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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徹。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黃色書籍?

薄薄的小書一下子便的格外燙手,念念腦中雜亂閃過剛剛一瞥,印入腦海中的一幅幅糾纏畫面,臉上燒的更似冒起煙來。

似乎撞到了什麽不該發現的秘密,把書胡亂塞回了原來的地方。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渾身好似燒着了一般,讓她羞得無地自容。

幸好阿詩不在,不然肯定又要說她不知羞。傻乎乎的摸*摸臉頰,剛剛一鬧騰,半濕的頭發似乎也幹了。念念背朝裏,臉深深的埋在絲被中,嬌俏面上,一絲笑意從溫順的眉睫間滑過,那般和婉,卻又轉瞬而逝。

楚江詩進屋,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念念仰面橫躺在床上,面上蓋着輕薄的鴛鴦如意繡巾,似乎為什麽事煩悶,白嫩的小手握拳,不時羞惱的捶着床板。身上藕色的對襟小衣随着動作向上,露出了圓滾滾的小肚臍,甚是可愛。

這幅香*豔的場景,讓楚江詩不自在的微咳一聲,視線轉向一邊。

他長念念兩歲,念念嫁予他時也不過才十六。雍國女子十三便可訂婚,念念的年紀并不算小,可在他眼裏,她卻始終是個孩子。

這一印象,也只是“像是個孩子”而已。

現在他發現,在他不知道的時間中,她也也在漸漸長大。褪去少女的羞怯,容顏灼灼,那副原本可人的容貌,此時也變得清麗妩媚。那修長的手腳,少女柔軟芬芳的氣息,玲珑身材,無不是搶眼惹火。

這小丫頭卻從不知自己這番變化一般,偶爾的春光,反而更具誘惑。

曾聞漢成帝一人得飛燕合德兩位美姬,飛燕掌中作舞,身輕無物,成帝愛甚。而妹妹合德,卻更勝一籌。成帝愛看趙合德沐浴,飛燕效颦卻不讨好。其中緣由,楚江詩此刻是明白了個透徹。

念念聽到楚江詩走近的聲音,心中頓時邪念四起。呸呸,你在亂想些什麽?念念一時呼吸急促,面泛紅潮,那邪念,更是怎麽都止不住了。想到阿詩點漆的黑眸染上欲望,任人為所欲為的樣子,竟然有一絲令人興奮的情愫包含其中!

念念感到鼻血湧上來的洶湧澎湃,深深無奈,恐怕自己這輩子是沒救了。

美色當前啊!不上的陽*痿啊!!額...這麽說好像也不恰當。可是,撲倒美男不就是人生第一大事麽?!

念念還在進行強烈的思想鬥争。要不要摸摸阿詩的小臉?應該可以摸摸胸肌的吧,上次他都同意了,雖然後果是兩天不搭理她...

那雪白的小臂上挂着血紅的珊瑚珠串,始終安寧的枕在她身邊。

終于,阿詩坐在她身邊。

他似往常一般,摸了摸她的頭發,只聽聲音也知道,他的眉頭定是又纏了個大疙瘩。

“怎麽頭發不幹就躺下了?”

接着,身邊傳來悶悶的回應聲,有一絲小委屈夾在其中,“剛剛真的幹了的...出汗又給弄濕了...”

把裝蘑菇的娘子從被窩裏挖出來,少女粉腮含笑,白裏透紅,看起來健康又活潑。只是這粉色,來的詭異;而笑容,看起來有些猥瑣。

憑直覺,這“出汗”的理由可以深挖出很多內容。

楚江詩眉頭一跳,而憑經驗,這內容還是不挖比較好。因為每次都是自己元氣大傷。

“那個阿詩啊...”念念不自覺,笑的有些讨好,身子又向楚江詩的方向湊了湊。二人本就挨得近,這樣一來,竟然彼此呼吸都能交融。

“你要是有什麽方面的需求...可要及時和我溝通啊...”

