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寧蘇意有男朋友了
兩人忙到下午兩點才有機會吃午飯,寧蘇意帶井遲在學校的自助餐廳用餐。天氣熱,寧蘇意沒胃口,只夾了一些清爽的蔬菜沙拉到餐盤裏,端到餐位上。
男人飯量比較大,井遲手裏端了好幾個餐盤,差點要拿不下,中間那個餐盤用兩根小拇指夾着固定,坐在她對面,見她拿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小鳥胃也不一定吃得飽,便推過去一份意面。
“你訂了哪天回國的機票?”寧蘇意手持銀質叉子,卷起一小團意面送進嘴裏,細嚼慢咽。
“沒訂票。”井遲進食的動作也很優雅,一手持刀一手持叉,低着頭緩慢切着餐盤裏的牛排,“我打算跟你一起回國。”
寧蘇意微訝,動作頓了一下:“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計劃領完畢業證在英國停留幾天,到附近的城市逛一逛,就當是畢業旅行。”她手肘抵着桌沿,設想回國後的生活,可能要面臨很多挑戰,“我回國後估計沒幾天清閑日子可過,所以想趁此機會好好放松一下。”
寧家的情況井遲很了解,寧老先生身染沉疴,一年當中泰半時間住在醫院裏。寧蘇意的父親寧宗德醉心文學,曾出版多部散文集、長篇小說,文學類的獎項拿到手軟,且是中國作協裏的一員。寧宗德無心繼承家業,早年被迫接手明晟醫藥集團,因心有餘而力不足,明晟醫藥這些年來一直在走下坡路,能屹立不倒全靠寧老先生強撐着一把老骨頭在背後苦心幫扶。
寧宗德原本有個兄長,聽說五歲的時候被家裏的保姆帶出去弄丢了,幾十年過去也沒找回來。年輕一輩裏,只有寧蘇意一個人,她此次回國,勢必要接替父親的位置,成為明晟醫藥新一任的掌權人。
他的酥酥,肩上的擔子不比任何一個男人輕。
井遲用叉子紮了一小塊牛排,隔着餐桌喂給她:“我沒什麽要緊事,陪你多留幾天就是了。”
“不吃,牛排太膩。”寧蘇意抿了抿唇,避開他遞過來的食物,繼續方才的話題,“你确定要陪我?你在國內的工作不用做了?”
他昨夜并未細說,她只當他跟以前一樣,過來歇一晚,陪她參加完畢業典禮就回國。
“公司裏不止我一個管事的,我不在沒太大關系。”井遲收回手,從容地将牛排送進嘴裏,話音剛落,手機就像跟他作對似的,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是傅明川打過來的電話。
井遲放下刀叉,接起電話,聽那邊的人彙報工作上的事。
傅明川簡單說了幾句,井遲微蹙眉心,換上冷淡的語氣:“先拿去讓肖晉分析,再考慮要不要追加投資,怎麽說那家公司都有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在我們這裏……”
寧蘇意從沒見過工作中的井遲,立時多了幾分興趣,單手撐腮凝視着他,怎麽看都還是高中時期那個冷酷寡言的男孩,沒法想象他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運籌帷幄、發號施令的樣子。
井遲說完正事,那邊的人問:“你什麽時候回國?還有個案子,得你親自跟對方的創始人談談,肖晉和何既平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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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遲看了眼寧蘇意,見她眼睛發亮,像是在看什麽新鮮有趣的事物,愣了一下,斂下眼睑不耐煩地同傅明川說:“他們搞不定,你也搞不定?”
傅明川笑一笑,夾帶幾分揶揄,話鋒一轉問道:“我猜猜,你現在是不是跟你家那位小青梅在一起?”頓了頓,又是一笑,“傳聞我聽了不少,什麽時候帶我見見本尊,我可好奇死了。”
井遲一言不發,直接挂了電話。
他目光微擡了些,看見寧蘇意将沙拉裏對半切開的小番茄都挑了出來,堆在餐盤邊緣。寧蘇意聽他講完電話,撩起眼簾看他:“工作上的事?”
