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鎖文 (2)
時,我所有的表達就完成了。至于讀者或者演員,他們會有什麽樣的解讀都沒問題。”
他們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方知言背朝店門,将口罩拉低,帽檐也特意往下又壓了壓。所以,他需要稍微仰起一點角度才能将淩寒看完全,也正是這一點點上揚的角度得以讓他看見,淩寒作為寫作者的自我和包容。
月光黃的燈下,有人熠熠發光。
(十)
面吃到一半,淩寒忽然想起方知言在電梯裏塞給她的雞蛋,她伸手進衣兜裏拿出來,在桌面磕破,剝起來。
“涼了吧?”方知言兜裏也有一枚同樣的雞蛋,助理成哥早起煮的。
“沒關系,泡在面湯裏一會兒就熱了。”淩寒将剝幹淨的雞蛋放進碗裏。
方知言依葫蘆畫瓢,學她把蛋泡進湯裏。吸飽了湯汁和熱氣的雞蛋,從冰疙瘩變得美味起來,他幾口吃完,擦嘴戴口罩。
淩寒一邊擦嘴一邊觀察周圍,确認旁邊的食客不是在認真吃面就是在埋頭看手機,她悄聲說一聲“走吧”,跟方知言快速離開。
兩人在十字路口過到路對面,走到公交站臺,準備回去。
方知言不說話,連眼神也斂起來,似乎進入了一個“生人勿近”的狀态。淩寒靜靜站在一旁,不說話,呼吸也放得很輕。
公交車駛入站點,兩人上車投幣,尋到一個雙人座坐下。
窗外是慢慢後移的街景,一幀一幀畫面,從終點站複又往回。最後,停在上車的那條街。
“不好意思,我有時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會忽略身邊的人。”回到賓館,方知言對淩寒抱歉道。
淩寒按了電梯,毫不在意地搖搖頭:“沒事,本來這趟就是陪你,但願你有收獲。”
“收獲很大。”方知言看着她,“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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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沒幫上什麽忙。”淩寒回憶這一趟,好像僅僅是去吃一碗面,忍不住笑了笑,“該我謝謝你請我吃早飯。”
方知言也笑了:“男主角請編劇吃了一碗面,真夠寒酸的。為了多加幾句臺詞也應該請頓好的不是?”
“那看來這次是加不了了。”淩寒順着他的話頭,露出遺憾的表情。她進電梯便拆了圍巾,此時微紅的臉上閃着明晃晃的笑。
這一趟公交之行短之又短,然而方知言卻猶如再次打通了關卡,迅速進入了晏然的狀态。
每一遍乘坐公交車的拍攝,他都能給出不同的反應,絕望的、帶點期盼的、茫然失措的、無力掙紮的……
一個幼年失怙的少年在十五歲失去母親,人生如濃黑的墨暗無天日地席卷而來,他從驕傲的高臺跌落,成為失去雙親的孤兒,頹然、孤獨,沒有明天。
然而,淩寒卻在方知言賦予晏然的最絕望的底色裏看到了一線希望,看到了他拼着一口氣去跟命運抗争的孤勇,也看到了他反饋給天昏地暗的一束光。
晏然默默靠在床頭,只有一盞臺燈照着他的側臉,映出一個苦澀的輪廓。他的手指碰了碰攤在面前的全家福,照片上是一個完整幸福的三口之家。他慢慢摩挲着,清澈明亮的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淩寒心中一痛,眼眶被淚水潤濕。
現場靜悄悄,直到一聲 “咔——”将這一片靜打破。
方知言仍然緘默坐在床頭,一動不動。沒有人上前,也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營造的這方天地之中。
李導起身,緩步走入景中。他來到床前,輕輕拍了拍方知言。
方知言抹一把臉,下床起身,随李導來到監視器後。他從成哥手裏接過保溫杯,一擡眼,正巧與淩寒的目光一彙——潮紅的眼睛,洇紅的鼻尖,視線蜻蜓點水般與他一觸便飛快移開。
淩寒悄悄退出以方知言和李導為中心的人群,避到連工作人員都零散稀疏的外圈。她蹲下身,撿根木棍兒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亂畫,腦子裏全是晏然剛才眼裏隐忍又克制的淚光。
她吸了吸鼻子,戳着小棍兒,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并沒有什麽可丢人的。
她就這樣自己在心裏左右拉扯又自我安慰,直到一雙運動鞋出現在眼前。只一眼,她便認出來。
不等她起身,來人先屈膝蹲了下來,勾着頭來找她的眼睛,狀似輕松地問一句:“不哭了吧?”
