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事到如今,還是滿嘴沒有……

“叔,餘三生是在這裏幹活嗎?”

在幾個中年男人聊得正投入的時候,一個大男生的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把人吓了一跳。

所有人幾乎是同時一個激靈回頭,果然看到了餘白,這個他們正在談論的那對夫妻的兒子。

“哦,哦,餘白啊,找你爸?他有事剛走。”

說話的人反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背後說人閑話,卻被人兒子抓個正着,那也太尴尬了。

好在,餘白看着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表情沒有異樣的地方。

“謝謝叔。”

餘白蹬着他的自行車離開了。

直到确定人走遠了,幾個中年男人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就是老餘的兒子啊,一段時間沒見,長得更高更好看了,比我看上次見到的時候,真是長成個小夥子了。”

“哎,老餘真是造孽,有這麽好的兒子,天天去賭錢,也不好好過日子,這孩子也是真可憐。”

“算了算了,以後都少說幾句,這孩子不容易,聽說暑假都在打工賺學費和生活費。”

餘白不知道這些大部分都是看着他長大的叔叔伯伯們在他走後又說了些什麽,他們之前說的那些話,他其實聽到了幾句。

不過比起重生前,這點閑話真的不算什麽。

有些事情,自己敢做,就別怪別人會說。

何況,人家也沒有惡意。

餘白在想他爸果然沒有在工地,他去哪裏了,似乎都不用他費力氣去猜測。

要麽是棋牌室,要麽就是和他的某些朋友,在人家家裏賭錢。

大熱天,餘白也說不上心涼。

早就是預料之中,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夏天的天空很藍。

餘白騎着車子吹着帶着熱意的風,他在路邊停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天空。

餘三生沒在棋牌室。

棋牌室裏不允許賭博,平日裏他們打個麻将,偷偷摸摸拿幾張紙牌代替籌碼,完事後再折算成錢,也沒有人會盯着他們管。

但是某些真正占了賭博之名的東西,比如牌九,比如十三張,不僅輸贏過快,用籌碼不方便,而且參與的人多,賭徒們需要氣氛,在棋牌室裏不方便,還容易被人舉報,他們就學聰明了,有人專門組織,偷偷在人家裏玩。

外人根本不知道,想參與的都是“熟客”,老人帶新人。

餘白去棋牌室轉了一圈,沒有找到他爸,他便确定人是真的去玩大的了。

一瞬間,餘白握緊了拳頭。

沒救了,這個男人真的沒救了。

從重生前那幾年,一直到此時此刻,因為他爸而積存在內心的憤怒,仿佛早就蟄伏在黑暗中,在他壓抑着自己不去細想的時候,成長成了一只吞天巨獸。

那是他爸,是他最重要的兩個血緣親人之一,有多重要,有多愛他們,那麽這份恨也就有多深,多重。

人生能輕易放下的,那都不重要的人和事。

站在原地冷靜了幾分鐘,餘白才重新騎上他的自行車,按着重生前,朝他爸賭博出事的地方而去。

那是一個拆遷小區,城郊村。

人多又雜的地方,聚個十幾個人在家裏賭博,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餘白記得是哪個小區,大概是哪一個角落,但是具體是哪一戶,他真的記不得。

他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餘白騎着自行車在小區裏一家一家地找,拆遷小區很多是出租房,院門和大門都不關,餘白一家一家地進去,尋找他想要的動靜。

出租房總有人進出,倒沒有人注意到他,覺得他奇怪。

一直找到下午,餘白還是沒有找到他的目标。

葉昊打他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去買生活用品,餘白推着自行車,環顧了一眼身邊幾乎都沒有什麽差別的房子,放棄了繼續找下去。

他和葉昊彙合,去超市裏把生活用品都買了,牙刷毛巾,洗發水沐浴露……像一些大的東西,臉盆之類,他們打算好了,等到時候去了學校,在學校的超市,或是學校附近的商場裏去添置。

現在買東西什麽的都方便,倒是不用擔心,有些東西提前準備好了,就是想着以後可以不用那麽手忙腳亂。

晚飯葉昊拉着餘白在外面吃的漢堡大餐。

餘白回家也要自己煮飯,難得出來,也就沒有省這點錢。

葉昊自從那天在網上和許捷的粉絲大戰三百回合後,似乎突然被按下了某種開關,進化成了某種餘白不知道的物種。

“餘白,你怎麽都不發微博,你最近粉絲不僅沒漲,之前漲的都掉了幾個,你這樣不行,有事沒事都得好好營業!”

這算是某事業粉上身了嗎?

