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預言術

我們暫且不說夜無傷暗自下了什麽決心，将時間倒退幾個月，來看看我們親愛的楓秀陛下在做什麽——

“大哥。”

瓦沙克從珠簾之外走進，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道令自己眷戀不已的身影上。剛要彎身行禮，卻聽得那人開口。

“好了三弟，又無外人，我們兄弟間用不着這麽多禮數。”

“是。”

瓦沙克口中應着是，但卻依舊将禮數絲毫不落地行全，在楓秀略帶無奈的目光中直起身，嗓音低柔地開口道。

“大哥召我前來，可有事？”

雖然心中恨不得日日夜夜不離楓秀身側，但理智告訴瓦沙克，他不能夠将這些表達出來。他知道自己大哥對自己的寵溺與包容完全是出于一位兄長對弟弟的關懷，與他想要從楓秀那裏得到的感情絕對不同。

他家大哥是個什麽性子，他也知道一些。楓秀性格看似柔和，卻最是偏執固執。認定了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如果自己的感情一旦被大哥知道了，又不被大哥所接納，那麽自己恐怕也就真的沒戲了。

所以……

将眸中的情意小心隐藏起來，瓦沙克唇邊帶着柔和的笑意，靜靜等待着楓秀開口。

“先坐吧。”

順手将自己手中的卷宗擱在案上，楓秀靠在寬椅的扶手上，微微揚了揚下颌，示意瓦沙克坐在自己對面。聞得此言，瓦沙克也不跟楓秀客氣，當下便來到楓秀對面坐了下來。

眼見瓦沙克落座，楓秀從一堆卷宗中抽出一卷紫竹質地、鎏着金邊、還帶着赤金流蘇的遞給了瓦沙克。

“先看看，然後再說說你的看法。”

而後便收回手，也不做別的事，靜靜地靠在那裏等待着瓦沙克看，只是一雙碧天藍色的瞳眸之中不時流露出些許沉思。

Advertisement

瓦沙克從楓秀手上将卷宗接了過來，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只是不到片刻，他的眉頭就越蹙越緊。最終終于忍不住擡起頭望向楓秀，“大哥，這……”這其中記錄着的事情讓他不由心驚，惡魔族竟然又有了動作。而他前幾天剛剛針對魔族的安定做了預言，結果卻與自己大哥給自己的這份卷宗上記載的事情大相徑庭。

‘怎麽可能呢！’

瓦沙克心中低低呢喃，作為魔族的大預言師，他相信自己的預言和判斷。但是，他也同樣相信以自己大哥的能力不可能給他假的情報……瓦沙克承認，在這一刻，他的心完全亂了。

作為星魔族，他一向堅定認為自己的預言不會有錯，即便是有些微誤差，大方向上也絕對不會有錯。這是預言師的驕傲！但是，現在事實卻告訴他，自己的預言，錯了……

這讓他怎麽接受得了！

“很驚訝？”

楓秀微微挑起唇角，笑容看似溫和，卻帶着些許危險。

“其實沒有什麽可驚訝的。預言，可信，卻也不可全信。”

從他十幾歲，剛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着預言術這種東西的時候，他就對之抱着三分相信七分懷疑的态度。這完全是性格使然，楓秀控制欲極強，對那些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東西到底會有着幾分抵觸的心理。

更何況，瓦沙克所預言出的東西中，有相當一部分他能夠藉着情報一層層抽絲剝繭自己推斷出來。所以，他繼位這幾百年來，瓦沙克竟然連一次大預言術都沒有動用過。大預言術，這是星魔族預言中最是準确不過的一種預言，其準确度僅在星魔神的生命預言之下。

普通星魔族人要動用大預言術要付出生命作為代價，而即便是星魔神要用，也要為之付出自身壽元。所以，歷代星魔神大多常年處于虛弱期，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從這一點上來說，瓦沙克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竟然碰上楓秀這樣的君主。他作為大預言師的作用算是大大打了個折扣，試問，他所能夠做出的預言結果，對方也能夠用別的方式知曉，而且速度還不比自己慢……