楚江詩微微一怔,似乎沒聽懂。念念又說了次,這下想裝糊塗,都裝不得了。

撇過頭輕咳一聲,楚江詩神色微窘。而那白淨的耳根子,卻先紅了個透徹。

念念嬌小的身子下一秒貼上來,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感到那溫潤的暖意。少女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楚江詩擡睫,念念乖巧的小臉就在面前。黑漆漆的大眼睛裏滿是靈動之氣,此刻正微微有些嚴肅的看着他的表情。認真的模樣,讓他一瞬有些想笑出來的沖動。

然而也只有一瞬而已。

太近了。她的容顏,她的氣息,都太近了。近到讓他覺得觸手可及,近到他不由得屏息凝視,少女嬌俏的面容,細膩潔白的膚色,唇角天真爛漫的微笑,無不透露着她的美好。

楚江詩好似着了魔,托起念念的小下巴,纖細的指尖,留戀的摩挲着少女花瓣般*的面頰。頰邊漸漸暈染開的紅暈,自是動人。

念念和他都是微微一怔。

常年習武,那手早已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硬繭,摸起來有些粗糙。楚江詩的動作極是小心,又像無比珍惜。念念面上有一絲調皮的發絲,都被他溫柔的梳理到耳後。

察覺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念念唇邊漾起一絲柔柔笑意。

她暖暖的小手,輕輕的包住他的大手,那潔淨的面頰,便溫順的貼上了他的掌心。細膩的觸感,讓他心頭狠狠一跳。

在他心底,有東西碎裂的聲音響起。楚江詩明白,有什麽正在改變。而改變它的東西,卻不是他能控制的。

這一刻的放縱與沉淪,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後悔。

只是靜靜看着這張小臉,便覺得心底安寧,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念念微微眯起眸子,像只慵懶的小貓,笑的有些惬意,黑眸中的閃閃的晶光,平白的有些動人。

擡眸看他,“阿詩...剛剛,你讓我想到了父皇。”

楚江詩不語,只是含笑。

“父皇文武雙全,是天地間少有的優秀男兒。他的手,也是這樣布滿了陳年硬繭。”念念偏了偏頭,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接着道,“這些是我小時候聽晴裕皇姐說的。”

當連父皇多看她一眼,都是奢望。她眼巴巴的看着晴裕被父皇高高的抱起,疼愛的擁在懷中。晴裕帶笑的尖叫,那麽真實,那麽歡愉。也是她說,父皇,你的手好硬,劃得晴裕臉好生疼。日光下,小小的念念把眼淚,硬生生的逼回去。她已經學會,不再期望通過眼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黑眸中點點星光一閃而過,念念害羞的吸吸鼻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常想,若父皇也能摸下*我的頭,說句好乖,那人生就太滿足了。”

楚江詩頓了頓,只道,“你還有我。”

念念粲然一笑,點頭道,“說的是。我有驸馬了。”

她烏黑的長發垂落兩肩,顯得整個人纖細而柔弱。念念傾身,枕在楚江詩的膝頭,微微阖了眼睛。

膝頭仿佛綻放了一朵黑色的花,其*中白玉雕琢般的精致臉蛋,此刻美的刺目。

他的手,不自覺撫摸上膝頭的烏發,三千青絲纏繞在指尖,任由胸中的柔情靜靜流淌。

“阿詩,我喜歡你。”

在長發中穿梭的指尖微微一怔。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你從未問過我對你的情誼如何,這太不公平。我卻一直想這樣對你說,我對你的喜愛,只會比皇姐對你的多,不會比她少。你若喜歡皇姐那般性格,我也可以變成那樣。”說罷,少女露出一絲苦笑,卻輕輕搖頭道,“可我絕對不會這麽做。你我朝夕相對,若有朝一日能得到你的回應,那我希望你愛的是李念念,而非李露。”

楚江詩的呼吸一滞,随即,一抹苦澀漫上心頭。

“或者說,如果你要拜倒在本公主的石榴裙下,就絕對不允許你爬牆去找那些狗尾巴花兒。你若是不守婦道,也保不準是我休了你!”

