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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随藺滟清進了屋內,小桃進屋侍奉,他便退了出去。

正午,天氣漸熱,日光也毒辣起來。小桃把遮光的薄紗輕輕搭在窗沿上,透過來的光,便柔和了許多。

小花從宮中回來,就一直有些恍惚。此刻微微抿了幾口杏仁茶,潤潤喉嚨,這才若有所思的看向念念。

“我去了潋滟殿。”

一說起潋滟殿,就不得不說到合歡花。

使節日所得的合歡蝶,拿到潋滟殿後,便在殿裏日夜起舞。蝶翼生香可誰知還是天意難違,念念本想入宮去看,可就在前幾日,卻又不知何故,全部凋零了。

想到這裏,念念露出一個甚是可惡的表情。

厍國騙了天朝多少好東西走啊!拿來一個假貨!!

沒太理會念念,藺滟清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蹙蹙柳眉,眉宇之間有說不出的誘惑。少年本就生的極美,此時一絲恍然攏上心頭,這份神情,更是引人矚目。

藺滟清自顧自的接着說下去,“從潋滟殿出來的時候,恰巧碰上當時偏殿伺候的一個嬷嬷。她看到我,似乎很驚訝。”

“驚訝什麽?”

藺滟清垂睫搖搖頭,面上浮現出一絲複雜,“不說這個了,你剛從宮裏回來,就來找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念念張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那些話堵在喉嚨,念念這才發現,這些內容,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轎上想的東西,此刻在腦中亂成一團,像要爆炸了一般,争先恐後的盤踞在她的腦海。念念思緒雜亂,只挑了其中幾條簡單說了下。其中颠三倒四,思維混亂,小花聽的屢屢皺眉。

不過最後,憑小花的超凡的領悟能力,他竟然聽懂了。

“也就是說,”小花又咽了口杏仁茶,總結道,“你夫君的舊相好可能要和親,而她又給了你有麝香的桃花泥,如果你用了,就會不孕。”

念念點點頭。

小花眉頭擰起,“而好心告訴你這個的,是晴妃?”

念念再一次猛點頭,可憐兮兮的眨眨眼睛,一臉崇拜。

這次,小花直接無視她,回眸看向小桃,清聲說到,“雍人的宮廷,我雖見識過,可如今還是聽的多。”小桃垂眸,不發一語,小花接着說道,“想到什麽,你可以說。”

小桃的神情明顯有些動搖,還是小心翼翼的斟酌了一下詞句,“公主此番入宮,都沒要奴婢跟着,只是剛剛聽公主說,覺得有些奇怪。”

“接着說。”

小桃沉吟一聲,“奴婢不好妄下斷論,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公主不如先把手串摘下,交給奴婢去看看。”

“這倒不必,我這裏有可以信得過的人。”藺滟清眸子中波光閃爍,“去把柏樊叫來。”

小桃應聲出門。

看着小桃出去了,念念這才禁不住眉頭一皺。看看小花略微嚴肅的神情,斟酌道,“你是信不過晴妃?”

小花垂睫,搖搖頭,“晴妃究竟是個什麽角色,我也不清楚。但後宮之中,你一沒後臺,二沒什麽利用價值。論長相,你屬于中游,論心計城府,你更是下乘,也就是個保命的水準。可她卻偏偏對你如此熱絡,總讓人覺得不安。”

這話聽着真是別扭。

怎麽叫沒有利用價值?!

怎麽叫智商下乘?!!

念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疑惑的看看小花,他一副一本正經,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如果可能,念念實在很想那個棒子捶他腦袋。

一想到晴妃娘娘親切的模樣,念念實在不忍這樣猜忌。

她正要出口辯解,就被小花一句話堵了回去,“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你不會還以為有人對你別無所求,只求一心付出?”

小花不屑的語氣讓念念不覺有些動氣,“你是不是想說,我被人賣了,還在幫他數錢?”