(十一)
方知言會追來,淩寒确實沒料到,更沒料到他堂而皇之的一問。本就不是要答案的問題,她索性不接茬。
“其實這一場我很克制,沒想到會把你惹哭。”方知言笑笑,“不過,你應該相信了吧?我當初真的是被晏然深深打動了才接的戲。”
淩寒一愣,她确實曾經聽他講過這話,那時大抵當他是客套。如今看來,若非真心喜歡,他不會委屈自己來救場。
“嗯,我信。”她扔了木棍兒,手抄進外套口袋裏,站起來。
正好成哥過來叫方知言,他也随之起身,走出幾步,又倒回來。
“淩老師,”他一本正經地叫淩寒,“你後面還會哭嗎?”
淩寒昂了昂頭,斬釘截鐵地承諾:“不會了。”
事實上,淩寒确實兌現了承諾。
在環環相扣、暗流湧動的故事裏,方知言将晏然的隐忍和少年意氣演繹得恰到好處。他的表現超越了李導的預想,也突破了淩寒的設定,讓所有人驚豔。
淩寒一直端着自己作為編劇的專業身份,強迫自己跳脫出人設本身來審視方知言的表達,避免自己過分共情。
直到夏觀觀回到片場。
她淚眼婆娑地看完方知言的一場戲,轉身抱住淩寒,帶着哭腔說:“你不是淚點低嗎?怎麽忍住的?”
淩寒摟住她,拍拍她的背:“不想因為感動被特殊關懷。”
“什麽關懷?”
“沒什麽。”
“是誰在你哭的時候來安慰你了嗎?”夏觀觀感覺自己無意中探到了一個八卦,“有情況?”
“沒有。”淩寒搖了搖頭,任觀觀怎麽問都不再開口。
今天拍攝很順利,提前收了工。江帆在外地出差,專門差助理預定了火鍋,犒勞大家。
小縣城的火鍋店規模并不大,劇組人多,帆姐直接包了場。淩寒和觀觀去得早,尋了一個空桌坐下。
觀觀見淩寒捧着手機敲字,不敢出聲,等她鎖了屏才笑眯眯湊過來:“新故事?”
“嗯。”淩寒自與觀觀合作便是有一說一,自己的寫作計劃都跟她交底,“有靈感,記一下。””
“想寫什麽故事?”
“言情。”
“嗯?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寫懸疑類的。”觀觀笑,也說老實話,“畢竟好賣嘛。”
“我……想寫不一樣的。”
“可以啊。”
“如果下一個故事賣不出去的話,你不要罵我……”
這個故事能順利賣出去其實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天時地利人和全湊一起,才能影視化成功。
“你只管放心創作,我負責賣出去。”觀觀當年拿到淩寒的那本校園故事就對她的文筆驚嘆不已,事實證明,淩寒确實是一匹黑馬,值得被無條件相信。
淩寒一邊受用這份信任,一邊壓力倍增,給觀觀打預防針:“我就想寫一個俗套的愛情故事。”
“好啊,我喜歡。”觀觀兩眼放光,來了精神,“有大概方向和思路嗎?”
“國營單位的子弟,從小在一個家屬院長大,穿一條褲子的友情和青梅竹馬的愛情。”
“群像嗎?肯定有意思,快搞快搞!”觀觀越聽越興奮,恨不得抓淩寒馬上去碼字。不過,在此之前,她有八卦要追,“到底是誰讓你有了寫言情故事的沖動?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誰來獻殷勤了?”
“真沒有,你別瞎猜。”淩寒被她的想象力搞瘋了,無奈解釋。
“在懸疑劇的現場找到了愛情故事的靈感,怎麽想都覺得有貓膩。哦,不對,是有男人。說吧,是誰?”觀觀越分析越覺得錯不了,又見淩寒一副鋸嘴葫蘆的樣子,電光火石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瞪着眼,不可思議道,“不會是……方知言吧?”
淩寒剛想翻一個白眼吐槽,卻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什麽不會是我?”