念念的臉,卻微微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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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鯉魚撒個嬌~今天難得的大晴天,騎車去綠道玩兒..結果,回來屁股都快裂了,蹬了3個半小時自行車,疼的不是腿竟然是屁股!!嗷嗷TT

其實最近鯉魚在徘徊,每次寫了一點宮鬥的內容,就覺得大家貌似不是很感冒...其實鯉魚也不敢寫宮鬥的啊,怕寫的不成功被拍磚TT但如果沒有宮鬥內容,恐矛盾不突出,看起來不精彩。人生真是矛盾,尤其事實是,我寫晴妃皇後她們時比寫感情戲順手一點,大概是因為我木有男朋友,但每天看其他女人鬥争聽她們八卦的緣故..我會學着去把握的~

PS.這章貌似有年齡的BUG,本來打算讓阿詩20,念念16的,但站在20關口上的鯉魚,很淡定的堅信,人到20就變成大叔了!!大叔嗷嗷!!所以這次給砍了兩歲下去,18歲才對得起少年将軍嘛~所以他和玉露是姐弟戀!

☆、48章 郎如石佛本無心

日光斑駁。

楚江詩翻身下馬,随着孫公公走在漫漫長街上。夏意正濃,蟬聲切切,日頭正好,也讓人平白起了瞌睡之意。樹蔭下有絲絲涼意,孫公公引了楚江詩,走在濃蔭之下,只覺得渾身舒爽。

西長街上的夏花開得總歸太烈,姹紫嫣紅一時,此刻也微微顯露頹敗之色。

楚江詩一身樸素的淺色夏衣,觸目便是清爽,更顯得眉目如畫。烏發用玉環束于腦後,身上僅帶了一個香玉如意節。

如今京中貴族子弟、富商巨賈皆喜好繁複華麗的裝飾,精致細膩程度,有時連女子都自愧不如。他是武将,向來不喜好那些娘娘腔的玩意。這如意節,還是臨出門前念念親手給他挂上的。說至此,不禁想起剛剛念念的狡黠笑言,“我家阿詩天生麗質,贊美人都贊其‘膚色如雪,白玉無瑕’。現在有你一稱,倒覺得這美玉有瑕疵了。”說罷,又自言自語道,“不妙,阿詩這般美貌,可別被富家老爺擄了去。本公主決定親自護送你入宮,要蹂躏也是我蹂躏才行。”

他無奈,卻見念念挑眉,回頭沖小桃繼續道,“驸馬這衫子顏色也太豔了...小桃快去,挑最素最簡樸的那件衫子來!”

想至此,連他都未察覺,自己已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孫公公回頭,見楚江詩雙目生情,自有一番溫柔纏綿之态,不禁問道,“将軍可是想到了什麽趣事?”

楚江詩笑道,“公公見笑,只是剛剛想到公主的囑咐了。”

路經百年老桃樹。

楚江詩禁不住駐足,點漆的眸子遙遙望去,眸光閃爍。現在已過花期,桃樹上碩果累累,還泛着淡淡的青色。憶起青桃滋味,不覺口齒生津,微微一股酸意在唇齒間彌漫。

他細細回味之餘,卻想到八年前的那個午後。

梳着雙蝶垂髻的小小女童,仿佛依舊喜笑顏開的坐在樹間。

那時爹爹請辭兵權,又将他送入宮中,他只是長公主的貼身護衛。長公主要看長街桃花,卻不想先見到了她。玉露蹙緊了彎而細的黛眉,冷聲道,“不成體統,只會給皇子帝姬們笑話,當真不知羞恥!女子爬樹,若是放到民間也夠人嘲笑了,堂堂公主竟然做不好這點表率,皇家供養,真不知父皇留着她究竟作何用!”