小花露出“看來你還有點覺悟”的表情,點點頭道,“她最好如你所想,真的不圖你什麽,”語氣頓了一頓,“但若真的要你什麽,恐怕你連骨頭都不剩。”

念念頓時不想再說什麽了。頭一次覺得,和小花溝通起來也如此困難。

柏樊一直在隔壁廂房候着,念念和藺滟清說完話,小桃便帶他進來。

看到念念對柏樊懷疑的眼神,小花簡單說道,“柏樊的父親是我钰國懸壺濟世的名醫,他雖然年輕,但也高明。柏樊一向對珍稀玩物感興趣,讓他看下,你可以放心。”

念念心不在焉的聽着,把珊瑚串從手腕上褪下。柏樊拿在手心細細端詳,又嗅了嗅味道,在這一過程中,本來有些敷衍的神态,卻漸漸認真起來。那眸子一時綻放出的光芒是騙不了人的,似是極感興趣,柏樊将珊瑚串放在手心,不住把玩,嘴裏啧啧稱道,“妙哉!妙哉!”

藺滟清揚揚眉,卻不打斷他。柏樊許久才緩過神來,眼睛戀戀不舍的從手串上移開,問念念道,“敢問公主從何得來這‘寶玲珑’?”

念念還未答話,藺滟清先出聲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柏樊微微一笑,“‘寶玲珑’其物,只在古書中見過。傳聞,這是東海龍女的護身之物,取深海珊瑚鍛造而成,巧奪天工,雖是珊瑚,但卻如玉溫潤,還有安神奇香。女子佩戴在身,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因為最重要的,便是有這寶玲珑,便不必擔憂邪物侵體。帶次玲珑的女子,都是有福之身。”

念念不自覺的微微舒口氣,柏樊說的,和晴妃告訴她的很相像。最起碼證明,晴妃在這一點上沒有騙她。

小花聽罷,只是微微點頭,他的神色卻沒有那麽樂觀。

微一沉吟,藺滟清眸色一黯,“晴妃既然要你玲珑護體,就是有把握有人會這樣害你。無論如何,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小桃擔憂的附聲道,“麝香不是尋常人家會有的,若是用的巧了,也難以察覺。奴婢會把府上的燃香,各個角落都仔細檢查了。這玲珑既然用法這樣巧妙,那公主萬萬不要離了身。”

看看他們戒備的模樣,念念不由也覺得有些沉重。難道真的是她神經太粗了?為什麽這種危機感,這樣不真實。剛剛轎上心頭的冰涼,再次如海水一般,嘩啦嘩啦,漫上心頭。

在小花身邊靜靜坐了會兒,忽而聽小花說道,“我記得前幾日,你曾說過,不怨天,不由人,自己的夫君,自己挽回。”

聽到小花說起這個,念念想起前幾日的豪邁,面上浮起一絲尴尬,但還是複雜的點點頭。

“我們在這裏千算萬算,終抵不過楚江詩一念之差。”

“什麽意思?”念念眉頭一皺,語氣裏有一絲難以置信。他的意思是,阿詩會害她?她只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小花卻不怕她的質疑,清淩淩的眸子冷冷的掃向念念,那一向溫和的聲音,此刻卻如秋風般寒酷。

“愛情裏容不得你這樣自欺欺人,玉露若是不想遠嫁,必會尋求楚江詩的幫助。這點我不相信你想不到。”

念念聞言,不住臉色一白,嘴唇嗫嚅着,下意識的想争辯什麽。藺滟清微微有些憐憫的看向她,那眸中的神色,雖然不甘,卻是認同了他的話。

“那麽你我都知道,最壞的結局,便是你死了,楚江詩重娶。”

聽到這裏,念念幾乎想笑出來,那個高貴的玉露皇姐會給人填房?別開玩笑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藺滟清冷聲道,“只需要一紙婚約,解燃眉之急即可。她的目的,是不必遠嫁吐蕃。”

念念吐出一口氣,堅定道,“皇姐不會這樣。”

一旦相愛,怎會舍得這樣利用所愛之人?如果皇姐真是這種人,阿詩又怎麽會念念不忘她的好?想到這兒,念念更是用力的搖搖頭,“不要再說了,我和皇姐是血脈相通,這麽猜忌是不對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又有何對錯之分?”小花嗤笑一聲,看向念念的眼神裏,有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真是怪了,你竟然會替玉露說話。如果晴妃所說屬實,那她确确實實想要你被休掉。”

念念一怔,卻無法再說什麽。

“也許我該再說的清楚一點。雍國也可女子休夫,玉露若是拿楚江詩當擋箭牌,那利用過後,扔掉便是。”聽到小花的說法,念念只覺得不太認同,可小花毫不理會,接着說道,“既然楚江詩都可以利用,又何苦憐惜你?你若是當真不孕,休掉就罷了,可如今躲過這一劫,應當還有更大的劫數。我若是你,當下便會躲楚江詩躲得遠遠的。”

藺滟清頓了一頓,接着說道,“你若是真想和楚江詩白頭到老,那我勸你,看好你的驸馬。不要讓玉露抓住非嫁不可的理由。”

“什麽理由?”