這還要他幹啥？總之，瓦沙克的這份經歷在歷代星魔神中，也是相當奇葩的事情了。

微微咬着下唇，瓦沙克有些難堪地低下頭不說話，心下微微有些苦澀。

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預言，但偏偏大哥……

楓秀這般，豈不是在否定他的價值嗎？如果，他沒有能力站在大哥身邊，只能站在大哥身後讓大哥為他遮風擋雨，他還有什麽資格得到大哥的心？

眼見瓦沙克的情緒低落，楓秀話鋒一轉。

“你可知有一句話——大勢不可改小勢可改。如果不是知道了大致的方向，順藤摸瓜。你的預言術也就只能夠得到朦胧的大勢，而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卻是無法知曉。你須知積少成多，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勢積攢多了，也能夠改變大勢的走向。”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句話，但是他卻深以為然。就算是生命預言吧，就是完全不可改的嗎？

楓秀長睫微垂，不由自主地再度想起當年莫羅斯那則“厄運之子”的生命預言，心下微微嗤笑一聲。‘就算是生命預言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未來，豈是區區一則預言能夠限定的？預言我會給魔族帶來災難就一定會嗎？當真可笑！’

聽得楓秀這般言語，瓦沙克不由一怔，心中雖然信服卻也依舊有點不甘。看着楓秀，瓦沙克垂死掙紮般地辯駁了一句。

“可是，我還有大預言術。大預言術的準确度是極高的！”

眉心微微一蹙，楓秀原本平和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瓦沙克，本皇告訴過你很多次，不到萬不得已，不準你動用大預言術！”

心下微微有些惱怒，楓秀看着瓦沙克，心下略帶不愉。他不讓瓦沙克用大預言術到底是為了誰啊！他本意只是想要提點瓦沙克不要過分依賴預言，否者這小子将來總會有吃虧一天。誰知他竟然還跟自己杠上了……

大預言術，就算大預言術的确更為準确又怎樣？！難道他還能夠把大預言術當做普通預言一樣用？！要知道，就算損失的壽元能夠調養回來，但還是會留下隐患。更何況，要是有個什麽事情就用大預言術，真的碰上生死存亡之時怎麽辦？難道要用生命預言？！

眼見楓秀動怒，瓦沙克不敢再說什麽。微微低下頭，臉色有點發白。雖然知道自己大哥是為了自己好，但是……

面對楓秀，他總是會有種無力感，什麽都幫不上忙。有時候甚至連思維都不在一個層面上，只能看着自己大哥行事，最後等着大哥将事情漂亮地解決後才恍然大悟。有時候，心上人的能力太強，也是一種折磨啊……

看着瓦沙克的樣子，楓秀心中終是一軟。

“罷了，你的路要怎麽走是你的事。我也不過就是給你個建議——至于你聽不聽，我管不着。”

氣氛有些沉默。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揉了揉額角，楓秀盡量放柔了語氣，緩緩開口。

“這次叫你來，我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讓你幫我布置一下。好在當年有了當年萊恩的事情，我對這一任死靈魔神也不怎麽放心，再怎麽說他也是萊恩親子。重要的事務和權力我都沒有下放給他，現在他不老實除掉他也沒有大不了的。”

頓了頓，楓秀繼續道。

“我現在比較煩的事情就是——惡魔族的王族血脈稀少，除了他這一支以外，其他的血脈都不算近。雖然不知道他惡魔族的血脈具體有多重要，但想來應該也跟我等差不許多。處理掉他之後，我會将大部分精力用在整頓惡魔族上，恐怕有一段時間騰不出手來。”

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楓秀慢聲道。“瓦沙克，在我收拾惡魔族的殘局之時，魔族的大半事務恐怕就要落在你肩上了。”

看了看瓦沙克，略略猶豫了一下，楓秀還是說道。

“畢竟你二哥那性格……”

我也實在不敢把事情交給他啊。

讀懂了楓秀眸中的意思，瓦沙克心下稍緩，柔聲道。

“大哥放心吧。”

這樣說，他是不是對大哥還是有用的呢。見楓秀對他招手，瓦沙克挨了過去，仔細聽着楓秀的安排。順便還挨得更緊了一下，甚至“不經意間”還有了些許肢體碰觸。

将事情交代完了之後，眼見自家小弟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所及之處。楓秀低哼了一聲。

“薩米基納……哼！”

修長的雙手交疊着輕支住下颌，楓秀微眯起眸子，眸中帶着寒光。

“本皇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們惡魔族！”

這當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當年讓萊恩之子繼承他的魔神之位就是想要将事情揭過不追究了。卻不想……

罷了，見招拆招而已，難道他楓秀還怕這點麻煩？還是當年那句話，不管之前如何，只要他楓秀在位一天，就絕不允許魔族中有不同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