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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不見,就不認識朕了?◎
玉栖很緩、很緩地擡起頭來。
趙淵正伫立在她身前,身形擋住了日光。他富有含義地注視着她,目光中沒有明顯的喜或怒,只如一泓清水,結了霜。
他手執一把長劍,掌心的紋路在滴答滴答地淌血,白淨的雪衫上,染了斑斑駁駁的猩紅。
見她發愣,趙淵倒轉劍背,用幹淨的一面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怎麽,才幾日不見,就不認得朕了?”
冷硬的鐵器傳來冰涼的觸感,驚得她肌膚一顫。
玉栖一時間癱坐在地上,猝然遇見他,就像她正在爬一座登天的梯,梯轟然斷了。
她早該猜到,他不會善罷甘休,他不會那麽輕易地讓她去越國。
可是,她又不能把他當成敵人,他明明才剛從刺客手上救了她的命。
“你別走來。”玉栖頹喪地後退着,嗚嗚咽咽地喉嚨發軟,就只想哭,甚至連一句他為何會在這兒都問不出來。
趙淵輕嗤一聲,俯身踏進喜轎,将她攔腰抱出。兩人的身高相差許多,他那麽一彎腰,在狹小的喜轎中猶如一杆彎折的雪旗,單憑一只手就輕易将她抱了出來。
他的袖口往上挽起,露出的一截手臂明明那樣白淨、長颀,像溫潤的水玉,可一旦扣上她的腰,卻那樣決絕無情,宛如鐵箍一般,不由分說。
玉栖被抱了出來,雙腳不着地,雙手只得在他身上胡亂拍打,密如雨點,卻都只是徒然費力。
巨大的恐懼籠罩着她,她只得無計可施地大喊,“救命,救火!山匪搶人了!”
“嗯?”
在一旁處理屍首的小王爺很奇怪,這個女人,剛才刺客對她利刃抵喉她沒說救命,躲在喜轎裏等死時,她也硬着性子沒喊救命……此刻見了趙淵這等豐神如玉的郎君,反而撒潑似地亂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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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啐了口中血水,從喜轎上随意扯了根紅繩将玉栖雙手縛了,順便将手中長劍抛給了小王爺。
小王爺一把接過,橫在最後一名活口的喉嚨間,冷冰冰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刺客已被廢了一條手臂,倒在地上毫無招架之力。只見他倏然發狠,似要咬向後槽牙。
小王爺早料到那刺客欲飲毒,率先卸了他的下巴。
“冥頑不靈。”
“蘇二。”
趙淵揚眉叫了小王爺一聲,“留着活口,送皇宮。”
“得嘞。”
玉栖心慌手顫,被趙淵橫放在轎前的欄杆上。
瞧這架勢,方才便是他二人混合雙打,将這四名武功高強的刺客輕輕易易地滅下。
從前聽說過趙淵會武,以為是訛傳,沒想到他不但會武,還精通至此。
才離虎穴,又落龍潭。被四名手黑的刺客追殺,她猶能借着人喧之勢,藏身到喜轎中去茍命;可眼下落入這精明強幹的雙兄弟手中,又如何能逃出生天?
玉栖憂心琢磨,只覺得不如剛才就被刺客殺了,也好過此刻囚犯般地受制于人。
小王爺手下靈活,半晌就拿捏了那刺客的幾處死穴,管叫他自戕不得,又把滿地的殘局清掃了下。
“陛下,咱們走吧。”
趙淵嗯了聲,瞥見玉栖一抽一抽地哭,膝蓋處篩糠似地打軟戰。
他掀開她衣裙的一小角,在她膝上輕碰一下,便即明了,
“很疼?”
玉栖緊閉着雙唇,既不看他,也不說話。
趙淵複又把她抱回了轎中,問小王爺要了金瘡藥。
放下轎簾,他半跪在她面前,褪去她的鞋襪,挽起裙角,給她泛紅的膝蓋上藥。
喜轎中空間不大,簾幕一放,陽光透過紅緞面灑進來,映得兩人均是滿面紅光,宛若洞房花燭一般。
玉栖極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更厭極了與他單獨相處。趙淵的金瘡藥一傾,她便倔然地扭過身子去,弄得粉末灑在了空氣中。
趙淵冷硬地剜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勾了下她雙手間的紅繩,她便連人帶繩都被拽了過來。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警告她,“栖栖,你能聽話一點麽?”
将金瘡藥細細地塗在她膝蓋破皮處,包紮過後,又扯了塊布将她黢黑的臉頰擦了擦,把她遮掩身份的髒帽子也一并除去了,露出她水晶般白皙的面孔。
塗完藥,兩人相對默然。趙淵掐着她的下颚,這才跟她算起賬來,“我着實沒想到,你會玩這一出。”
撚去她嘴角沾上的一小絲血跡,又說,“就這麽跑來跑去的,還傷着自己,有意思嗎?你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跟我說嗎?”
他連說了兩個我,再沒用朕,仿佛他和她的關系已經親近到用你我相稱了。
玉栖淚水飛濺,如細針一般。近在咫尺的圖謀皆變成了虛妄,只因眼前這男人。
她着實意難平,“你的妻子已經回來了,為什麽還死纏着我不放?你對我公平嗎?”