說罷,頓時沒了賞花的興致,甩手便要走。

女童似乎已習慣了這樣的冷待,不甚介意,只是依舊笑嘻嘻的,“長姐說話好刻薄,這張利嘴,真不是先生所能教出來的。怪不得先生總贊皇姐呢,念念果真要向長姐多多學習才是。”

玉露氣紅了一張臉,怒瞪向她,但似乎怕降了身份,不再與她争論。只對楚江詩道,“你去找裘嬷嬷來!沒用的下人,管教這種廢物都做不成,明日秉了父皇,斬了算了。”

玉露帶着薄薄的怒氣,漂亮的小臉變的猙獰,語調中毫不掩飾絲絲陰毒。聽到裘嬷嬷的名字,女童有一瞬間露出了恐懼的神色,煞白了一張潔淨的小臉。

看到她的表現,玉露滿意的揚起下巴,神态瞬間變得傲慢,帶着勝利的姿态,嘴角絮着的笑意,看來竟有些殘酷意味。說罷,玉露果真轉身便走。她華麗的裙裾摩挲在草叢之上,走動時便有沙沙之聲。

那時的玉露,便是這樣,殘忍的天真。她只知道念念宮中人人皆可欺辱,雖與她為血脈姐妹,但自己是極其不屑的。若要和自己分享,她永遠不配。

玉露走後,楚江詩依舊垂手站在樹下看着她,不發一語。

念念黑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靈動之氣,她怯怯的問,“你不會去找裘嬷嬷告狀的,是不是?”

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尖,表情淡淡,“我不會。”

“那你為何不走?”

“你從樹上下來,我便走。”

念念這才恢複了笑容,“你放心,我爬了好多次了,傷不到的。”

說的人自信滿滿,聽者卻明顯不信,“我記得,公主曾失足掉下來過。若沒有被接住,恐怕要斷了腿的。”

聞言,念念的眼睛和嘴巴一時間睜得大大的。

這般難以置信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好笑,讓他禁不住多情卻冷漠的眉眼裏,也漸漸渲染了一份笑意。

“你...你還記得我?”

想記不住都難啊。

楚江詩清麗絕倫的面還略顯稚嫩,一向淡淡的神情,此刻卻俊眉舒展,笑意如清朗雪峰上的一抹耀眼雪白。

“臣記得。”

他也是那日之後才知道,原來她叫念念。那位出生卻無封號,因其年幼無人庇護,下人也敢欺淩的公主。他聽聞,她的生母曾經風光無兩,在宮中勢力如日中天,只可惜家道敗落,被皇上怪罪,這才失寵。若沒有那意外,在宮中,她應當也是一個被捧在手心,衆人疼愛的公主吧。或者,若不是生在皇家,她應當會過的更加快樂輕松吧。

心中不禁彌漫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而想到如今楚氏一族的前途難蔔,楚江詩也禁不住蹙了眉尖。

爹爹思慮,他不是不知。

歷代君王兔死狗烹者數不勝數,若不是皇後外戚勢力高漲,皇上忌憚,爹爹也難得重用。楚瀾文武兼修,更是深谙此道,一旦掌有兵權,即便忠心耿耿,也難保皇上不會猜忌。因而才會将獨子送入宮中,就算千百般不舍,若是皇上能因此放心,楚氏安寧,那自己也少了分顧忌。于人于己,都是好的。

楚江詩在宮中的第二年,爹爹調去齊國邊境,後來同钰國作戰兩年,大勝歸來。

那也是他在宮中的第三個年頭。

那時,玉露正是如花年紀。

吾家有女初長成,在詩書琴技的熏陶下,她變成了所有人想象中的樣子。雍容大方,賢淑溫柔,總能得到一片稱贊。而他,也嶄露頭角,衆人都說他有大将之氣,日後前途無量,不可小觑。

究竟是從何時起,他變成了少年英才,她變成了如花美眷?

