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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又逛了一會兒,臨近午夜,人群逐漸擁擠起來。一座巨大的鳌山立在城門之前,燈輪、巨樹,高二十餘尺。煙火隆響,交映璀璨,市井舞隊絡繹而過,當真如一片歡樂的海洋。

越靠近鳌山越擁擠,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大人們都讓孩子騎在頭頂,郎君們都将娘子摟在懷裏。小王爺也怕和女王走散,可礙于身份,他又不能冒觸女王絲毫,只得暗戳戳地拽住她的披帛。

又一陣震天動地的煙花燃響,小王爺堵着耳朵,想勸女王早點回去。可女王興致不減,依舊往最擁擠的地方沖去。

忽然有人指着城牆最高處,激亢地喊道,“陛下駕到了,陛下駕到了!”

這一聲猶如點燃煙花的火苗,頓時人群炸開鍋。城牆鳌山下空前地擁擠,幾乎所有人都仰着頭,不錯眼珠地盯着城牆,使勁兒往前擠,嘴裏還在驚呼、喊叫。

聽說天子駕臨,誰人不想一睹天顏?

小王爺抿抿嘴,說天子駕到,卻是未必。

陛下向來不喜這般喧鬧的場合,且這幾日來心情都不佳,未必會出現在此處。

果然,高臺之上隐約看見一婦人人影,雍容華貴,瞧身形仿佛是太後娘娘。

小王爺嘆了一聲,對女王道,“大人看鳌山也看夠了,這邊擁擠,咱們還是回去吧……”

轉頭一看,女王卻哪裏還有蹤影,他手裏握着的,只有空蕩蕩的一條披帛。

……

小王爺躍上了房頂,連穿了四條街,以輕功奔回了女王的館驿。

館驿裏也不見女王的蹤影,只有王子施昭雲在。

施昭雲聽說他皇姐不見了,憤然揪住小王爺的衣領,“你們澂朝人真是狼子野心,竟抛我皇姐一人獨自回來!我皇姐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定然不會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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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心煩意亂,一把就推開施昭雲,後者險些摔個大跟頭。

小王爺不知女王是有意甩開他,還是真的走失了,心下一急,就要回府出動親兵。

施昭雲卻又沖上來,“你要去哪兒?你弄丢了我皇姐,就想一走了之?”

他雖手無縛雞之力,瘦得跟竹竿似的,那雙手拽人的力氣可不小。

小王爺想走走不了,怒極之下,只得一腳踢開他,喝道,“走開!”

雖然踢了一腳,但施昭雲畢竟是越國王子之身,這一腳只使了四五成力氣,不敢太用力。

當下小王爺奔至城門邊,正好撞上太後娘娘銮轎回宮。小王爺躲避在一旁,不敢沖撞,等太後一過去,緊接着也進了宮,趕緊找皇帝報備此事。

……

且說女王這一頭,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小王爺給甩掉,和武弓接應後,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卸除了釵環,換上了一身淡綠色的宮女服。

這樣的打扮只有一個目的,她要偷偷進宮去,聯絡玉栖。

按理說即便是偷進宮也沒這麽麻煩,可那澂朝皇帝偏偏派了個小王爺,日以夜繼地盯着她,好不厭煩。

借着上元燈會人多眼雜之際,她才得以悄無聲息地從小王爺的視線中溜走。

當下女王混進了太後的車架之中,随太後一起進了皇城。她已換了身宮裝,武弓又幫她提前打點好了一切,入宮倒也順利。

寒風在女王頰邊簌簌地吹,女王穿着不合身的宮女裝,獨自走在皇宮冷硬的青磚上,心裏咚咚擂着鼓。

巡邏侍衛走來走去。

這次為了施昭雲,她可算是豁出去了。

決不能被人發現,否則非但她自己的名聲不保,還會連累整個越國的名聲。

她從前進宮過三次,對宮裏也算熟悉,玉栖住在芙蕖小殿中,那座殿不大,離紫宸宮不遠,只要順着禦湖走就可以找見。

小王爺一定想不到,她甩開他後徑直來了皇宮。想到那家夥氣急敗壞的樣子,女王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一絲微笑。

今日是上元佳節,守在芙蕖小殿的侍衛調走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是輪流值守,并非像往日那般嚴苛。

女王心下早就了然,她早知道那皇帝心慕玉栖,想來禁足也是迫于太後壓力不得不罰,必不忍心真關玉栖。

如此,正好給她鑽個空子。

女王越發覺得今日這日子選得好,齊得天時地利。今日便要把計劃跟玉栖好好說清楚,以後可未必有今日這般的好機會了。

女王扮做廚娘,躲在了一棵松樹之後。

她在等待侍衛換崗的契機,摸到芙蕖小殿中去。

便在萬籁俱寂之時,忽覺肩膀一沉,似有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了她的肩頭。

女王細眉一皺,登時有種冰水澆骨的感覺。她這半生也做過不少驚險事,親冒矢石,刀尖舔血,從未說過一個怕字。可此時被人這麽一摸,恍然感覺一個幽魂正站在她身後,把她的密謀全給挑破了。

她緩緩轉過頭去。

但見身後之人是個男子,穿了身侍衛的衣衫,腰間還別了把侍衛的長刀。他的頭發用發冠高高束起,微凹的眼窩被黑影所擋,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發狠似地呲了一下牙,一把就把女王拉進了太湖石之後。

“你瘋了!敢私闖皇宮!”