“我聽說你嫁予驸馬,是二人大庭廣衆衣衫不整,皇上一怒之下賜的婚吧?就借這個例子,我做個假設。”這句話好像一把刀子,刺了念念一下,很疼。

小花一狠心,接着說道,“宮禁森嚴,若是有人自導自演一出戲,讓人抓住深夜幽會的把柄,看來就不得不嫁了。到時候只不過是你休了楚江詩,還是讓他休了你的問題。可無論是哪一個,你都會成為笑柄,一輩子背上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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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感謝每一個留言的親~如果沒有你們的留言,鯉魚可能已經撒手不管了~真心謝謝~mua!PS.若是有一章字數特別少,應該是鯉魚思路有些枯竭的時候(比如上一章),希望大家見諒~~

☆、45 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

念念和小桃走後,藺滟清眼神示意,柏樊便上前,自然的卷起紗簾。

日光傾瀉而下,一室燦爛。

“吉人自有天相,其實王爺不必這般擔心。”見藺滟清阖眼後,難掩的疲倦神色,柏樊也露出一絲擔憂,但還是輕聲安慰道。

聞言,藺滟清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剛剛我的脾氣似乎有些急了,說話也沒注意。那個孩子,回去恐怕心裏要難過。”

柏樊微微一愣,只道,“良藥苦口。”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忠言逆耳呵…”藺滟清将這兩句話噙在唇間,細細回味。那含水秋眸,此刻似乎有千萬種情緒,呼之欲出。

柏樊垂首,靜靜站在一邊。

“除了皇上,還沒見過哪一位,能讓王爺您這樣牽腸挂肚。”不知過了多久,柏樊忍不住出聲,聲音極小,像是自言自語。藺滟清聞言,神色依舊,靜靜閉目養神,卻一點兒不漏的聽進耳朵。

藺滟清失神的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說來話長。

“我與她自幼相識,那時候她比我要弱小,被欺負了只會哭。你們都道我刀子嘴豆腐心,現在想起來,恐怕我見不得人眼淚,就是那時候見她哭的多了,才留下的後遺症。”提起兒時成長于雍宮的經歷,回憶雖總是帶着股灰色,但還是讓藺滟清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容裏有一絲絲懷念。

深吸一口氣,藺滟清習慣性的眯了眯眸子,“所以只要看到她,保護她幾乎成了我的習慣,即便現在也是如此。後來我回了钰國,人人尊我為八王,我不能再如在雍國無人管教時一般随心所欲,如果後來沒有他相伴,恐怕此生也是了然無趣。可是我找到了幸福,卻更加牽挂她。我在钰國遙遙聽到了她嫁人的消息,求了他一個月,他才允許我出使雍國。只是想不到,一路走來,她的故事竟然這般艱難。”

念念不知道,藺滟清将她的幸福,在心中至于何等高處。這世間,有人這樣牽挂她,應當此生無憾了。

“我和她,應當是命裏相連。獨獨這樣巧,只有我們兩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年歲相仿。一生下來,就又都無依無靠。所以我總覺得,遇見她,照顧她,為她操心,都是老天爺早早安排好的。即便有一天她不願,感到煩了,恐怕我也停止不了。”

柏樊一直在一邊靜靜不語,此刻卻出聲打斷道,“王爺,這話要讓皇上聽了去,可要吃味了。”

藺滟清微微一怔。此時也驚覺自己一時說了過多,苦笑一下,揉揉眉間,“那你就做沒聽見好了。若是他知道一星點內容,我就把你抓去做太監。”

柏樊露出絲苦臉,有沒有這樣的啊,拿人家這樣開玩笑。但想到主子囑咐的東西,還是要盡到責任。柏樊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王爺,今日皇上又快馬加鞭送急報過來了…”

“有什麽要緊事?”