究竟是從何時起,他看向她的視線中多了分愛慕?

又是從何時起,她總會不自覺的看着他微笑?

而念念,卻總是如孩子一般,這每每讓他失望。也許在他心底,他也是希望的,希望她能長大,能夠保護好照顧好自己。

在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可否能想到,這個孩子,今後會是他唯一的妻?

楚江詩一怔,卻不敢再想下去。

“楚将軍?”

聽聞孫公公的聲音,楚江詩回過神來,孫公公臉上堆笑,“将軍,皇上還在等着您呢!時候不早了,要不...”

這楚将軍究竟是怎麽了,盯着這樹出神出的這麽厲害,這樹上果子,可是出了名的酸啊。孫公公心裏默默想到,卻沒有說出來。

身在宮中,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意識到自己似乎耽誤了不少時間,楚江詩臉上微微露出愧疚之色,“公公說的是,我們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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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鯉魚很抱歉,好幾天木有更新了,前幾天上來,看到一下子多了很多留言,真的灰常開心!(而且沒有催文的留言~)因為之前很多內容都是從念念的視角去寫,我今後會多多讓楚将軍蹦出來露臉的,不知道這一章大家還滿意不~謝謝各位來看文的親,真的非常謝謝!愛你們的鯉魚~

☆、49章 心早去,何以解憂傷

皇上一向厭惡夏日潮濕蒸騰之氣,故而飛霜殿內,早早有伶俐的小內監支起避陽紗簾。

殿內四周都是冒着白煙的冰盆,炎熱天氣之下,銅盆內一般都是冰水。有心細的宮人拿着扇子在一旁輕搖,那絲絲涼氣,便順着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通往殿內各個脈絡結處。

楚江詩進殿內,一時适應不過來。那涼爽之意,早就鑽進他的毛孔,讓他瞬間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孫公公一路走來,頭上也有薄汗,進了殿,也舒了口氣一般。引他在殿內又多走了幾步,才在一個明黃錦緞屏風前停下,笑道,“将軍這邊請吧,皇上就在裏面,老奴在外候着。”

楚江詩點點頭,“有勞公公。”

殿內清涼,幾縷陽光攝入,正照在窗前。窗前的檀木架上,放了一個做工細膩的青底釉紋瓷盆,盆內盛清水,清水托雅蓮。白蓮味道本就清幽,世人贊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此刻在瓷盆中雖別有風情,陽光漣漣,卻有一絲妖冶味道。

楚江詩一時出神,還未請安,便聽到錦屏後男子溫厚的聲音響起,“可是楚卿來了?”

“臣在。”楚江詩聞聲,從屏風側繞入。這才發現屏內所隔的空間中,不但有盈盈日光瀉入,而這日光暖在臉上,只是暖洋洋的渾身舒服,絲毫不覺燥熱難耐。他凝眸留神,猜測這大概是殿外濃蔭綠樹帶來的涼氣。

皇上一身家常打扮,明黃龍紋長衫着身,人到中年,卻越發精神。他束手而立,見楚江詩過來,不覺微微一笑。

“剛剛聽聞,驸馬此次進宮,無憂公主千裏相送,依依不舍之情令人為之動容。”

皇上極少這樣打趣,楚江詩微窘,只得無奈道,“公主待臣一心一意,不想卻讓皇上見笑了。”男人聽聞,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你們夫婦琴瑟和諧,恩愛非常,朕雖然這般期望,倒是當初不曾想到的。無憂,這個封號果真不錯。”

他雖是九五之尊,可也是一個父親。兒女之幸福,他并非完全不在意。

聞言,楚江詩眸中流露出一絲苦澀的情緒,卻也只有一瞬而已。

皇上态度随和,又問了幾句家常話,似乎只是一位關心兒女的家翁罷了。楚江詩卻并未多沉迷這些話題,很快斂了斂心神,打斷道,“陛下召臣入宮,恐怕不只是為了關心臣與無憂公主的家事吧。”

