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庸衆素冬
蒼樹第一批兩千五百人, 已經于半個月前送往古奈斯星球。
當局抽調人口,完全不顧庸衆家庭的分崩離析,只看開荒和繁衍需要。眼下在蒼樹, 像小男孩這樣因為父母移民被棄下的兒童, 起碼有二十多個。他們沒有了父母的撫養,當局每月只給最低保障的生活費, 幾近自生自滅。
虎姑婆将這些看在眼裏, 憂心忡忡,卻又無能為力。
最近她常常會不知不覺地睡去,睡到不省人事。這是衰老的表現。她很害怕有一天睡去之後就再也不能醒來。
不,她還不想這麽早離開這個世界。
她要看到這個世界迎來新的太陽,不然,她舍不得走。
快了,離這一天不遠了。虎姑婆聽說,他們的“尊主”已經開始行動, 而她虎姑婆正在等待一個神秘的客人來到蒼樹。
她蹒跚着向街邊的躺椅走去, 全然沒有了剛剛拎起小男孩的敏捷,像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胖婦人。
“嗨,夜涼了,秋天來得真快。”虎姑婆嘟囔着, 一把拎起躺椅往街邊她的小屋裏拖行而去。
小屋裏亮着昏暗的燈,虎姑婆将躺椅往牆角一扔, 就坐到她陳舊的控制臺前開始向蒼樹的各個角落發送指令。
不一會兒,陸陸續續有人來到她的屋子裏, 彙報各大精英區的最新動向。
這些人都是蒼樹的庸衆,他們都是精英們的侍工,看似無聲無息毫不起眼, 其實卻掌握着巨大的信息。這些信息經由虎姑婆陳舊的控制臺和儀器彙總,效力堪比烏瞳池的信息庫。
也只有在此時,虎姑婆才會一反平常昏昏欲睡的狀态,變得全神貫注、神采奕奕。
就在又一批人進入小屋時,控制臺上傳來一條信息。
“五分鐘後,攜AT2抵達。”
虎姑婆精神一振,立即道:“長話短說,三分鐘後我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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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要彙報的信息原本也很瑣碎,今天精英區也并沒有什麽重要事件發生,哪裏用得了三分鐘。一聽虎姑婆有要事,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五分鐘後,阿祥帶着素冬,出現在了虎姑婆的小屋。
素冬從中央研究所的暗道逃出,躲進了四周的叢林之中。感謝這叢林,給了她藏身之處,也讓她稍作喘息,終于探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的機械臂功能強大,不僅可以用作戰鬥,還附帶很多超級實用的功能,比如強定位。
強定位無須聯網,不會暴露她的行蹤。倚仗這個功能,她發現自己其實就在蒼樹附近。
她去過蒼樹,知道如何在這個庸衆的世界裏尋找阿祥。
素冬用了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在侍工下班時間,她躲在交通站附近的樹林裏,沒多久就截到了阿祥。
阿祥果然早就知道她要來,絲毫沒有驚訝。
嗯,不驚訝,卻激動。
尤其是素冬變化的身形,讓阿祥差點當場就盈滿了淚水。這異處的重逢啊,還好,彼此皆安在。
素冬之所以不敢露面,是因為她身上還穿着瘋人院那身灰撲撲的禁服。阿祥幫她買了一身寬松的衣服,換上新衣服的素冬頓時煥然一新,明媚又清新。
阿祥說帶她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可以幫她搞一個新的身份。
這人就是虎姑婆。
素冬一見虎姑婆,當即就笑了,這不是當初幫她趕跑了幾個小混混的那位老婦人嗎?
“我認識你。”素冬朗聲道。
虎姑婆也認出了她,哈哈大笑:“早知道你是AT2,哪裏用得着我出手,一百個小混混也不是你的對手。”
阿祥這才知道,之前素冬偷他的信息牌來蒼樹,原來和虎姑婆還有這段往事。
或許是出于對某些人的保護,二人對素冬逃出瘋人院的具體細節并沒有多問,只是打聽了一些瘋人院的近況。
交談中,素冬發現他們對瘋人院的情況竟然十分了解,不由納悶。
虎姑婆倒是毫不避諱,說自己和阿祥都是從瘋人院逃出來的“瘋人”。素冬震驚,也終于明白莫離為何要讓自己來找阿祥。
素冬道:“我一直以為無人可以逃離那個鬼地方,原來你們早就已經成功了。”
阿祥緩緩地垂下眼簾,似有些傷感:“代價就是,有人永遠被囚禁,而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
虎姑婆大聲罵道:“去他娘的,誰要回到過去!自由自在當個庸衆有什麽不好!”