“說要緊倒确實要緊,是問王爺您什麽時候回國。”皇上一遇到八王爺的事,就極難自制,相當笨拙。威武英明的皇帝大人,對待八王的态度,有時候竟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占有欲極強。

如今大多國家都已使節回朝,钰國使節出使一個月有餘,偏偏王爺還賴在公主府裏不肯走。恐怕遠在天邊的皇帝大人知道這件事,已經恨不得飛過來把王爺抓回去了吧?

藺滟清無奈的笑笑,沖他揮揮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在這裏再想會兒東西。”

柏樊退下後,室內又恢複了安寧。

只有陽光在靜靜流淌。

藺滟清的思緒,不知不覺又飛回了潋滟殿門外。在他惋惜沒能見到合歡花,正要從側門出殿時,精神矍铄的嬷嬷卻要進殿,這一出一進,二人才打了照面。

老人臉上已經有了歲月刻畫的皺紋,慈祥的臉卻看起來格外面善。在見到藺滟清的那一刻,嬷嬷臉上一直帶的笑容,卻微微有些僵住了。

那個笑容,一時變得有些扭曲,說不出的怪異。她人一時僵住在門口,好似石化了一般,眼神中帶着難以置信,讓他禁不住疑惑。藺滟清一時也出不去,對上她的眼神,眸中不自覺多了分探究,便停步看她。

嬷嬷的視線在他臉上停住,仿佛凝固了一般。那眼珠一動不動,死死的盯着他。一時間,表情變成了大駭,似乎見了鬼一般。

老人紅潤的面色一瞬慘白,面帶驚恐,駭然的低吼了一聲。雖然聲音極小,藺滟清還是聽到她脫口而出的那一句——

“梁妃!你是梁妃!”

此話一出,她才如噩夢驚醒,抖然恢複神智。驚覺自己失言,嬷嬷此刻這才看清,面前站的是位俊俏公子,哪裏有那個鬼魂的影子?可這臉...老嬷嬷狐疑的看了看藺滟清,咳了咳嗓子,想将剛剛的事掩飾過去。

“後宮重地,男子皆不得入內,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

藺滟清面色如常,卻心下起疑,“我乃钰國八王,兒時曾與母後暫住潋滟殿,此刻不過是舊地重游。剛剛得了皇上準許,孫公公帶我來的。”

嬷嬷将信将疑,卻很明顯不想再和藺滟清糾纏,福福身道,“既然有孫公公照顧八王,是老奴多事了。”

見老人要走,藺滟清卻微微一擋,“嬷嬷可是認識我?”

“老奴曾在潋滟殿偏殿侍奉,钰國年妃産子後,就一直在殿內侍奉。當時八王年幼,定是不記得老奴了。”

對于老人,他确實沒有太多印象,只是一時大意,就這樣被她糊弄了過去。

等再想找,周圍已沒了嬷嬷的身影。不遠處,小解去了的孫公公正向他走過來,藺滟清咳咳嗓子,裝作不經意的問道,“現在潋滟殿,可還有什麽人在住?”

孫公公搖搖頭,“潋滟殿此刻已是廢殿了,宮中妃子沒一個願意過來的。”

“我剛剛看到一個嬷嬷,進了潋滟殿...”

孫公公恍然大悟,“雖沒人住,但還是要日常打掃,應該還是有些老媽子小丫頭在裏面時常打掃,有時候嫌麻煩,悄悄住在裏面,宮裏也是沒人管的。皇後娘娘是此殿主位,但鮮少關心,管事嬷嬷倒是有一個。”

聞言,藺滟清不覺有些急切,“公公可知道是哪位嬷嬷?”瞥到孫公公困惑的眼神,他咳了咳嗓子,補充道,“額...我兒時有位嬷嬷對我多次照顧,所以此次回來,很想知曉她的近況。”

孫公公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個嬷嬷應當是白鷺館的素海姑姑,不過聽說,她近日裏身體不适,早前剛向皇後娘娘提起,打算離宮還鄉了。”

藺滟清作出驚訝狀,也唏噓道,“竟然是這樣!”孫公公年事已高,也禁不住感慨,“做奴才的,就是身不由已。素海姑姑為人本分,有生之年落葉歸根,這也算是喜事了。”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

藺滟清從思緒中回來,竟然已經到了傍晚,半壁紅霞映在青天之上,壯觀瑰麗。

“梁妃...”藺滟清摸摸自己的面頰,想到素海姑姑那句無心之言,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警惕。他與念念誕生時辰相近,若是有人在其中搗鬼,倒不是不可能。

可為什麽要将他和念念的身份對調過來?