說罷,雖覺有些不妥,可皇上卻不甚介意。只是噙了一絲感興趣的意味,揚眉一笑。

“哦?那你覺得,朕是為何召你?”看到楚江詩遲疑的神色,笑道,“但說無妨。”

“臣鬥膽猜測。陛下召臣,應當與戚國十三王子即将入京有關。”

男人眸光凜冽,面上卻帶着笑意,“接着說。”

“戚國十三王子最得戚王器重,也是戚國最得力的皇子,如今要立為國儲,只是戚王一句話的事情。而此次十三王子進京,名為睦鄰友好,要向我雍朝學習,實則難以琢磨,不得不令人警惕。”微微一頓,楚江詩斂神道,“陛下知道,近年來戚國并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安分。臣鬥膽揣摩聖意,還望陛下勿怪。”

陽光照耀下,空氣裏飛揚着耀眼的金色粉塵。楚江詩怔怔,卻不敢發聲。

沉默的帝王視線飄渺,眸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麽。雍帝善于用人,免苛稅徭役,平日裏待臣子又一向溫和。若不是在這般心思暗深之時,周身籠罩起帝王才有的肅穆威武之氣,不威而怒,幾乎讓人忘了:這位溫文爾雅的皇帝登上帝位,也是踩踏着無數犧牲,血流成河才成功的。

許久,靜的出奇的氣氛中,才聽得一聲幽幽嘆息。恰似平靜的湖面被玉石驚醒,泛起陣陣褶皺。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楚江詩擡頭,見皇上眉宇間一掃剛剛的陰郁之色,看起來只覺寧靜祥和。

“朕本想調你入戚國邊境鎮守,不過眼下你與無憂公主新婚燕爾,朕也于心不忍。”男人慢慢說道,觀察着楚江詩的反應,卻沒有發現一絲破綻。

楚江詩揚眉道,“陛下的意思是?”

“削了宋玉溪的軍權,皇後可是哭過了,鬧過了。”他的眉宇間不自覺浮出一股厭煩輕蔑之色。而他如今厭棄之人,竟是他的結發正妻!皇上嘴角噙了一絲冷決的笑意,輕聲道,“既然如此,就讓他為朕駐守邊關,留心戚國的動靜。”

聞言,楚江詩不禁心頭一跳,這下再難強裝鎮定,蹙眉道,“皇上三思。”

如今外戚幹政,皇上忌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若是将軍權再次雙手奉上,放虎歸山,如與戚國勾結,難保這些狼子野心之人不會趁機作亂。

“楚卿的顧忌,正是朕的顧忌。”他幽幽長嘆一聲,“此次若能抓住宋玉溪狐貍尾巴,倒也值了。”

眉頭一跳,楚江詩拱手道,“還望陛下另想一個萬全之策,臣願自動請纓,只求保萬事周全。”

那副略微焦急的神色,到不像是裝出來的。

皇上看他的模樣,略一沉吟,臉上不覺略過一絲複雜。

最終仿佛有百般無奈,雖蹙了蹙眉,心頭卻又無比欣慰,“楚卿,這一點,你倒是像極了你爹爹。早年有他為我平定钰國之亂,如今又有他的兒子為我守護江山。”

說罷,最終還是嘆息着搖搖頭。

楚江詩行了大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臣的憂思若能打動皇上,還望皇上三思,三思。”

又是長久的沉默。

明黃色的身影走進,楚江詩并未起身,直到——一只手在他肩上壓了壓,微微施力,命他起身。

楚江詩擡眸,皇上恢複了那般意氣風發的神情,“楚卿,你自有重用。多勸無用,朕心意已決。”

這份自信,卻讓他深深不安。

風雲詭谲,宮廷之上,究竟藏了多少肮髒角落?又會有多少血腥之氣揮散不去?