井遲擔心她不讓自己留下來陪她,不願多說,含混道:“一點小事,傅明川能辦好,他就是故意騷擾我。”
寧蘇意當即撲哧一聲,笑眼彎彎。
“傅明川”三個字,她聽井遲提過幾次,是他的大學室友,畢業後他們倆連同另外幾個同學合夥創辦了家風投公司,這幾年在寧城混得風生水起。
井家本是經營珠寶首飾——羅曼世嘉珠寶在國際上都享有盛譽。井家祖上就是做玉石生意的,發展至今,家底自然頗豐。井遲作為孫輩裏唯一的男丁,對自家企業并不感興趣,只在公司裏挂了個“小井總”的名號,真正管事的是他二姐井韻荞。
井遲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自己創立的MY風投公司,只偶爾出席羅曼世嘉總部的重要會議。
寧蘇意吃了幾口就放下餐具,拿起餐巾紙擦拭嘴唇:“你別為了哄我高興,耽誤了自己的事,我留下來左不過是為了玩樂。”
“正好,我也想玩樂。”井遲吃了她挑出來的小番茄,挑眉說,“每次過來都匆匆忙忙的,還沒好好欣賞周邊風景。我留下來,你多了個導游的任務。”
寧蘇意端起杯子抿了口水,笑說:“随你。”
有人陪她玩,比她一個人玩有意思多了,她當然不會拒絕。
——
寧蘇意住的公寓離學校很近,回去稍事休憩,便開始在櫃子裏挑選晚上參加舞會要穿的禮服。
在英國住了這麽多年,戶外活動她倒是參與不少,劃船、橄榄球、板球之類的,參加宴會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是以,衣櫃裏有一半空間挂着各種顏色的運動服。
寧蘇意抱臂掃了一眼,最後取出一條出席同學婚禮穿過一次的牛油果綠長裙。吊帶的款式,裙紗輕薄飄逸,堆在身上如雲似霧。她皮膚白,穿上綠瑩瑩的禮服,更顯得優雅端方,美麗不可方物。
井遲在廚房中島臺後面鼓搗咖啡機,不消片刻,空氣中就漂浮着醇香的咖啡味,加了奶和方糖後,香味裏便多了幾分甜。
寧蘇意看了眼時間,還算充足,出來喝了杯咖啡,而後再回到卧室裏換衣服、重新化妝。
這回她沒為難自己,到畫眼線的部分,自己先畫好了右眼,拿着眼線筆跑去找井遲:“幫個忙。”
井遲坐在沙發上,伸直了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手裏拿着她放在小圓桌上的書籍,從她夾着書簽的那一頁開始翻看,聞言擡起頭,合上書随手放下,欣然答應。
待寧蘇意走近,井遲就發現她脖子上戴着的項鏈,是他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底端的吊墜是一朵精致的小玫瑰,層疊的幾片花瓣栩栩如生,鑲嵌着瑩瑩粉鑽,璀璨奪目。
井遲嘴角淺勾,接過眼線筆,如法炮制,給她畫好了左眼,照樣端詳幾秒,确定沒問題才把眼線筆還給她。
比起上午清淡的妝容,寧蘇意現在的妝更濃豔了些,眼線拉出的弧度自然更長更翹。
寧蘇意那會兒沒能滿足的好奇心再次翻湧而上,望着井遲欲言又止,片刻後,躊躇道:“你說你沒女朋友,也沒個喜歡的人,怎麽眼線畫得這麽好,你是不是……”
“打住,你別瞎猜,我沒受過什麽情傷。”井遲一看她露出同情的眼神就知道此刻她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我沒談過戀愛。”
這下寧蘇意是真納罕不已,張了張嘴,好半晌沒發出一個音節。
井遲忍俊不禁:“怎麽了?沒談過戀愛這麽讓你驚訝,下巴都要掉了。許你不談,就不許我不談?”
寧蘇意發出一聲輕嗤,她什麽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倆能相提并論?
“你不行啊,小遲弟弟。”寧蘇意感嘆一聲,十分具有長輩風範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老井家的香火全靠你延續,你父親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大姐都會解方程了。井奶奶沒有催你嗎?”
