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詭異的金幣

車廂裏陷入詭異的安靜。

大部分人像是看瘋子一樣看馬丁警探。

列車員上前勸說:“對不起,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馬丁警探掏出了證件。

“蘇格蘭場?”列車員有些遲疑,他并沒有立刻俯首聽從吩咐,畢竟他是個法國人,而這趟火車的終點站是威尼斯而不是英國。

火車上的乘客國籍就更加複雜了,而且都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還真不怎麽把一位孤身的英國警探放在眼裏。

特別是在大家認為這就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跟謀殺毫無關系的情況下。

馬丁警探清清嗓子,環視了車廂裏的人一圈,厲聲說:“關于這些古董金幣,迄今為止已經有五個人喪命,一個人摔斷了腿,這些事都發生在倫敦……”

約翰看到衆人的表情就知道大家根本沒當回事,只能站出來補充:“這些可憐人大部分都是有身份地位的紳士,他們有的是收藏家,有的是貴族,還有一個人是賭場裏提供物品抵押金的商人,只是因為擁有了金幣,就遭遇了這種不幸。”

約翰一邊說一邊給馬丁警探打手勢。

警探反應及時地從口袋裏拿出幾份折疊好的報紙。

約翰迅速地瞥一眼标題,很好,有關于詛咒的說法報道。

“我相信從英國來的先生、女士們……可能看到過類似的新聞。”

約翰飛快地接過報紙,有意地把某個版面展示給大家看。

詛咒這個東西其實還是有很多人願意相信的——你永遠不會對英國的報紙評論家們失望,他們總是會把不存在的東西描述得十分生動,讓人一看就會相信。

比如緋聞、醜聞的細節,又或者是倫敦城市裏的恐怖傳說。

“是詛咒金幣,我聽說過!”

瓦妮莎小姐不愧她女高音的身份,這驚天一呼,讓整列車廂都安靜了。

正在“喝”龍蝦濃湯的蓋密爾擡起頭,好像在等瓦妮莎叫第二聲。

讓蓋密爾覺得遺憾的是,瓦妮莎像是負荷不了這種精神壓力,軟軟地倒在椅子上。

阿貝爾醫生熟練地跑到這位歌劇女演員身邊,把她從昏厥裏救醒。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人匆匆地說了一聲抱歉,從約翰手裏接過報紙,然後神情緊張地閱讀,很快報紙又傳到了其他桌子上。

約翰看着車廂裏的混亂景象,走到列車員身邊問:“請你去頭等車廂那邊,把銀行家鮑爾先生請到吸煙室可以嗎?”

“這……”

列車員緊張地說,“我馬上就去請示列車長。”

他顯然不能拿主意,也不敢承擔這份責任,否則鮑爾先生堅持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害,蘇格蘭場的警探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卻有可能丢掉這份薪資豐厚的工作。

約翰知道這是必要的流程,沒有反駁。

詹森剛才提到的六張桌子上的人——基本都在場,只有老伯爵與他的仆人提前走了。

想要說服那位老伯爵可不容易,約翰憑借自己看到的那幾眼,就知道老伯爵是一個傲慢又固執的人,僅僅因為覺得美國汽車商的笑聲粗俗無禮,就提前結束用餐離開了這節餐車。

所以在找老伯爵之前,最好獲得列車長的許可,而且頭等車廂的乘客們全部相信了金幣有問題的事實。

約翰在心裏飛快地盤算着,視線掠過詹森那張桌子,眼皮又忍不住抽搐了。

——在混亂的車廂裏,只有這兩位還在悠閑地用餐。

他們端起酒杯,像模像樣地碰了一下,然後喝完杯裏的葡萄酒。

看表情顯然并不覺得這瓶昂貴的白葡萄酒多麽好喝,不過刀叉用得還算得體,僞裝人類也很到位。

等等,不對!

約翰難以置信地看着蓋密爾,戴着那張面具是怎麽喝下酒的?

面具上沒有一條裂縫,還裝飾着羽毛與亮片。

酒杯傾斜之後……總不能是全部被手指吸收了吧?

約翰想到這裏,眼前忽然一黑,他立刻閉眼等視力恢複,同時在心裏暗罵自己不長記性。

反正出于某種神秘力量,車廂裏的人都無視了詹森與蓋密爾,而能夠看見他們的馬丁警探又恰好背對着兩人,站在車廂中間嚴肅地說着發生在倫敦的離奇命案。

“那些金幣背後牽扯着很大的麻煩,是一個盜匪團夥,我相信諸位……”

“夠了!”

一個意大利男人憤怒地站起來,高聲說,“如果你想要追查那些金幣,就應該把精力放在那位銀行家先生身上,我沒有買什麽金幣!”

“沒錯。”另外一位頭等車廂的貴夫人也開口說,“警探先生提到的那位銀行家,今天上午确實在圖書館推銷了一些西班牙金幣,但是購買金幣的只有這位美國來的先生。”

貴夫人指的是汽車商人。

汽車商的喉嚨受傷,沒辦法說話,只能拼命點頭。

約翰忍不住望向詹森,他知道邪神是不會欺騙自己的,因為這種欺騙并沒有什麽意義。

那邊瓦妮莎小姐用虛弱的聲音說:“你們忘記鮑爾先生拿出來炫耀的那幾枚國王金幣了嗎?”

