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發現
喝完一碗卷心菜湯,約翰總算恢複了一點力氣。
他的手跟腳被束縛帶勒出了深深的青紫印痕,很疼。
不管怎麽樣,總算保住了命。
“事情有點不對勁。”約翰沉重地說。
“你是指什麽方面?”阿貝爾醫生一臉茫然。
要說不對勁,這些天可沒有一件事是對勁的,偵探這個發言讓人糊塗。
“如果有一只老鼠混進了你家,吵醒了你,你是什麽反應?”約翰提問。
醫生想都不想,立刻回答:“肯定是想辦法打死,或者趕出去!”
約翰又問:“你會因為被子太沉,屋子裏太冷……或者鬼知道的什麽原因,懶得動嗎?
“那不可能!”
這次搶答的是酒館老板老傑克。
老傑克坐在桌子另外一邊,他從醫生那裏聽了事情的始末,他可不是什麽科學派,很相信海神的傳說,當時就提着卷心菜土豆魚幹搬來了診所,這些天也幫着照顧了昏睡的約翰。約翰現在手裏的湯,還是他剛煮的。
“如果海神是被詹森的闖入驚醒的,他應該第一時間解決問題,可是海神好像不太急。”
約翰抱着手臂分析,阿貝爾醫生的表情有些古怪。
醫生沒有忘記那天全鎮逃命的時候,約翰用雛鳥破殼來形容海神的蘇醒。
會賴床的海神,這……肯定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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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詹森提醒了我們,所以很多人都警惕了,就算待在家裏也鎖好了門窗,陷入噩夢也沒法出去跳海?”醫生提出了一個看法。
酒館老板立刻反駁說:“不對,鎮長一家都失蹤了,亞爾松警官還去調查過,房門是從裏面打開的,說明夢游的時候會開門。”
老傑克一口氣報了好幾個名字,說這些人都不見了,而他們平時都是很機靈的人。
“不對,你說的這幾個人,四天前我就沒見過了。”阿貝爾醫生突然皺眉,表示那天全鎮大逃亡,他也沒看見這些家夥,搞不好是地震的時候被砸死,跌進裂縫摔死了。
“怎麽可能,他們是最早一批失蹤的人。”
老傑克剛把話說完,就看到阿貝爾醫生與約翰齊齊轉頭盯着自己。
“什麽叫做最早一批失蹤,他們什麽時候不見的?”
“就是風暴來的那一天,除了橋梁與道路,海邊還有房屋垮塌了,亞爾松警官去救人的時候,發現住在那裏的幾個漁民不見了……然後四處尋找,正好在海灘上遇到了被浪沖上來的遇難者……否則下那麽大雨,誰沒事往海邊跑啊!”
酒館老板的話讓約翰陷入了沉思。
醫生迫不及待地問:“之後這些人也一直沒出現過?”
“反正我沒看見。”酒館老板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繼續說,“不過那些家夥一直鬼鬼祟祟的,有幾次我看到他們淩晨的時候在港口附近搬箱子。”
醫生徹底糊塗了,黑礁鎮沒落已久,這裏根本沒有商人與船隊,搬什麽貨啊!
“走私?”
約翰突然開口。
屋子裏一靜。
“這裏有地圖嗎?”約翰擡頭問。
阿貝爾醫生立刻去翻抽屜:“有,不過比較老舊。”
約翰把地圖鋪在桌子上,指着黑礁鎮這處海岬附近一塊沒有任何标注的海域說:“這裏應該有一座荒島。”
海圖不會把每一座島都畫上去,很多小島在地圖上都沒有标示,只有附近的漁民與熟悉航路的水手會知道。
醫生一臉迷糊,酒館老板仔細思索一陣後點頭确定:“好像聽說過,島不算大,光禿禿的都是石頭,沒有淡水也沒有植被。”
“我在康納爾牧師的筆記裏看到他畫過黑礁鎮附近的航海圖。”約翰用手指重重地點在了地圖上,桌面随之發出一聲響,仿佛在配合他嚴肅沉重的語氣,“畫了紅圈的島嶼,旁邊的注釋是‘福雷斯耶’。”
在北歐神話裏,海神蓋密爾居住在中庭的雷色島,一個叫福雷斯耶的地方。
海神的老家,有可能是“前任祭壇”。
“可是這跟走私有什麽關系?”
“我在西風號上偷聽了船員交談,因為抽稅太重,很多貨物交易已經不在港口進行了,因為船一靠岸就要繳港口管理費,然後按照搬運下船的貨物重量與件數交稅,如果采購貨物,船離港的時候還要根據箱子跟貨物種類再交一次稅。所以為了逃稅,也為了欺瞞船主,他們利用船走私。”
約翰點了點海圖,另外兩個人很快反應過來。
如果貨物不下船,雙方在貿易港談好價格,然後開船到荒島上進行交易,就能逃稅了。
這樣做不僅能省下大筆稅金,船長與水手還能利用職務的便利,夾帶違禁貨物販賣。
“所以……那些失蹤的漁民,趁着夜晚跑到荒島上為走私船幹活?”醫生震驚地問。
“不,那些船有自己的水手,我恐怕有人在那座荒島上建了一個據點,為走私船提供便利,畢竟兩艘船約好一起去荒島交易,還是在海上,難免有黑吃黑的可能,總要有個第三方。”
約翰擡起頭,看着震驚的酒館老板與醫生,低聲說:“是鎮長。”
醫生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明白,這跟海神有什麽關系……”
約翰按着腦門說:“很簡單,西風號遭遇風暴迷航的那天晚上,作為走私據點的那座荒島上肯定發生了什麽!這個季節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風暴,而我确定西風號的貨物沒問題,我上船之前調查過,是煙草與朗姆酒。再說即使運載了鯨油,這些年在海上進行貿易的船很多,海神沒那麽容易被吵醒的。”
如果牧師筆記裏的古神随便就會蘇醒,這世界早就完蛋了。
“還有……假如是西風號驚醒了海神,你覺得我們有命被海浪沖上岸嗎?難道不是直接被海神吞噬了嗎?”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看到的銀月,只是海神發威的餘波,并不是沖着西風號去的。
在那之後,他們才遇到了幽靈船,從時間順序來看,幽靈船不是吵醒海神的主要原因,約翰默默地在心裏想。
阿貝爾醫生也恍然了。
“那——”
醫生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
根據老牧師的筆記與噩夢,是鮮血與殺戮?