藺滟清蹙蹙眉尖,下意識的搖頭。

這也不對。

他回钰國後,見過娘親的畫像。畫上的女子與他有七成相似,那确實是他娘親無疑,而她與念念,卻并無相似之處。

仿佛入了魔怔,藺滟清垂眸,時不時搖頭,喃喃自語。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隐藏的內容,都是關鍵。這個信念,讓他更是執着到發瘋,想要找出真相。

不對!這些都不對!

幾乎要到了抓狂的地步,藺滟清煩躁的揉揉眉心,卻發現自己到了不得不暫時放棄的境界。長舒一口氣,他頭疼的皺緊了眉間。

最讨厭的便是這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少年眸子不自覺的多了一絲乖戾,心煩的起身。就在此時,一陣涼風帶着寒意席卷而來,竹簾迎風劈啪作響。藺滟清穩了穩身子,頃刻,天邊一道閃電,便傳來轟鳴雷聲。不知何時,窗外的天色已昏沉如暗夜,那天邊烏雲蔽過的紅霞,隐隐醞釀着豆大的雨點,争先恐後的打在房沿之上。

藺滟清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自己此刻觸碰的,也許是深埋于黑暗中,永遠不希望被世人知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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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啦啦啦~啦啦啦~

☆、46章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暴雨過後,夏蟲開始喧嚣。涼風習習,雖是舒爽,卻也有一絲的悶熱。

“娘娘,敬事房的公公剛剛來過了。皇上今晚,還要來看看娘娘您!”宋嬷嬷布滿皺紋的臉此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條條皺紋舒展開,這笑,倒像是發自真心的。

皇後倒像是恍若未聞,麻木的點點頭,許久之後才道,“長公主那邊如何了,身體可有好些?”

宋嬷嬷聞言,面浮一絲尴尬,猶豫半晌,才嘆了口氣,“老奴依娘娘吩咐,去看過公主,身子似是好些了。但那臉色,看着還是蒼白的。”細細打量着皇後的臉色,宋嬷嬷揣摩着,小心道:“娘娘何必如此?孩子都是父母心頭上掉下的肉,娘娘這般關心公主,何不親自去看下?”

皇後搖搖頭,苦笑一下,“我這個做娘的,如今有何顏面去見她?皇上要她去和親,而我竟然無能為力,失了心中所愛,我的露兒還要去那蠻夷之地,我如何忍得?!”

這話一說,險些又要落下淚來。宋嬷嬷心頭一跳,“娘娘,老奴知道您心疼公主,可這些事萬萬急不得!且妝若是花了,可就白費了璎珞一番功夫,若要重來,皇上可是等不得太久。”

皇後鳳眸微阖,硬生生的止住了淚意。

再次看向宋嬷嬷時,眸中濕意依舊,映着那般精明的眸光,更顯淩厲。宋嬷嬷不自覺的舒口氣,見皇後憔悴中心又恢複了一絲堅硬,心中的悲憫一閃而過。

這才是皇後。

宋嬷嬷垂首接着道,“大公子的事,娘娘想必也是知道了…老爺讓娘娘想想法子,若是真要公主去和親…”

皇後神色一冷,宋嬷嬷便不敢再言語。

華燈初上,皇上依舊未到。

皇後領着宮內衆人在殿門外跪候聖駕,皇上禦駕剛至,見到這場面,不由有些驚訝。

“清荷,夜裏起風,怎麽不在屋內等?”宋清荷是皇後的閨名,皇上當衆人面這樣喚她,極是親昵。皇後溫婉一笑,“皇上可否記得,臣妾剛剛服侍左右時,皇上歸來,臣妾每晚總要在門口親自等着。”

皇上聞言,不自覺的将皇後微涼的手納入懷中,神色中有一絲迷惘,似是陷入了極深的回憶中。

“是了。那時朕還是三皇子,若是回來晚了,你都堅持掌燈等我回來。我雖怨你不憐惜身體,恐你夜寒侵體。可若是晚歸,想到你予那裏等我歸來,心裏就是極暖的。”

皇後聞言淺笑,“原來皇上都記得。”

“朕忙了一天,這時候都有些餓了。”皇後聞言,忙道,“宋嬷嬷,快去拿些熱乎菜過來。”