(十二)
誰也沒有注意到方知言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夏觀觀和淩寒俱是一驚。
方知言拉開淩寒身側的座位,大喇喇坐下來。今天難得放松,他沒有戴帽子,還是戲裏的發型,帶着蓬勃的青春氣息,露出好看的美人尖。
淩寒一時沒想好如何接話,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好在觀觀反應快:“我說淩寒在片場這麽忙還能構思新故事,不會是因為看了你的戲得了靈感吧!”
反應倒是快,可惜随手把淩寒給亂賣了,被賣的那個人還不能言語,只能認下。
“哦?是什麽故事?”方知言被吊起胃口,問淩寒。
淩寒實在不習慣工作還沒開始做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對着方知言豎起食指壓在唇上:“秘密。”
方知言倏忽一笑:“我等着它對我而言不是秘密的那一天。”
火鍋局自有一派其他類型無可比拟的熱鬧,熱氣騰騰間好像連人與人都變得更熱切了。
方知言被別的演員抓了幾次去其他桌,他都借口“有幾個情節要跟淩寒探讨”端坐原位。
淩寒一本正經地問他“哪個情節”,連觀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認真的表情實在可愛,方知言很想捏捏她的臉,手擡到一半覺出不妥,硬生生轉去桌上端了可樂。但,臉上的笑怎麽也藏不住。
“怎麽了?”淩寒一臉困惑。
“淩老師,不好意思,我在拿你打掩護。”方知言坦然承認自己的目的,他知道淩寒不會生氣,湊近她低聲解釋,“我不想過去過去喝酒。”
淩寒恍然大悟,笑起來,絲毫沒有被人當擋箭牌的不快。
明快又鮮亮的笑,與素淨的臉龐因熱氣而染上的紅,相得益彰。缭繞的熱氣盤旋到半空被打散,有一絲半縷撲向她,她渾不在意,殷紅的唇抿起來,像霧氣彌漫的山間不經意飄落的一片紅葉。
不顯眼,卻,藏不住。
“淩老師,”方知言湊得近一些,掏出手機,“我好像還沒有你的微信。”
淩寒“啊”一聲,反應過來,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摸到手機,點開微信二維碼,亮給他。
一個卡通頭像出現在方知言的手機屏幕上,他笑着,點了“添加到通訊錄”。他的微信頭像也出現在了淩寒的微信列表中,一個果凍質感的正方形,讓人很難跟他本人聯系起來。
“我猜想你的頭像會是自拍或者動漫角色一類的,實在沒想到這麽……”淩寒斟酌了一下,
“這麽可愛。”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誇我的頭像。”
“啊?不會吧?”淩寒有些吃驚。
“我得到的大多數評價是抽象和非主流。”方知言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因為,“我當初也是覺得它很可愛才用的。”
他看着淩寒,會心一笑。
(十三)
開春的天氣,白日裏暖和,夜裏透着涼。淩寒今日着一件針織開衫,這會兒走出暖和的火鍋店頓時覺出冷來,即便裹緊衣襟,風還是一個勁兒往裏鑽。
她和觀觀是步行來的,原計劃也是吃完火鍋散步回去,這會兒被風一吹,都有些打退堂鼓。別無他法,硬着頭皮沿街沿走,甚至試圖靠跑兩步來讓自己暖和些。
兩人笑着在街邊跑跑鬧鬧,一輛低速行駛的車跟着,過了一會兒,響起短促的一聲喇叭。淩寒和觀觀扭頭望一眼,又繼續跑跑跳跳往前走了。
沒走幾步,淩寒的手機響起來,屏幕上是一個果凍質感的正方形。
“喂?”
“淩老師,你們是回賓館嗎?”
“是的。”
“我在車裏,路邊打着雙閃這輛黑車。”
淩寒回頭,果然看見剛才按喇叭的那輛車,正閃着車燈。她挽着觀觀的胳膊走到車邊,看着車窗降下來。
淩寒鼻尖紅紅的,聳着肩,雙手都縮進袖子裏,開口問他:“有事嗎?”
方知言指了指後排座,道:“我送你和夏老師回去。”
淩寒以為他會跟其他人玩一會兒再走的,問:“你也回去了?”
“嗯,上車吧。”
淩寒也不扭捏,道了謝,拉着夏觀觀上了車。
“把空調打開吧。”方知言坐在副駕對成哥說。
“你剛不是說熱嗎?”