他不敢再想。

多勸無用。

皇上來了興致,在宣紙上奮筆疾書起來,筆走游龍,狂草大氣,暢意淋漓到了極致。隐隐可見主人心情,此刻應當也是舒爽痛快的。

“時候不早了,楚卿若是無事,就先退下吧。”皇上微微笑道,“孫慶說,無憂在你之後也進宮了,此時應當在晴貴妃處。賜你們二人祥雲步辇,就舒舒服服的坐轎回去吧。”

晴妃得寵多年,卻只有萬喜公主一位帝姬,前幾日七皇子屢屢夢魇驚醒,晴貴妃心疼他無母妃照拂。這便秉了皇上皇後,認了七皇子當義子。這些日子,正是七皇子搬去晴貴妃處的時候,念念向來愛湊這種熱鬧,恐怕是無聊,便進宮跟着去了。

楚江詩謝了恩,正要退下,卻見孫公公從殿內側處氣喘籲籲的跑進來。孫慶為人一向穩重,鮮少有這般驚懼時刻。只見他面色難看,虛汗直流,順着黃褐色的面皮布了滿臉,卻也無心去擦。見了楚江詩還在,躲閃的眸子裏,竟然有一絲心虛的意味。

這樣遮遮掩掩的神态,不禁讓他有些好奇。

“該死的奴才,做甚麽哭喪着張臉!。”

皇上眉頭緊蹙,顯然也發現了他的不尋常。孫慶眼睛提溜一轉,卻不知怎麽說,只是幹巴巴的站着,瑟瑟發抖。

皇上見狀,又怒斥一聲。不知是否懼于龍威,孫慶雙腳一軟,立刻跪在地上。

“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究竟怎麽了?!!”

“剛剛皇後娘娘那邊來人,說是...說是宮中女眷賞花之時,突然闖進來了刺客!!”

初聞之下,皇上驚起,楚江詩亦是眉頭一跳。

孫慶綠豆般的小眼擠在了一起,活生生做出一副喪門模樣,嘴裏結結巴巴,似乎要大哭一場,讓人看了,只覺得燥怒。

“可有人受傷?”皇上壓着心頭驚慌,鎮靜問道。

孫公公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是汗,伏地道,“奴才死罪!那刺客是沖皇後娘娘和玉露長公主來的,逆賊頗有些身手,下手毒辣,長公主一時被裙裾絆住了,沒來得及逃脫,而那賊人正好...奴才,奴才不敢講...”

聞言,二人臉上皆是慘白。

楚江詩只覺一陣天昏地暗,身形一晃,險些站不住。

那幹澀的嗓音,似乎都不是他的了,“玉露公主她...她怎麽了?”

孫公公狠狠的吸吸鼻子,“玉露公主無事...只是...”他神色躊躇,看了眼楚江詩,低聲道:“正和晴貴妃娘娘一同的無憂公主,以身擋劍,直搗心窩...現下太醫已經去救了...奴才這才趕過來禀告皇上。”

楚江詩一滞,只覺得所有感受,都在漸漸離他而去。唯有徹骨的寒意,如海水一般,撲打在身上,卻又似藤蔓,絞的他難以呼吸,令他動彈不得。

念念...念念...

腦中霎時一片空白,視線虛晃一下,雙耳更是如雷霆乍鳴轟隆作響。這般掙紮,讓他幾乎不能思考。而心頭劇痛,一陣陣*着他,卻也足夠讓他四肢虛軟,幾欲倒地。這份即将失去的恐懼,卻更甚剛剛百倍。

孫公公捏着哭腔,“公主剛剛失血過多,暈過去兩次了!太醫也險些束手無策,嗚嗚,奴才實在是擔憂公主啊!”

一時間,他的腦中略過一個極淡印象。

少女嫣然笑着問他,“若是我和皇姐一同掉進水裏,你先救哪個?”