阿祥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振作起來:“是的,沒什麽不好。雖然我現在只是個低賤的侍工,但我活得比當精英時候快樂。”
因為精英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快樂。
“丫頭,你還沒住處吧。”虎姑婆問。
素冬搖搖頭。
虎姑婆在控制臺上噼哩叭啦一陣輸入:“三號街15號樓現在空着沒人住,阿祥你帶她去那裏吧。”
說着,虎姑婆又從椅子上起身,搖搖晃晃走過來,拿了個儀器去素冬耳後測芯片。
儀器毫無反應。
“省事了。”虎姑婆道,“瘋人院休眠了你的芯片,挺好,不用我費功夫給它休眠了。”
這芯片是精英們的身份标志和信息存儲器,如果不休眠,很容易就暴露素冬曾經的精英身份。
但現在被休眠之後,它就只剩下了最簡單的個人虛拟星腦功能。
這也是為何素冬的個人星腦上,只有一些基本的信息可以浏覽,其他功能俱已喪失。
虎姑婆遞過來一張信息牌,和阿祥那張一模一樣。
“這是你的信息牌,從今往後,波依帝國再沒有精英AT2,只有庸衆素冬。你有可能被派往任何一個崗位,從事最低賤的工作。”
素冬接過信息牌,放到衣兜裏。
從這一刻起,她就是阿祥,是吉卡,是蒼樹的每一個芸芸衆生。虎姑婆給了她新的身份,而她要用這新身份,去創造一個新世界。
“我不覺得有低賤的工作。不管是在精英區收垃圾,還是在古奈斯星球戰鬥,都一樣是在為美好生活而奮鬥。”
素冬站在昏暗的屋子裏,笑得天真而聖潔。
“你心中的美好生活是什麽樣?”虎姑婆問。
素冬道:“我還不完全了解庸衆的生活,但起碼應該是平等和自由的。精英不該是機器人,庸衆也不該天生就低人一等,覺醒的精英更不應該被當作瘋人對待。”
“如果我告訴你,精英是當局人為制造的一種人類呢?”一直沉默的阿祥突然開口。
素冬卻淡淡地回答:“我已經猜到了。”
虎姑婆的眉心驀然跳動。不枉尊主對這丫頭寄予厚望,她果然是有智慧的。
“丫頭,那你想要的美好生活,當下怕是很難實現。”虎姑婆緩緩地說着,留神着素冬的反應。
素冬卻是冷靜沉着,微笑道:“在瘋人院,有人用二十年嘗試了上千種越獄的方法,明知道自己很可能永遠逃不脫那個世界,他依然在嘗試。他告訴我,人生不因艱險而停下腳步,不怕終點又回到起點,才是真正的勇敢。”
虎姑婆和阿祥的呼吸幾乎是同時變得急促起來,他們深深凝視着素冬,像是在凝視一個上天賜予的寶物。
“你們同樣在幫助覺醒的精英,我相信,你們也有理想,也從來沒有放棄。”
阿祥猛地低下頭,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激動。殊不知,壓制本身就是最強烈的情緒。
虎姑婆卻毫不掩飾,她熱切地望着素冬,用顫抖的聲音問:“二十年,越獄上千次,他……是誰?”
素冬道:“大家都叫他越獄者。他被關在瘋人院的地下涵洞裏,從不露面。我雖然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很确定,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你見過他?”虎姑婆又問。
素冬點點頭:“不僅見過,他幾乎就是我的老師,教了我很多軍校裏學不到的技能和戰術,也會給我描述理想中的世界。我在想,當局把他的那些戰術經驗在教科書裏抹去,是多麽愚蠢的行為啊。”
此時的虎姑婆,已經忍不住捂起了臉:“他還活着……他還活着……”
阿祥也顫抖着低聲問:“他……還健康嗎?”
素冬心中暗驚,看來他們都認識越獄者。這個神秘的男人,果然是哪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嗎?
“有點消瘦,也有點邋遢,但很健康。”素冬問,“你們都認識他嗎?他到底是誰?”
虎姑婆已是老淚縱橫:“他叫扶影。一個了不起的人。丫頭,我敢說,自扶影以後,波依星球再沒有一個戰士能及他的一半。”
“戰長空也不能嗎?”素冬問。
戰長空是整個星球最厲害的戰士和指揮官,是所有星際戰士的偶像。
“呵……”虎姑婆輕蔑地冷笑,“你是說現任戰長空嗎?要論無恥,他倒是扶影的兩倍。”
這評價實在特殊。
阿祥低聲道:“素冬,你知道扶影是誰嗎?”
素冬茫然地搖頭,她此生第一次聽到“扶影”這個名字,他不僅被從教科書裏抹去,他也被從帝國所有的記憶中統統抹去。
“他是前任戰長空。”
素冬大驚:“前任戰長空……他不是因為判國罪已經被處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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