“這會兒冷了。”
成哥觑他一眼,把衣袖撸到手肘露出胳膊的人不知道怎麽突然就覺得冷了。
方知言不理會他玩味的眼神,淡定自若地升起車窗,扯下了袖子。
目睹這一切的觀觀食指輕輕在淩寒手背上點了點,待她轉頭看自己時,沖她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淩寒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皺着眉一臉茫然。
觀觀不打算此刻解釋,換上笑臉,跟方知言聊天:“知言,這部戲拍完有什麽打算嗎?最近有沒有接新本子?”
“看了幾個,但都不是特別滿意。”方知言據實以告,“如果沒有特別心儀的劇本,我就給自己放一段時間的假。”
觀觀笑:“你哪能放假啊,正是拼事業的時候,你願意,觀衆粉絲也不答應啊。”
“夏老師有好的劇本別忘了我。”
“這可是你說的,我肯定求之不得呀。”
有觀觀在,永遠不怕冷場,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她都能把尺度拿捏得剛好,讓人不反感,又願意聊。
淩寒很多次旁觀,都在心裏默默敬禮,她太佩服能掌控談話和場面的人了。她自認為沒有這樣游刃有餘的能力,即便絞盡腦汁想話題,也難免會冷場。
“我還得仰仗你和淩老師的好故事呢!”方知言側着身,笑着看一眼淩寒。
“說到好故事,我是真的自愧不如。”觀觀把住淩寒的肩膀,把她往前一帶,對方知言說,
“就淩寒的創作能力,十個我都拍馬不及。”
淩寒笑她誇大其詞,讓她不要捧殺。
“我只捧,絕不殺,好嗎?”觀觀一本正經地為自己正名,“至少在你寫完下一個故事前。”
方知言被閨蜜間的鬥嘴逗樂,忍不住笑起來。
淩寒被拉得前傾,離方知言近了幾分,看他認真聆聽的側臉上被無限放大的笑容,被透進來的光映出清晰的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像一張近乎完美的素描。
她垂下視線,往後靠了靠,順勢掙開觀觀的胳膊,将目光轉向街邊店鋪不斷後退的窗外。
(十四)
“是方知言吧!”一回到賓館房間,夏觀觀便關上門,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兩個絕對有貓膩!”
淩寒不知她從哪裏得出如此大膽的猜測,只搖頭否定:“沒有的事兒。”
“我跟你說,我的八卦雷達動了,方知言對你絕對不一般!”
“姐姐,加個微信、坐趟順風車就不一般了?”淩寒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我只能說你的八卦雷達真的生鏽了。”
“那我問你,我就坐旁邊呢,方知言為什麽不加我微信?”
“我待劇組的時間長一些,更熟悉一點吧……”淩寒覺得這很好解釋,并且,“沒道理繞過一個人去加另一個人的微信吧,很奇怪。”
“我看你倆才奇怪。”觀觀一邊駁斥淩寒的論點,一邊分析自己猜測的合理性,“你們既然相處時間長,那處出感情了也無可厚非。”
“姐姐,不要陷我于不義,好嗎?到時候,光方知言粉絲的唾沫就能淹死我。”淩寒太有自知之明,編劇與演員可以有合作,但小編劇和大演員絕不可以有感情,所以她與方知言絕不可能有任何除合作以外的關系。
“如果你們成了,唾沫星子算啥呀。”
淩寒非常篤定:“沒有如果。”
“別把話說得太死。”觀觀攔住她。
“明星是在天上發光的,我不能一直仰着頭。”淩寒嘆口氣,欲言又止。
“你下一句是不是還要說你大他五歲?”觀觀一句話道破玄機,“明星也是普通人,你也可以散發光芒。如果真的動了心,別用這些破理由束縛自己。”
觀觀的話無疑是理想主義的加持,然而淩寒卻沒有半點被鼓舞。這不過是短暫的劇組工作中一顆不起眼的石子,入水的那一刻也許泛了兩圈漣漪,但淩寒知道,最終石子會沉入湖底,水面也會歸于平靜。
只是,有的人天生就不是平平無奇的石子。
兩天後,某娛樂博主放出數張照片和一小段視頻,文字內容更具聳動性:青年演員方知言接兩女子同回酒店,徹夜未出。
一時之間,輿論嘩然——
粉絲嚴格控評:造謠犯法。
路人刷屏觀望:弟弟穩住,不要塌房。
網友吃瓜心态:等着看好戲。
大家都在等方知言回應,而當事人在上戲,對此一無所知。助理成哥第一時間接到經紀人的電話,遍尋不着淩寒之後,找到了夏觀觀。
大家一致決定先知會制片人江帆和導演李孟陶,畢竟是在電影拍攝期間,前晚的聚餐也是集體行動。
淩寒在看道具老師準備場景擺設時被夏觀觀拉到了角落,得知事情後明顯慌了:“那現在該怎麽辦?需要我站出來解釋嗎?”
