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生殺予奪全憑她

葉繁霜瞅着寧蘇意,見她陷入回憶,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兩個人都不說話,鄒茜恩都快跳腳了。

葉繁霜啜了口咖啡,大發慈悲跟她說了:“你那時候在初中部,我們在高中部,你應該有印象,酥酥交了個新朋友,叫楊婧雯。”

鄒茜恩沉思數秒,點頭:“我記得她,當時還以為我們的三人小團體要變成四人小團體了,後來不知怎麽,你們倆突然沒跟她來往。我本來就是通過你們才認識她,你們都不和她說話了,我也就不和她玩了。”

頓了一下,她問:“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葉繁霜擱下咖啡杯,視線掃過寧蘇意的臉,見她回神了,便又接着說:“楊婧雯是隔壁班的,原本跟我們也不算熟悉,是她主動找酥酥玩,慢慢彼此就混熟了。誰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看出井遲與酥酥關系匪淺才想方設法跟她做朋友。”

鄒茜恩張了張口:“她喜歡井遲?”個中緣由她不清楚,只記得有段時間,她們四個經常一起吃飯,偶爾寧蘇意會叫來井遲。

“嗯,楊婧雯喜歡井遲,與酥酥交上朋友後就借她的東風搭上井遲。”葉繁霜笑一笑,似是覺得幼稚,“可惜人家井遲不吃她那一套。直到有一天,楊婧雯憋不住了,打算表白,寫了封情書讓酥酥幫忙遞給井遲。”

不是沒女生往井遲面前送情書,一般當面遞給他的,他都會直接拒絕。除非女生把情書塞他課桌裏,他無法視而不見,只得另找機會清理掉。

楊婧雯很聰明,讓寧蘇意幫忙轉交。

她大概明白,井遲一向對寧蘇意有求必應,說是“有求必應”都欠了點意思,更準确一點,只要是寧蘇意想要的東西,井遲會不顧一切幫她得到。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盡辦法搬來天梯,為她摘下來,雙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井遲接受了那封情書,拆開認認真真地看,偏楊婧雯沒寫落款,致使井遲誤以為那封情書是寧蘇意寫的。

要怪也只能怪兩個人字體太像。

井遲隔天看向寧蘇意的眼神就變得直白熾熱,不像以往,總是隐忍晦深,仿佛潛藏在萬裏冰川底下的一簇火苗,輕易不被人窺見。

寧蘇意無知無覺,一個勁地問:“你要答應嗎?”

井遲看着她的眼睛,心跳瀕臨失控,除此之外,還多了絲惶惑不安,懷疑眼前的一切是愚人節的整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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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井遲張口,嗓音啞得如同裂帛。

寧蘇意大睜着眼睛,與他視線交彙,耐心等他的回答。

井遲別過臉去,啞聲說:“好、好啊。”

寧蘇意不可思議:“你答應了!”

“嗯。”

寧蘇意沉浸在自己首次當紅娘就成功的喜悅中,趁着課間休息,急不可耐地跑去找隔壁班的楊婧雯,拽住她的手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向她傳達了井遲的回複。

楊婧雯愣了愣,繼而內心湧上狂喜,臉頰蹭地紅了個徹底,踮起腳尖從敞開的後門往裏張望,尋找井遲的身影,既緊張又歡喜。她咬着下唇,手指無措地絞着衣擺,十足的嬌羞小女兒态。

寧蘇意好人做到底,跑回教室叫了井遲出來,而後功成身退,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兩人站在走廊的欄杆邊上,說了不到三句話,楊婧雯臉色驟變,哭着跑開了。

井遲一個星期沒跟寧蘇意講話,單方面宣布冷戰。

最後是寧蘇意主動哄他,兩人才和好如初。

鄒茜恩聽完故事整個人呆若木雞,許久,方喃喃道:“這等好戲我當時怎麽沒能現場圍觀?我好恨。”

“你們适可而止,別胡說八道了。”寧蘇意聽她們無中生有,簡直頭疼,“事後我問過井遲,他的說法是,他以為我是在說別的事,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是我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答應了楊婧雯的表白。”

葉繁霜:“那他跟你生哪門子的氣?”

“我自作主張,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事情到底怎麽樣,恐怕只有井遲自己心裏清楚,我也只是通過旁觀他的表情,猜測一二。”葉繁霜從事公關事業多年,練就了一口三寸不爛之舌,論耍嘴皮子的功夫,寧蘇意絕不是她的對手。

寧蘇意果然招架不住,無奈攤手:“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說井遲喜歡我,依據是他對我很好,那我對他也很好,但我對他是單純的親情,推己及人,一個道理。”

“既然這樣,不如打個賭?”葉繁霜突然來了興致,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微擡起下巴,“我賭井遲對你有意。我贏了,你請我吃一個月早餐,輸了任你提要求。”

寧蘇意驚了:“任我提要求,玩兒這麽大?”

葉繁霜未置可否,擡手一指鄒茜恩:“你呢,跟不跟?”