小王爺按着女王半條手臂,幾乎使出了擒拿的招式。到這時候,也顧不得禮節和尊卑了。

他從鳌山前被女王甩掉後,一路追到了館驿,都沒找見女王的蹤影。無可奈何之下,只得進宮找皇帝坦白,不想竟在皇宮中遇見了扮做宮女的女王。

女王的手臂被他拉得生疼,訓道,“放肆,快放開寡人!”

小王爺沉沉道,“您罵小王也好,日後記恨小王也好,小王都不能讓您跟玉美人扯上什麽關系,不然小王可就大禍臨頭了。”

說着指了指芙蕖小殿,“你看那裏沒什麽人守衛是吧?其實不是,真正的守衛都在裏面呢。陛下為了防止太後暗中傷人,特意讓禦林軍的玉巍大人領了一大路衛兵,專門蟄伏在這殿周遭。可疑人一旦冒頭,就立刻會被亂劍殺了。”

女王平整的衣襟被小王爺抓出一道道褶皺來,她又氣又怒,卻一時抗不過這男人的力氣。小王爺平時便花言巧語,如今想憑幾句話就打亂她的計劃,又如何能夠。

女王道,“你放手吧,寡人也後悔了。這麽做确實不合禮數,這便出宮去了。”

小王爺疑色,“真後悔假後悔?”

女王怒道,“寡人一言九鼎,還能诓騙你個小小臣子不成。”

小王爺輕輕哦了一聲,這才緩緩放手。一邊說,“女王今日着實太冒失了,今後若是再這麽做……”

女王驟得自由,啐了他一口,徑直便跑了出去。

小王爺驚怒交加,擡手“诶”地一聲惡嘆,女王卻早已跑出好幾尺開外了。

小王爺捶足頓胸,不敢高聲語,只發了憤似地追過去。

他倒不是擔心這越國女王的安危,她被守衛抓了,她被押入慎刑司,她名聲掃地,又與他蘇酌辰何幹?……只不過皇帝既将盯梢兒女王之事交到他手上,女王這般胡作為非,他難免要被罵個無能,受個株連之罪。

打他祖爺爺那一輩起,就被高祖皇帝效忠,到他父親那裏更是為國效命,曾打得越國精兵潰不成軍……如今他也效忠皇帝,也為天子做事,怎麽就不如父輩,被人罵無能?

小王爺越想越不平,足下急如旋風,加快了腳步。

兩人這一逃一追,早已驚起了宮中守衛的警覺。玉巍認出了小王爺,忙跪道,“小王爺,何故深夜這般打扮……出現在這禁宮?”

小王爺大嘆一聲,見裝不下去了,只得承認道,“快去禀告陛下,有刺客混進了芙蕖小殿。”

玉巍聽見“刺客”二字,頓時面色一變,“小王爺如何知曉?”

小王爺急道,“來不急跟你多說,趕緊禀告陛下要緊。”

玉巍粗聲安排了手下的侍衛,“快,快去禀告陛下,剩下的人,快點去保護玉美人!”

玉栖在寝殿中本來睡得正沉,忽聞有人大力敲門。彈劍迅速反應過來,開了門,但見一大路衛兵沖了進來,将寝殿團團圍住,那股肅殺之氣幾乎生生把人膽子吓破。

玉栖在簾幕後,既不明情由,又不知所措。

只見玉巍隔着簾幕跪在玉栖面前,“玉美人,臣來遲,請玉美人恕罪!玉美人可知刺客逃去那裏了?”

玉栖戰戰兢兢。

她上一刻還在睡夢之中,此刻并未完全醒轉,只懵懵懂懂地說,“二、二哥哥,沒……沒有刺客啊?”

彈劍和聽禪兩人也是一臉霧。

玉巍滞了一下,此刻卻聽“陛下駕到”遠遠地傳來。

漏夜的皇宮被照得燈火統領,只見趙淵匆匆趕來,長發半束着,領口也未完全系好,那肅寒的面容幾乎讓人懷疑他要殺人。

侍衛們跪了一地,“參見陛下——”

趙淵徑直略過了衆侍衛,來到寝殿之中,雙臂幾乎直接将玉栖鎖起。他身上那陰恻恻的冷意透過薄薄的外袍透到玉栖身上,玉栖感覺他快要把自己揉碎了。

只聽他森然道了句,“哪來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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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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