“現在全網都沒有扒出你的信息來,你上趕着趟渾水嗎?”相比淩寒的慌亂,觀觀顯然更有經驗一些,“帆姐和李導的意思是不論方知言本人還是我們倆都不必回應,由他們出面說明。”
“大家會信嗎?這個對方知言影響大不大?”
觀觀樂觀道:“看圖說話的謠言掀不起什麽風浪。”
果然,帆姐用自己賬號在微博上po了幾張劇組聚餐的照片,甚至還有從助理那裏拿到的結束時大家結伴搭車和勾肩搭背進賓館的照片,文字既幽默又不客氣——
“劇組聚餐,小夥伴們搭伴回賓館。其他小夥伴托我問問,為什麽他們沒有‘同回’和‘徹夜未出’的照片?差評!”
方知言的粉絲都知道他最近正在《18路終點站》的劇組拍戲,江帆的微博一出,根本不用方知言的經紀公司操作,自然有大粉帶着人下場收拾某娛樂自媒體。路人和大部分網友也及時接受到訊息,松一口氣,罵罵咧咧幾句後散了。
一場小仗沒等方知言下戲就大獲全勝,鳴金收兵。
晚上,淩寒在理新故事的結構大綱,收到方知言的微信。
“淩老師,抱歉。”
淩寒平複了心情,淡然回複:“不是你的錯。”
她想了想又追一條:“不過,我終于對自己結識了一個大明星有了實感。”後面加了一個偷笑的表情。
“不是明星。”
“希望我們不會因此而疏遠。”
方知言連發兩條消息。
淩寒敲字的手停頓片刻,回他:“不會。”
(十五)
觀觀待了五天就走了,她簽了新項目,有一籮筐的事要忙,殺青前都沒時間來了。臨走前,她幾番欲言又止,最後想想還是忍下來,只交代淩寒有事給她打電話。
各部門配合得越來越默契,方知言有天賦,其他演員也都經驗豐富、演技成熟,所有人為這個故事的完美呈現而努力的樣子,經常讓淩寒感慨自己何德何能擁有這樣一群志同道合的小夥伴。
飾演面館老板的徐立冬老師剛剛下戲,看見淩寒坐在李導身後,眼圈紅紅的,偷偷笑她:“又感動了?你淚點也太低了吧?”
“噓——”淩寒把口罩往上拉,直接遮到了下眼睑。
“別遮了,這是口罩,又不是眼罩。”徐立冬笑,“況且,咱們劇組還有誰不知道你淚點低啊!”
一記絕殺,淩寒無語極了。
李導這時也轉過頭來,笑眯眯道:“這是好事。”
“李導……”淩寒幽怨地看着他。
“共情能力強,所以能寫出好故事。”李導把椅子轉向她,笑,“我是誇你。”
“從搜集素材到寫好這個故事,我只在三處情節點濕過眼眶——第一處是晏然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家,叫了一聲‘媽’,沒人應;第二處是晏然尋到蛛絲馬跡,站在遠處偷偷打量小面館裏的人;第三處是……””
“是最後一幕嗎?”
淩寒仰起頭,看見方知言走了過來,輕輕“嗯”了一聲。
“拍最後一場的時候,你要回避嗎?”徐立冬打趣她。
“不,”淩寒怼他,“我要親眼看您殺青。”
李導哈哈大笑,徐立冬也拍着手說“恭候大駕”。
方知言大概是情緒還留了一半在戲裏的緣故,笑意淺淡,只一雙眼亮晶晶的。他看着淩寒,陷入某種無法名狀的情緒中。
晚上,淩寒的房間沒水喝了。她去樓下小超市買了一桶五升的農夫山泉,揀了幾個蘋果,等電梯時正好碰到剛下夜戲的方知言。
方知言不聲不響從淩寒懷裏撈過礦泉水桶,一只胳膊夾住,一只手撐住門,示意她先進。
“謝謝。”淩寒進電梯,替他按住開門按鈕,問,“成哥呢?”