車廂裏的人齊齊安靜。

約翰發現氣氛不對,連忙追問。

“是……是他打翻了那個裝金幣的盒子,還磕破了自己的腦門。”

那個意大利男人有些不自在,當時他在圖書館跟那位貴夫人搭讪,當金幣滾落之後,鮑爾竟然一時沒有爬起來。

貴夫人倒是很冷靜地說:“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國王金幣,專門為王室鑄造的,很稀有的一種金幣,它就落在我的裙子上。當時我的女仆不在身邊,讓一位紳士從我的裙子上拿起東西顯然不是很禮貌,所以我撿起了那枚金幣,放在桌子上。”

“然後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意大利男人臉色難看。

誰讓那個銀行家一副想要趕緊脫手的樣子,如果東西是真的,他也不介意花點小錢買下。

“不過我跟鮑爾先生在價格上沒有達成一致意見,這筆生意沒有談成。”意大利男人潇灑地伸手插兜,像是要摸出一根煙,然後他的身體僵住了。

約翰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驀然睜大,就像口袋藏着一條蛇,又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似的。

約翰立刻擠開馬丁警探,兩步就沖到了意大利男人面前,用急促的語氣說:“拿出來,不管是什麽東西,趕緊拿出來。”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審問人,倒像是擔心對方遲了一步就會死掉。

那個男人受到這種無形的氣勢逼迫,心裏一慌,幾乎沒怎麽想就把手裏的東西掏了出來。

卷煙盒、手帕、還有一枚金燦燦的西班牙金幣。

所有人看這個意大利男人的眼神都變了。

“不,不是這樣!”

意大利男人當然知道自己是被看成手腳不幹淨的小偷了,他急切地站起來說:“我根本沒有幫他撿金幣,我只是拿起桌子上的金幣看了幾眼。還有,那位銀行家很精明,他還專門把金幣數了一遍才放回盒子裏的,如果當時少了一枚,他肯定會當場指出的!”

“啊——”

這聲高亢的驚叫,吓得意大利男人差點絆倒在地上。

蓋密爾在用刀試探着戳面包,他聽着瓦妮莎小姐發出的第二聲驚呼,跟着發音節奏切開了旁邊的一小塊黃油。

“我只是想找我的嗅鹽瓶……”

瓦妮莎小姐剛才扔了自己的手包,衆人齊齊探頭望去,只見手包躺在地板上,一堆雜物裏有個金燦燦的玩意在閃爍。

貴夫人第一個回過神,她立刻吩咐自己的女仆:“檢查我的物品。”

“是。”

很快女仆就在放着香水與手帕、藥瓶的包裏發現了一枚國王金幣。

有了這兩個榜樣,整節車廂的人都在瘋狂檢查自己的東西。

不過顯然,除了頭等車廂這六張桌子的人之外,其他人沒有被厄運金幣“光顧”。

“這不可能。”

說話的是老伯爵的那位管家,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口袋裏找到的金幣。

“抱歉,我要去見我的主人。”管家丢下金幣,匆忙跑向頭等車廂。

馬丁警探被這混亂一幕震住了,他眼睛眯起來,像是要說什麽。

時刻觀察周圍動靜的約翰果斷地捂住他的嘴。

馬丁警探又驚又怒,阿貝爾醫生稀裏糊塗地望着他們,不知道應該幫誰。

“冷靜。”約翰用只有他們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難道你相信頭等車廂的這些乘客全部偷了金幣?”

對,馬丁警探就是這麽想的。

貴夫人可能看不上金幣,可是她的女仆呢?

那個法國管家也可能是在裝模作樣……

“不管怎麽樣,他們把金幣拿出來了,你就裝個傻。”約翰心力交瘁,只能找了個借口。

馬丁警探終于掙脫出來,冷着臉說:“這些金幣都是贓物,應該先沒收……”

“別!”

約翰最怕的就是馬丁警探拿着這玩意不放,給債主名單再增加一行字。

阿貝爾醫生忽然說:“我知道了,這是銀行家鮑爾幹的,他偷偷摸摸地把這些金幣塞給了所有乘客,他想要甩脫自己身上的麻煩,他擔心那個盜匪團夥殺掉他。”

約翰:“……”

除非鮑爾是扒手出身,否則要把金幣塞給這麽多人,還不讓別人發現,這技術難度也太高了。

真的是金幣被詛咒,金幣自己會跑啊!

“不好,鮑爾先生這麽緊張,說明盜匪團夥肯定有個成員在列車上。”阿貝爾醫生認真地說。

“你說得沒錯。”

馬丁警探很贊同這個看法。

約翰嘴角抽搐不想說話,馬丁警探偏偏伸手一指正在給面包片上塗黃油的詹森。

“頭等車廂的所有乘客身上都發現了金幣,為什麽他們例外?”

“他,他們還沒檢查呢?”約翰額頭冒汗。

“不對,你說過……我也見過,他們是危險人物!”

馬丁警探非常嚴肅地說,“鮑爾先生跳過了他們,而且鮑爾先生非常焦急,趕在午餐之前就完成了‘金幣轉移’,剛才不管我們怎麽敲門他都躲着不出來,說明他發現了自己處境危險,這兩個人就是盜匪團夥的成員!”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大聲,半個車廂的人都聽見了。

然而——

阿貝爾醫生一臉迷惑地問:“警探先生,你在說什麽?這不是一張空桌子嗎?”

“不對,這張桌子上只有一個人!”那個意大利男人回過神,一臉納悶。

“你們在說什麽?兩個人!”馬丁警探驚怒。

“是一個人,一位英國紳士。”頭等車廂的乘客們。

“真的沒有人啊!”阿貝爾醫生與二等車廂的乘客們。

約翰:“……”

偵探拒絕說話,偵探想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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