餘白沒想到葉昊會變成一個追星男孩,追的還是他這顆“星”。

葉昊對比他的漫不經心的樣子,表現得格外認真,直想晃他的肩膀讓他清醒:“你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你看你現在拍的劇還沒有上線,又沒有公司,也沒有代言廣告,簡直是曝光率為0,你這樣下去,很快就要被人遺忘了!餘小白,你要自己找機會,沒有機會制造機會,保持話題熱度!”

餘白很想告訴他,原本也沒有人記得他,所以又哪裏來的遺忘一說?

不過他這話沒敢出口,不然看葉昊的樣子,估計得揪着他好一頓“洗腦”。

逛街買東西的後半途,葉昊一直逮着餘白給他分析娛樂圈各種利弊情報,包括八卦和不靠譜洗腦包,分析打造人設的好處,做新人演員職業規劃。

餘白有種詭異的,在他爸身上沒有體會到的父愛,在葉昊的身上十分清晰地感覺到了。

媽粉界的男媽媽,公雞中的戰鬥機。

葉昊:“……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餘白立即回神,正色:“當然在聽,你說得都對!”

葉昊:“……”總覺得你在敷衍我。

餘白和葉昊分開,騎着自行車,帶着一大包生活用品回家。

打開家門,餘白找了一天的餘三生今天早早回家了,這個時間點,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見到餘白回來,心情十分不錯地招呼。

“怎麽現在才回來,和同學出去玩了?肚子餓不餓,晚上我買了只雞,煮了雞湯,你現在喝也正好,還有西瓜,我放在餐桌上了,你要吃自己去切。”

這是贏錢了。

賭徒的日子,贏錢了看誰都順眼,胡吃海喝,手頭大方,錢不當錢。

要是輸了錢,罵罵咧咧,全世界都是害他手氣不好的元兇。

餘白提着口袋先将買的東西拎回房間。

再出來的時候,餘三生正架着腿,哼着小曲,看着電視機樂呵。

餘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那麽難看。

“我今天去你工地找你了,沒找到你人。”

餘三生抖着的腿突然停了,癱在沙發上的動作往上坐直了一些,他眼神飛快瞥了餘白一眼,又回到電視上,仿佛自己看得認真。

“是麽,我今天有事,做了小半天先走了。”

他今天手氣是真好,他的預感一點沒錯,他之前連着輸了那麽些日子,黴運也該到頭了。

這不就是好運果然來了。

就半天時間,他就贏了2800,明天再來一次,兒子的生活費他就拿得出來了。

餘白追問:“你有什麽事?”

餘三生沒提前想好對策,餘白從來不問這些,一時之間,他随便扯了個謊:“就是一個朋友,他媽病了,讓我幫忙送一下醫院。”

餘白:“哪個朋友?讓你用電瓶車把人送醫院?”

餘三生張嘴,詞窮。

慌亂了那麽一下,他惱羞成怒提高了嗓門:“我朋友,說了你也不認識,就是以前工地上一起幹活認識的,他人膽子小,讓我陪着一起去醫院,人家有車子,哪裏需要我用電瓶車送,老太太就是想坐電瓶車腿也邁不上來。”

事到如今,還是滿嘴沒有一句真話。

餘白是真失望。

“爸,如果你再去打牌賭錢的話,我就當沒有你這個爸,你也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餘三生心裏虛着,可面上又下不來。

一想也來了氣,他不過就是去打個牌,怎麽了?花誰的錢了?他那是自己掙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輸給別人,那他也心甘情願。

“你個臭小子,膽子是真大了,這麽和你爸說話,老子給你燒雞湯,買西瓜,都是白喂你了,早知道都扔了路邊喂狗。”

餘白“呵”了一聲,轉頭就回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将房間門給碰上了。

餘三生生了一會兒悶氣,只覺得兒子不理解他,不過沒一會兒,他那心情就又美了起來。

誰讓他今天贏錢了,贏得還不少。

等着吧,等他明天再去贏一筆,就讓他們母子二人對他刮目相看。

誰說打牌贏不了錢的?

他這不就是贏了,也就是他們國家的政策不允許,不然看看國外還有賭王呢,不就是靠賭錢發財的?

第二天,餘三生直接沒去工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給自己煮了碗面。

李幸回來得晚,一大早早就又出去了,這也不是上班時間,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麽。

餘三生記着去繼續牌局的事情,根本顧不上老婆。

吃完面,餘三生就開着自己的電瓶車出去了。

餘白今天起得早,但是他沒有從房間出來,一直到他爸出了門,他才穿戴整齊地跟了上去。

他只靠自己是找不到他們賭錢的地方,但是餘三生一定會再去,他只要跟着人一路過去就好了。

果然,餘三生直奔城郊村,熟門熟路進了一幢樓。

他開門關門,自己推着電瓶車直接進去了,也不需要人接待。

餘白伸腳踩到地,将自行車停住。

他找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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