“買煙去了,”方知言走進電梯,“不用等他。”
“哦。”淩寒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不高,按下“3”和“5”,試探性詢問,“是……拍攝不順利嗎?”
方知言看她一眼:“挺順利的。”
“吃飯了嗎?”
“吃了。”
叮——
三樓到了,淩寒側身靠近他,說:“我到了,給我吧。”
方知言聞言,看一眼緩緩打開的電梯門,長腿一邁,先出去了。他扭頭看還愣在轎廂裏的淩寒,忍不住輕輕笑了笑:“走吧,給你送到門口。”
走廊的感應燈随着他倆的身影一亮一滅,直到停在淩寒的房間門口。
方知言示意她先開門,然後把水放到門邊。
淩寒背靠着門,把房卡插好,跟方知言再次道謝。她取下挎在腕間的塑料袋,伸手掏出一個蘋果,把袋子塞到方知言手裏。
“嗯?”
“投桃報李的新版——搬水報果。”淩寒笑,晃了晃手中的蘋果。
方知言垂眼看手裏的袋子,掂了掂:“給我這麽多幹嘛?”
“要報就湧泉相報啊。”淩寒開玩笑,笑容不減。
可這笑與白天的笑明顯不同,玩笑話也跟她在李導、徐老師身邊的輕松完全不同,方知言的心沒來由地一沉。
今晚,他異常沉默,淩寒早察覺到了。
“怎麽了?”她知道自己多半問不出所以然,但還是忍不住問他……
“我可不可以不要湧泉相報啊?”方知言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淩寒品出他笑裏的一絲苦澀,問:“可以啊,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再簡單不過的字句,方知言卻不知如何說出口,他安靜看着淩寒,看她柔軟的發頂,看她映着光的眼睛。
長久的沉默,忽然,廊燈滅了。映在淩寒眼裏的光也滅了,只剩房間裏一盞落地燈遠遠地溜着縫投出一線微弱的光影。
方知言輕嘆一聲:“算了。”
(十六)
由于方知言的那句“算了”,他想要什麽,淩寒無從得知。
隔天,她在片場碰到成哥,順嘴問了一句:“蘋果好吃嗎?”
誰知成哥一臉震驚:“蘋果你買的?!”
“對啊,怎麽了?”
成哥忿忿不平:“我連皮都沒啃到,知言跟老母雞護小雞仔一樣,碰都不讓我碰!”
“啊?哈哈哈……”淩寒吸着奶茶打哈哈,“下次我給你買更好吃的。”
成哥豎起大拇指:“還是我們淩老師大氣!”
“大氣”的淩寒心虛又心悸,她盯着監視器那個小小的屏幕,那裏面有一個被誤會的“小氣”的方知言。
這一周,拍攝的節奏都很快,李導和演員們為了頂住情緒将一個劇情連續順下來,都拼了命地在拍。
周六夜裏,方知言正好有一場雨戲。劇組用氣壓水管制造出落雨場景,方知言一共拍了三條,給出了不同的情緒反饋。
第二天,他啞着嗓子到了片場,沒到中午就發起燒來。李導緊急叫停了他的拍攝,成哥趕緊帶着人去醫院。
前一晚淋雨又吹風,着了涼,連續拍攝的辛苦勞累積在一起,身體發出了抗議。好在人年輕,身體底子好,不用打針輸液,醫生開了些藥給他。成哥在醫院停車場擰了瓶礦泉水給他,看他把藥吃了,才發動車子回去。
昏昏沉沉回到賓館,方知言倒頭就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人醒過來,頭不沉了,感覺身上黏糊糊一身汗。他伸手摸了摸額頭,燒退了。
他撐着胳膊坐起來,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大杯後,放下杯子看了看四周,成哥歪在窗邊的椅子上睡着了。
“成哥——”他喊一聲。
成哥動了動,醒過來,迷迷糊糊問一句“你醒了”,走到床前,探他的額頭:“好像不燒了。”又拿溫度計量量,确實退燒了,終于放心了。
“吃點東西吧,我讓餐廳給你熬了粥。”
“嗯,我先去沖一下。”
成哥去浴室開了暖風,叮囑他別再着涼,出門去拿飯。
方知言沖了澡出來,穿好衣服,拉開窗簾,外面天都黑了。他從枕頭下撈出手機,按亮屏幕才看到已經晚上九點了,手機裏早已堆積了好多微信。
大部分是劇組同事的問候,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他全都沒管,一直扒拉對話條,直到看見淩寒的頭像。
對話還停留在上一次,方知言洩氣地扔了手機,仰躺在床上。
門口響起刷卡和開門的聲音,還有隐隐約約的談話聲——
“多虧碰到你,不然我都端不回來,謝謝啊。”
“不客氣,你快拿進去吧。”是淩寒的聲音。
方知言以為自己聽錯了,撐着胳膊、側着耳朵,想再聽真切些。結果半天沒聽到,他深吸一口氣,手抓一抓頭發理順,起身走出去。
他的房間是一個小套間,卧室外連着一個小會客廳,說是會客廳,不過放了一張長方形的矮桌和沙發。
成哥擺好碗盤和筷子,招呼他快坐下吃飯。
方知言看着兩碗粥和三碟小菜,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剛跟誰說話呢?”