皇上溫潤一笑,搖頭道,“不礙事,菜新熱下便好。朕只想與你一起罷了。”皇後面上一紅,卻不再阻止。

天階夜色涼如水,清冷的月輝靜靜灑在窗前,雖是入夏盛時,卻不由得讓人有些寒意。雨後初霁,只留一輪圓月當空,明亮而耀眼。

月光所照之處,群星皆無顏露面。正好比這後宮當中,就算亂花迷眼,可千尊萬貴的正宮娘娘,只會有一名,也永遠只能有一名。

皇後沐浴過後,及腰的烏發未幹,僅是懶懶的披在肩頭。夜色微涼,卻只披一件妃色檀香紗衣,那一向自制的臉上,此刻竟多了分悠閑與安寧。

聽到身後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她微微勾唇,凝視月色的眸光一閃,也變的意味深長。

果不其然。

有力的雙臂從背後輕輕環住她,讓她微微一驚。見她反應,那人早忍不住輕笑出聲,在她耳邊呵氣道,“朕的皇後,可讓朕找的好苦。想不到你已經沐浴完了,良辰美景,對月吟詩,美酒為樂,愛妃意下如何…”

“皇上好興致,臣妾哪敢不從…”皇後鳳眸裏粼粼水光此刻添了分妩媚,似是已經醉了,微微偏首,好似少女時那般精靈古怪。這表情卻是一瞬,皇上還在回味,她卻将頭又轉了回去,無限依戀的癡癡凝視那清冷的月光。

“今兒個怎麽了?”察覺出皇後的反常,皇上微一蹙眉,沉聲問道。

皇後垂睫,微微搖頭,“臣妾只是想到誕下露兒那日,似乎也是這樣的月光,不由得懷念。”

皇上臉色稍霁,神色裏似乎也有些感慨,“是了,我還記得你久久不出來,産婦受不得風,可你偏偏要看看夜裏的月亮。後來…你果然為朕産下了一個如月般美好的公主。”

皇後也點點頭,“露兒是我頭胎,初次生子,為她吃了不少苦。露兒性格溫潤和婉,自小與皇上親密,能得到皇上的疼愛,也算是她的福氣了。”轉過身子,皇後微微前傾,倚在夫君的肩上。

她自己竟也記不清,自己與皇上,有多久沒有這般親密過。

可無論如何,這還是她唯一的夫,是她的天,更是她永遠不能失去的一切。

皇後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逐漸溫柔起來,“臣妾的哥哥,也最疼露兒,從小到大,露兒的芝麻小事都能讓他津津樂道。”剛提到宋玉溪——皇後的哥哥,她明顯感到,自己依懷的身軀,竟然微微震了一下。

穩穩心神,皇後無聲中做了一個諷刺的冷笑,聲音中,卻不知不覺帶了一絲哀恸。

“皇上要玉露和親,哥哥知道了,難免會一時沖動。他自小疼愛露兒,由他的話說,社稷依附明君,可安定一個吐蕃,卻要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讓他難以接受。哥哥是武将,自然不能全番理解皇上苦心。可臣妾哥哥忠心為主,天地可表,皇上明鑒!”說到這兒,語氣中已有哽咽之意。

皇後執意不看皇上,“露兒若要和親,一定不忍舅舅因自己到這番境地,皇上生哥哥的氣,難道忍心露兒将離故國,卻不能見到親舅平安麽?”

此刻空氣中,只有皇後低聲啜泣的聲音。而那依偎的寬廣胸膛,卻沒有因此而有絲毫動容。

銀牙咬碎,皇後鳳眼微阖,那眸中的恨意,卻清明非常。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身邊人長嘆一聲。這聲長嘆用極力氣,似要吐出全部濁氣,又似壓抑着濃濃的怒氣。

“露兒和親之事,朕還沒有定論,但必定不會虧待了國舅公,還有朕那能幹的大舅子。”說到後面,已帶諷刺之意。皇後面上一白,等反應過來,已經伏跪在地上。

“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皇上的眸中,此刻沒有一絲溫情,薄涼的眸子掃向跪在地上的皇後。微微露出一絲厭惡神色,便撇開頭,不再看。

空氣中流動着玉蘭淡雅的香氣,混合着雨水的味道,此刻竟然讓人有些煩躁了。

“朕曾記得,清荷你勸過朕,宋玉溪是你哥哥,若是予以重用,恐招人诟病,對江山社稷不利。正因着你那番話,朕才放心用了宋玉溪,他是武将,便給他軍權,要他好好守護朕的江山。”深吸一口氣,男人的聲音裏還帶着隐隐的怒氣,“朕不過削了宋玉溪軍權半日,你便知道了一清二楚,讓我猜猜,究竟是誰如此着急?竟然用露兒和親也在所不惜!更讓朕心寒的是,露兒是你女兒,是你所出,你竟然可以這樣利用!皇後這幾日的愁容,恐不是都裝出來的?”