他答不上來,她神色裏雖有落寞,但還是明媚笑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識水性的,我定會為你救了皇姐上來,你放心了吧!”

他微微一怔,她卻執起他的手,一字一字認真道,“皇姐平安,你才安寧,是不是?這天地間也獨獨有個我,最舍不得你難過。”

少女稚嫩卻美麗的面容一瞬間消失在刺白的光線之中。

“阿詩,若是我死了,你應該永遠都舍不得忘記我了吧。”

從未有過的恐懼一瞬間籠上他的心頭,讓他那麽害怕,卻又恨,為何她要這麽傻!目瞪幾欲落淚,楚江詩不知不覺已眼圈泛紅。

僵硬的轉過身,孫公公立即被驸馬臉上這似要殺人的神色吓了一跳。

楚江詩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晃來晃去的,是念念無邪的笑臉。

阿詩,阿詩。

她總要這樣叫他,他卻總嫌她吵。可現在在耳邊不斷盤旋着的,漸漸變成了柔柔的哭聲。

“她在哪兒?”

“在晴貴妃娘娘那兒...”

楚江詩提氣,如一陣風,瞬間便在殿內消失不見。

“将軍,宮中忌武功啊!”孫公公驚叫出來,卻被皇上眼神示意,“關心則亂,無妨。”二人靜靜看着楚江詩離去的背影,一陣微風吹來,擾亂了樹影,更是亂了人心。

他雖年輕,可不知何時,背影卻已有了男兒頂天立地的輪廓與擔當。

“陛下可是放心了?”窺窺聖上神色,孫公公小心開口道。

皇上不語,許久,微微點頭道,“有這樣的驸馬愛護,瑤瑤在天之靈,應當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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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這章寫的太糾結了嗷嗷!!!我看了下留言,覺得很悲傷...鯉魚寫這章想表達的意思,其實是楚江詩更看重念念,這是改變心中所愛的一個苗頭...但貌似大家都覺得楚江詩還是比較喜歡玉露...這不是鯉魚的本意嗷嗷TT但沒有寫好是我的錯,所以從新寫了下,卻又覺得太啰嗦了...唉,大家有意見一定要提,鯉魚會不斷勤奮的去努力的!

☆、50章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自晴妃娘娘賜予貴妃,掌有協理六宮之權,便遵了聖意,遷往昭惠殿。

昭惠殿本是先帝第一寵妃金蓮夫人的住所,自先帝仙逝後,昭惠殿便一直空了出來。除了晴貴妃,後宮之中還無一女子能得此殊榮。昭惠殿歷來為寵妃住所,其奢華之處,與東宮娘娘的朝陽殿不相上下。聽聞這昭惠殿的頂上,皆是由金玉鑲砌而成,其中以寶石點綴,燦爛仿佛如繁星當空。更令人稱奇的,殿內還有聖上的溫泉之賞,溫泉湯水有鎮定寧神,美顏護膚之效。獨獨這份恩寵,是各宮女子都得不來的。

龍恩正盛,晴貴妃的昭惠殿一時也成了妃嫔們必去之處,只望能同沾聖上玉露。阿谀奉承、賀喜之人更是源源不絕。這昭惠殿,倒成了後宮之中最熱鬧的地方,而晴貴妃的地位,也像是被衆人捧上了天。

如今誰不知道萬事都要賣晴貴妃一個面子?就連昭惠殿侍候的奴婢,也一時炙手可熱起來。

可偏偏今日,一向熱熱鬧鬧的昭惠殿,卻冷清下來。來來往往的,也只有眉頭緊鎖的宮人,和滿頭大汗的太醫。

剛剛發生的變故很快在六宮之中傳開了。

各宮中人立刻趕到昭惠殿探望,卻被拒之門外。原來是晴貴妃早早下了旨令,她們不得入內。晴妃身邊的碧央在殿門外勸道,“還望各位娘娘體諒,殿內有皇後和晴貴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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