“淩老師啊,去餐廳剛好碰到她。”
“她這麽晚才吃飯?”
“她去問餐廳借盤子裝水果,正巧碰上了,幫我端了兩碟菜,不然我還真拿不回來。”成哥一面說,一面把菜往他跟前推了推。
“找個托盤不就得了。”方知言瞥他一眼,“犯得着麻煩人嗎?”
“嘿,服務員趕着下班,我被催得心慌,還真沒想起這茬來。”成哥拍拍自己的頭,“瞧我這豬腦子!”
“她說什麽沒?”冷不丁,方知言問他。
“誰?”成哥看着他,“哦——淩老師嗎?”
“嗯。”
“問你怎麽樣?”
“你怎麽說的?”
“照實說啊,退燒了。”成哥拿不準他的想法,問,“有什麽問題嗎?還是說你不想讓她知道?”
“沒有。””方知言喝了大半碗粥,“她還說什麽了?”
“就說那天夜裏降溫,風又大,你還淋了雨,不容易。別的沒什麽了,就這幾步,也不夠聊啊。”成哥跟着喝了一碗粥,幾筷子小菜下肚只是半飽,他見方知言放了筷子,問,“不吃了?”
“嗯。”方知言每回生病都沒什麽胃口,唯一能吃下去的就是粥。
成哥是方知言媽媽那邊的遠房親戚,打他一出道就跟着照顧,各種習慣都了如指掌。這會兒動作麻利地收拾桌子,叫他上床躺着去。
方知言去床邊靠着,點開手機屏幕,給淩寒發了條消息——淩老師,謝謝。
成哥看方知言恢複了一些精神,估摸着沒大礙了,打算出去扔垃圾,順便買點夜宵吃。
“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要還行的話,我一會兒就不過來,直接就回房歇了。”
方知言點點頭:“你去休息吧,我這兒沒啥事。”
成哥走了半小時,淩寒的消息才回過來:“不用客氣,舉手之勞。你吃飯了嗎?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嗯,好點兒了。”
“那你多喝水,多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沒有打擾。睡了一下午,這會兒也睡不着。”
“最近拍攝強度高,挺累的。正好趁此機會,多休息兩天,回回血。”
方知言握着手機,想象淩寒給他出主意的表情,笑起來。
“還是不要因為我耽誤進度了。”
“先拍別人的場次嘛,大家都會體諒病人的。”
“那你呢?”
“我?”
“你的關心也是出于我生病了嗎?”
淩寒盯着這個問題,猜不透他這句話背後的訴求,手懸在屏幕上,遲遲按不下去。
方知言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你的關心,還有別的原因嗎?”
“什麽?”淩寒察覺出一絲異樣,機械般地打出兩個字。
“因為是我。”
(十七)
話到此處,淩寒的猜測得到證實。只是,即便被本人變相坐實,她也不準備接招。
“當然,因為你是整個故事的核心,沒有你,我的故事就無法呈現。你的身體健康必須在我的重點關注範圍。”
方知言沒有再回複,淩寒松了一口氣,可心裏并不能完全平靜。那顆石子在深夜砸出的巨大水花,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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