皇後身軀狠狠一震,面色煞白,趕忙說道,“皇上,臣妾千錯萬錯,可您怎能這般誤會臣妾,曲解臣妾?”

“我也不想。”皇上的神情懈怠下來,卻微微流露出疲憊神色,“可在這用人之時,朕不得不疑。宋玉溪侍寵生驕,屢屢以下犯上,今日容他茍活,是看在你是朕的皇後。未完全剝他軍爵,是看在他忠心護主,立下過功勞。已經這般寬讓,竟然還如此不知滿足,厚顏無恥!”

皇後溫婉的面上流下兩行清淚,咬了咬唇,卻還是倔強道:“臣妾從未想過,皇上竟會疑心臣妾至此。”那心頭薄涼的寒意,她竟然已經有些麻木了。

皇上移開視線,卻不看她,“朕也想不到,清荷你會有這樣一天...”

心好似成了一個冰塊兒,每呼出一口氣,都冰涼冰涼。

皇後嘴角抿起一個輕蔑的笑意,卻垂首掩飾而過。

“皇上這樣說,聽起來好像還是在為梁妃妹妹生臣妾的氣。”

這話沒有激怒男人,隐隐的黑暗中,他挺拔的身軀依舊筆直,她卻清楚,他再不會如從前一般。

“梁妃廢黜那日,朕便說過,宮中再無此人。皇後難道忘了?”

“臣妾當然記得。可是今日想起,仍會想到當年梁氏的絕代風姿,宮中向來不聞舊人哭,只見新人笑。可這麽多人中,卻無人能與當年的梁氏風姿相提并論。如此說來,當年三千寵愛于一身,皇上百般寵愛,當真是正常不過。”

妙齡女子的音容笑貌,宛如仍在耳邊。

皇上臉色難看極甚,只是身形不易察覺的微微一顫,接着便恢複如常。

皇後臉上浮起一抹狠絕的笑意,那笑越深,聲音便越柔,甜膩到仿佛要侵入骨髓裏。

“梁氏的女兒,竟然仍被尊為帝姬。可畢竟是皇上血脈,稚子無辜,只是一出生便沒了親娘,在這後宮中能平安長大,下降個好人家,真是梁氏保佑了。”

“朕并未愧對梁氏。”

“臣妾當然知道,無憂公主身邊的能人數不勝數,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氣度,倒不是她母妃能比之一二的。可若論相貌...恕臣妾直言,當日钰國八王驚豔朝野,無不是因為他那張臉,和梁氏竟然幾乎是一模一樣。”

男人的身子終于有了一絲猶豫的痕跡,皇後微微勾唇,正要訴說。卻見男人毫不留戀的轉頭便走,衣帶帶風。

只剩空氣中淡淡的香氣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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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深夜更文TT好困的說TT阿詩好久沒有出來了,大家想他了不?争取在下一章讓他露個小臉~mua!!!!!!!

☆、47章 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太久沒坐轎子的緣故,念念晚些回去,只覺得渾身上下,唯獨屁股在轎上咯得生疼。

人吶,果然不能太安逸。念念邊反省自己近日是不是缺少運動,捏捏臉,發現确實有肉了很多。

人生就是這麽殘酷=。=

入夜。早早沐浴了,她倚在床邊翹腳等阿詩,不知是不是今日格外敏感,竟然覺得平時睡起來又軟又舒服的床,這時候咯得人渾身難受。

念念翻個身,又翻回去,反複幾次,這才發現不是床的問題。

她好奇的支起身子,在絲滑的床單上反複摸索,直到摸到床墊下那一處小小的凸起。索性從床上翻下來,念念一時興起,揭開床墊。

一本薄薄的小書躺在那裏。書有些犯潮,念念将它抽出來,上面的紙頁還是幹淨完整的。

而她打開第一頁,臉便紅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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