”觀觀涮着牛肉,問江帆。

“是啊。看他官宣了,我才敢發朋友圈。”

“我還以為他沒有請圈內人。”

“我跟譚遠吧,算識于微時,他主演的第一部電視劇是我第一次做制片的項目。”

“哇,很多年了吧。”觀觀忍不住感慨。

“可不是嘛。”江帆回憶起自己剛在行業裏打拼的時候,愣頭青一樣橫沖直撞,不過,“職業生涯裏的‘第一次’肯定是永生難忘的。”

“那絕對的,”徐立冬跟方知言、老汪舉杯抿一口酒後,也回憶起來,“我第一次去劇組,一場吃酒席的戲,根本不知道是道具菜是假的,一口下去磕斷了半顆牙。”

一桌人全樂了,既可憐那個不知世事的徐老師,又被他描述的那個啼笑皆非的畫面逗得哈哈大笑。

“您這放到現在,絕對是社死現場。”淩寒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

徐老師自己也笑:“那還用說,這事兒至今都是那幫老朋友的笑料。”

“知言有嗎?像徐老師這樣的‘第一次’。”夏觀觀轉頭去問方知言。

“我也犯過很多錯誤,不知道走位、念臺詞裝腔作勢……數都數不完。”方知言笑着,一面說自己剛入行的糗事,一面用公筷将蝦滑撥到淩寒的面前。

淩寒瞥他一眼,拿漏勺舀一個到碗裏,吹涼了細細嚼。

“說起來,18路算淩寒的入行戲吧。你的‘第一次’怎麽樣?”徐立冬想起這茬,問淩寒。

“我嗎?‘第一次’很幸運。”淩寒回答道。

“瞧瞧,這漂亮話說的。”徐立冬開她玩笑,“別是看制片人和主演都在這兒,不敢說實話吧?”

淩寒瞪他一眼,嗔道:“知道大佬都在跟前,您還給我下套!”

老汪笑徐立冬:“老徐,你這挑事兒的本事真不小啊!”

帆姐也笑,說徐立冬在片場就愛找淩寒鬥嘴。

淩寒笑,接着先前的問題說下去:“我入行是觀觀帶的,她經驗豐富,給我兜着底,有她在,我特別踏實。第一個項目就遇到帆姐和李導,不藏私,什麽都願意教我,還組建了這麽好的一個團隊,大家都只有一個目标,踏踏實實拍好戲。所以,我的第一次很幸運。”

“聽出來了,”徐立冬拍拍方知言的胳膊,“我倆在‘團隊’裏頭。”

方知言偏頭看淩寒,眼裏盛着笑,問:“淩老師,說說第一次跟我合作的感受吧?”

帆姐撐着胳膊看他倆:“說實話,我也挺好奇的。”

“我也好奇。”觀觀同時舉手示意,別有深意,“知言是你欽點的男主角,他的表現,你滿意嗎?”

淩寒還沒搞明白話題是怎麽落到了自己頭上的,無語撫額。

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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