井遲一臉吃癟,照常回敬一句:“……誰是你弟弟。”
還有,他才沒有不行。這一句,他只敢在心裏默默地反駁。
——
畢業舞會沒有畢業典禮嚴肅,相對來說較為随意。寬敞明亮的大廳裏衣香鬓影,女士身着各式各樣的禮服,男士則是白襯衫配筆挺西服,舉着香槟談笑風生。
井遲跟随在寧蘇意身後,他穿着一身純黑的修身西服,身材勾勒得極好,颀長的線條一覽無遺,白襯衫的領口配了枚領結,頗有幾分考究。寧蘇意偏着頭低聲叮囑他:“一會兒我同學要是跟你喝酒,你喝果汁就好了。”
井遲酒精過敏,滴酒不能沾。
“還用你說,我自己會注意。”井遲手放在她身後,虛攬着她的腰,帶她入場。
寧蘇意一出現,果然有幾個相熟的同學圍攏過來。白天拍畢業照的時候,他們見井遲陪在一旁,早就對他表示好奇。
現在終于能近距離接觸,兩個女同學眉毛挑得老高,欣賞完中國帥哥的英挺風姿,轉頭就朝寧蘇意擠眉弄眼,悄聲問她:“這是你在中國的男朋友?怎麽現在才帶過來給我們看,太不夠意思了!”
寧蘇意舉着香槟笑得花枝亂顫,杯中的酒液差點晃蕩出來。她掩着唇,用同樣的音量告訴好友:“猜錯了,是我弟弟。”
井遲沒聽見她和女同學說了什麽,不過稍微動動腦子也能猜到。
寧蘇意撇清完兩人的關系,兩位女同學立刻興奮了,表現出蠢蠢欲動的模樣,争相想當她弟妹。寧蘇意聳了聳肩,說自己這位弟弟難以管教,她們要想當弟妹得自己搞定。
兩個金發碧眼的女同學當即離開寧蘇意,轉身一致朝井遲靠攏,一左一右将他夾在中間,左一句問候右一句撒嬌,還要跟他喝一杯。
井遲像根木頭杵在那裏不動,小鹿一樣的眼睛望着寧蘇意,眼神卻很不善,仿佛要吃了她。
寧蘇意知他色厲內荏,絲毫不畏懼。她幸災樂禍地朝他舉了舉手裏的高腳杯,對好姐妹說:“聊天可以,不可以灌他酒哦,他過敏體質,喝了酒很麻煩的。”
小姐妹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繼續追問井遲的喜好。
井遲左右為難,又不好意思拂了寧蘇意好友的面子,等他委婉擺脫那兩位女同學,舉目四下逡巡,卻沒發現寧蘇意的身影。
正要去尋找,便聽見身旁有人提到寧蘇意的名字。
井遲頓住腳步,側過身瞟了一眼,是兩個男學生。其中一個個子很高,幾近一米九,棕色卷發,皮膚白淨,一雙茶色的眼眸分外深邃迷人。
井遲釘在原地,豎起耳朵偷聽,男生的聲音更清晰地傳入耳中,他在對另一個男生說:“再等等,燈光暗下來的時候,我去找她,跟她表白。”
同伴拍了拍男生的肩,跟他碰了一杯,鼓勵道:“蘇沒有男朋友這件事整個學院都知道,朋友,你的勝算很大。”
井遲眼神陡然一沉,想都沒想就徑直走到高個子男生面前站定,冷聲道:“抱歉,寧蘇意有男朋友了。我是她男朋友。”
背後掐寧蘇意爛桃花的事井遲過去沒少做,做起來可謂得心應手。
兩個男生怔忪地看着他,表情俱是一變。
寧蘇意從洗手間回來,看見三人呈三足鼎立的方位各自盤踞,另外那兩個都是她認識的同學。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話題,兩位男同學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但她聽清了從井遲嘴裏吐出的幾個字眼,訝然道:“什麽男朋友?”
背對着她的井遲背脊一僵,一瞬間冷汗直冒,心髒如擂鼓一般狂跳,快要撞破胸腔而出。他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遲遲不敢回身,不确定她有沒有聽清他方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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