趙淵忽然啞然失笑,之前的狠厲和戾色轉化為柔溺,抱着她,仿佛抱了個完全不解風情的傻人。
他嘆道,“朕之前說有個亡妻,原只是為誘你入懷。你不會當真了吧?罷了,待回宮之後,再與你細細說。”
又說,“非是我老纏着你,就今日,若非小王爺及時把你的位置告訴了我,你焉還能有命在?”
玉栖不住掙紮,他說的話一概不聽,他欲碰她也一概不讓。
“晦氣。誰要他告訴。我就知道遇上那男的沒好事。”
趙淵沒跟她計較,随手拿過搭在轎杆上的鬥篷,披在她身上。
那鬥篷玄色雲紋,原本是他的,披在玉栖身上甚是寬大,幾乎将她團團包裹住,除了一顆腦袋什麽也看不見了。
兩人從轎中出來時,外面的小王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見了玉栖,之前搶船、被扇耳光的那些仇不由得又浮上心頭,扇風道,“陛下,這就把她饒了?您之前不是說至少要廢一條腿洩憤?”
玉栖垂着目光,假裝沒聽見,身子微微顫,不知是氣得還是怕得。
卻聽趙淵說,“嗯,說過。”
小王爺躍躍欲試,“不如微臣替您動手?”
也好報他被扇之仇。
玉栖身子顫得更厲害。
“不急。”
趙淵漠然平靜,那只手如高懸的斧頭般,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背,仿佛在安慰她,可出口鑿鑿,又是在威脅她。
“下次不聽話時,新賬舊賬一起算。”
過了半晌,玉巍便送來了嶄新的馬車。
驀然見了玉栖,玉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一肚子訓責的話,但當着皇帝的面,他終究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玉栖累極了,在失去了一切希望後,索性倒在馬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雖是睡着,意識卻恍惚還醒着,她夢見自己到越國了,被女王封為翰林院的史官,一身暗紅官服,上朝下朝,過着和樂的日子。
有媒人給她說了個夫君,長得好,身段也好,她很滿意,可洞房花燭那天,猛然發現是趙淵。
他獰笑着朝自己抓過來……
她倏然被驚醒,渾身起了一層寒栗子。
睜開眼睛,她正躺在一間陌生的暗殿內。
手腕上的紅繩不知何時已被人解了,她身上壓着重重的被,看樣子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玉栖推開被子就要下地。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彈劍出現在她面前,
“姑娘醒了?哪裏還不舒服嗎?”
玉栖避開她的攙扶,喘着粗氣問道,“這是哪裏?這是什麽地方?”
彈劍道,“這是陛下為您準備的新宮,四進四出,有山有水,只賜給您一個人住,沒人能打攪您。”
行宮……
玉栖只覺得耳膜發漲,從前趙淵說過的話夢魇似地浮上心頭。
她這回惹怒他私自逃了跑,他定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要找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把她藏起來,讓她孤立無援。
玉栖眼前一黑,只覺得這是一場噩夢,把頭埋進錦被裏,只想再度睡過去。
……
武弓踉踉跄跄地跑回驿站時,施昭雲正在馬車前,焦灼不安地走來走去。
見了武弓的身影,施昭雲連忙迎過去,
“消息怎麽樣?阿栖呢?她真的遭了山匪了嗎?”
武弓搖搖頭。
施昭雲舒一口氣,“那她在哪?是不是很快就過來跟我們會和了?”
武弓臉色很是難看,欲言又止。
女王從驿站中走出來,“武弓。”
武弓連忙奔上前去,跪在女王面前,“武弓無能,還請女王責罰。”
女王感到事态不大妙。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預感到這件事多半和玉栖有關,便追問了句,“玉栖呢?”
武弓費了很大勁兒,才咬牙切齒地道,“玉栖姑娘她……她被兩個人帶走了。”
“兩個人?”
武弓沒有進過澂朝皇宮,對澂朝許多王公貴族也不大熟悉。那兩人中,只有一人她認得,是在上元節糾纏過女王的小王爺;至于另一人,生得劍眉星目,儀表堂堂,武弓卻并不知道是何人等。
“小王爺?又是他。”女王捏緊了拳頭,“另一人是禦林軍的那玉巍嗎?”
武弓無法回答,拿起樹枝比劃了兩下。
當時但見小王爺和那人一人持雙短刀,一人持單長劍,游走在四名刺客的圍攻之下,如若無人之境,相互搭配,又各具長短,快得如同兩道白練。
追殺玉栖的那四名刺客固然被殺滅幹淨,玉栖卻也被他們擄了去。
武弓當時躲在一個蘿蔔筐底下,目睹了這一切。她眼睜睜地看着玉栖被帶走,卻知自己武功不如人,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才獨自一人悻悻而返。
施昭雲聽到此處幾乎崩潰,僵硬地跌在地上,“一定是那狗皇帝,一定是那狗皇帝!那狗皇帝擄走了阿栖,他想折磨阿栖!皇姐……皇姐!咱們怎麽辦?”
女王輕輕搖頭,“若真是趙淵,那可就不好辦了。”
應該說,她就不能辦了。
因為玉栖的事,她之前已多次冒犯了澂朝皇帝。
她再不能因為一己之私,破壞兩國君主之間的感情了。
◎最新評論:
【嫁了個身段好,長得好的夫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讨厭這種男人說離開我,過的這麽慘,還不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渣男,女主也不會被人追殺。女王的國度,是女子的烏托邦啊!女主傻了才願意在籠子裏過日子。這個男主,真是最近看的文裏,最讨厭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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