鄒茜恩玩性大,哪有落單的道理,當即一拍手:“我跟霜霜一樣。”

寧蘇意覺得她們腦子有毛病。

葉繁霜看着寧蘇意,略帶挑釁地揚起眉梢:“不敢賭?”

“有什麽不敢的,賭就賭,我十拿九穩贏定了。”寧蘇意喝了口冰鎮的飲料,大腦清醒,通體舒爽,“我有個疑問,要怎麽驗證,我直接問他?”

“Stop!你可千萬別幹這一出。”葉繁霜嚴肅地遏止她的想法,“聽我的,你什麽都不用做,時間會告訴你答案。”

寧蘇意目光收斂,靜靜地盯着面前的杯子,沁涼的水珠布滿了杯子外壁,細密的水珠彙聚在一起,流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她笑了一聲,輕聲說:“好。”

三人坐了片刻,準備去逛街買衣服,剛走出咖啡廳,葉繁霜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聽了兩句眼神立時沉了下去:“好,我馬上過去處理,讓手底下的人先把資料準備好,半個小時後會議開始。”

挂了電話,她看向另外兩人,歉然道:“我有點事要回公司處理,不能陪你們逛了,有時間再約。”

寧蘇意嘆息一聲:“周末都不放假啊?”

“我們搞公關的全年無休,大過年的要是遇上突發事件也得趕到公司加班。”葉繁霜伸手攔了輛出租車,拎着外套和提包先一步離開,坐上後座,透過車窗朝她們揮了揮手。

送走葉繁霜,鄒茜恩說:“霜霜年前換了個新老板,聽說其人特別龜毛變态,加班熬夜比前幾年都頻繁,霜霜都開始抽煙了,也是不容易。”

“我後天進公司,以後也不一定能抽出大片的時間。”寧蘇意将她肩膀一攬,走向不遠處的商場,“走吧,去逛逛。”

“你和霜霜都是大忙人,就我一個人,閑得長蘑菇。”鄒茜恩踩着高跟鞋,沿着陰涼處往前走,很快走進商場裏,吹着涼絲絲的空調,渾身都舒坦了。

寧蘇意包裏的手機在響,她摸出來看了一眼,井遲打過來的電話。

鄒茜恩湊過來看到來電顯示,朝她擠眉弄眼。

寧蘇意抿着紅唇,遲遲沒接,興許是方才三人聊的話題過于超出正常範圍,讓她在面對“井遲”兩個字時心緒有些複雜。

她苦笑一下,心裏陡然生出悔意,不該随便答應她們倆打賭,即便是玩笑也很奇怪,還有點尴尬。

她和井遲之間自小積累的情誼,拿來做賭未免顯得不尊重他。

“接電話啊,你怎麽不接?”鄒茜恩推了推她的手肘,眼神頗為戲谑,“該不會不好意思了吧?”

“又胡說。”寧蘇意白她一眼,背過身去接通電話。

井遲問:“晚上一起吃頓飯?自從你回來,我還沒有跟你吃過飯。”

“晚上有約了,和茜恩一起。”寧蘇意說。

“啊,那好吧,改天再約。”井遲不免有些遺憾,語氣裏卻一點不顯,仍是帶着淺淡笑意和關切,“你開車了嗎?結束後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我開車過來的。”寧蘇意感覺耳邊有點熱,一側頭,鄒茜恩這個不講道德的女人正趴在她耳邊偷聽她和井遲講電話。

寧蘇意無語,一手按住她肩膀将人推開:“一邊兒去。”

電話裏的井遲稍稍一愣,沒聽清:“你說什麽?”

“不是跟你說的,我在跟茜恩說話。”寧蘇意望着商場上空垂下來的燈串流蘇,璀璨得有些晃眼,頓了數秒,她提議道,“明晚吧,明晚一起吃飯。”

井遲嘴角霎時勾起來,輕快地說了聲“好”。

寧蘇意補上一句:“今天也沒能跟霜霜吃頓飯,她有事先走了,明晚我叫上她,你叫一下景庭哥,還有幾個發小,大家一起聚一下。”

井遲斂了笑意,聲音低了幾許,又說了聲“好”。

他放下手機,起身走到落地窗邊,外面烈日當空照,整座城市被籠罩在滾滾熱浪裏,空氣都似乎飄着濃濃的煙火,一點即燃。

井遲折回去,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煙,撕開外面的透明塑料封膜,輕輕磕了磕,抽出一支煙夾在指間。金屬制的方形打火機在指尖轉了一圈,打着了火,點燃香煙。

他猛吸了幾口,嗆了一下,嗓子裏泵出火星子似的,一陣灼燒的痛感。

外面有人在敲門,井遲動作一頓,說了聲“進”。下一秒,他把手裏還剩三分之二的煙摁進煙灰缸裏,緩緩吐出一口淡青色的薄煙,青煙随之向上飄起,攏着清冷的面龐。

她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情緒。

生殺予奪,全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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