“海神在七十年前剛剛蘇醒過,所以吵醒它的條件可能比較容易達成——相對捕鯨來說。”約翰雙手十指交疊,就像親眼目睹一般,以偵探洞察真相的語氣說,“荒島上可能不止發生了一次走私糾紛,不知道是幾年還是十幾年,總之那天晚上一定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沖突。”
鮮血染紅了荒島上的礁石。
屍體肯定被扔進了大海。
那裏是福雷斯耶,傳說中海神居住的地方。
古早之前,人們在這裏祭祀,奉上祭品。
——誰說海神只能有一個祭壇?
被吵醒了,本能地吃空了舊餐盤,然後緩一緩打個哈欠,再來吃另外一個餐盤?
阿貝爾醫生猛然搖晃腦袋,把巨獸趴着看餐盤的畫面甩出去,他連忙問:“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當然是把沾染了鮮血的祭品丢出去!海神拿走祭品就會繼續沉睡了。”約翰用手掌壓着桌子,果斷地說。
沒有吃的,還起什麽床啊!
***
暴雨快要淹沒整個城鎮,水深齊腰。
兩個人正在積水裏面艱難跋涉。
“鎮長的房子就在前面。”阿貝爾醫生一邊大聲說話,一邊緊緊地壓着雨衣領口。
風很大,雨水撲面而來,說話時都會有溺水的錯覺。
阿貝爾醫生嗆咳了兩聲,艱難地爬上一處較高的房檐,還沒有等他想辦法,約翰已經熟練地撬開了窗戶跳進房子裏。
醫生:“……”
這可能就是偵探的技能吧!
這棟房子總共有兩層樓,由于一層已經大量進水,所以暫時沒有淹到的二樓也泛着一股潮濕寒冷的氣息,狂風吹得屋子裏的東西一陣亂滾亂飛。
約翰等醫生爬進來之後就立刻關上窗戶。
“你說的海神祭品是什麽?鎮長一家已經失蹤了,我們也問不出任何線索,不知道鎮上還有什麽人參與了走私。”醫生打開手電筒,照亮屋內。
約翰檢查了一遍四周,然後視線落在櫥櫃裏的一瓶酒上。
醫生擦着頭發與臉上的雨水,随後也注意到了這個豪華酒櫃,驚嘆地湊過去看。
“這些酒的價格可以買下一艘輪船了。”
約翰掉頭往樓下走去,他趟着水摸索,然後好像打開了什麽機關,積水嘩啦一下流進了暗室。
“手電筒!”約翰在下面張開手,示意醫生把照明工具扔下來。
阿貝爾醫生好奇心發作,自己摸下來了。
微弱的光亮照進暗室,金閃閃的一片。
“這,這是……”
“黃金。”
暗室的桌子上放着一堆金磚與金幣。
約翰還在牆壁上發現了一個大保險箱。
這次不用他提醒,阿貝爾主動提供了聽診器。
箱子打開後,裏面滿滿地裝了現金鈔票、證券,主要是英鎊與法郎。
阿貝爾醫生驚呆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住在這個鎮上。
——本地人很少談論私事,走在路上看到別人做出古怪的行為也不會好奇詢問或者追究,甚至不會特意去打招呼,這種距離感讓阿貝爾醫生現在的感受十分複雜。
“這裏有賬冊,你交給亞爾松警官。”
“呃?我們不是來破案的吧?”
醫生抱住賬冊,小心翼翼地不敢沾水。
約翰搖頭:“不是,我們是來找鎮長家裏藏匿的貨物,就是那種暫時壓在手裏等待賣高價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成箱熬制好的鯨油……”
約翰猛然轉身,手電筒的光芒照向門口。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裏。
醫生吓得差點被樓梯絆倒,心想詹森簡直跟鬼魂一樣。
“你找到了這裏。”
詹森取下帽子,他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似乎是驚訝。
“你在跟蹤我們。”
詹森平靜地回答:“不,我在等待一位偵探尋找線索,我對黑礁鎮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也不清楚吸引蓋密爾的祭品藏在什麽地方,這幾天我走遍了整個城鎮,也來過這棟房子,但是……”
“但是你沒發現機關,也不懂這個機關設計。”約翰肯定地說。
詹森沒有惱怒,還坦然地說:“我确實不懂這些東西,祭品是誰找到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離開黑礁鎮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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