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這是你男朋友

解決掉懸在心頭的一樁事,寧蘇意輕松不少,轉念想到得給穆景庭說一聲,免得他繼續為她奔忙。

只是不湊巧,車子剛好停在公司門口。

寧蘇意暫時收起手機,拎着包下車,乘專屬電梯到頂樓辦公室,坐下歇口氣,而後給穆景庭撥了一通電話。

響了大概十來秒,那邊才接通:“酥酥?”

穆景庭趕着開早會,上午還得坐飛機出趟差,聽到鈴聲響起,他拿着手機從會議室裏出來,站在走廊裏接聽。

身處同樣的位置,寧蘇意自然曉得他時間寶貴,分秒不容耽擱,于是三言兩語說明情況:“跟你說一聲,不用幫我另找房子,我已經找到合适的了。”

“這麽快?”穆景庭驚訝,繼而猜測出來,“熟人的房子?”

“小遲幫的忙,他剛好在鐘鼎小區買了兩套房,自己沒住,反倒便宜我了。”寧蘇意笑說。

穆景庭沉吟一下,說:“好,我明白了。”

鐘鼎小區他怎會不知道,正是他公司開發的樓盤,三年前就售空了。井遲之所以能一下購買到兩套房,還是托了他這層關系,在動工前就已經定下了。

那個小區的房子走的都是高端路線,地理位置又恰好在CBD周邊,房價奇貴。當時他還納悶,小區離MY風投不近,離井家老宅所在的雍翠樂府也不近,井遲為何非要在那裏買房。現下倒是悟了所有,那裏距明晟藥業的辦公樓僅十分鐘左右的車程。

穆景庭将手機揣回兜裏,轉身往會議室走去。手将要觸碰到門把手,倏地一頓,若他沒記錯,那兩套房在相鄰的上下兩層……

——

寧蘇意當晚回去就跟邰淑英說明此事,她要搬出去住,肯定做不到悄無聲息,得跟家裏人講清楚,免得他們擔憂。

果然,邰淑英不大贊同:“你在外面住,沒人照顧你我怎麽能放心?”

寧蘇意兩手按着她肩膀,給予有力佐證:“媽,你別忘了,我在英國讀了多少年的書,我怎麽就不會照顧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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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為什麽突然要搬出去,在家裏住我還能時時刻刻——”餘下的話湮沒于喉嚨深處,邰淑英猛然想到什麽,“是不是因為你大伯他們?”

“您別瞎猜,我就是為了工作方便。”寧蘇意不想讓身邊人為自己苦惱,寧願說些謊話粉飾太平。

顯然,邰淑英沒那麽好騙,她凝視着女兒的臉:“在媽媽面前也不肯說實話?”

寧蘇意苦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還記得珍姨的孫子周歲宴前一天,我下班回來說包了一萬塊錢紅包的事嗎?”

“記得。”發生在前幾天的事,邰淑英怎會忘記,“你當時說記岔了。”

“沒有,我确實取了一萬塊現金放包裏,去後院找你的時候,大伯回家一趟,偷偷拿了那筆錢,又悄悄走了。他以為家裏沒人知道他回來,不曾想被那位臨時請來的做飯的阿姨撞見。”

邰淑英呼吸遽然一滞,難以置信。

“你爺爺不是給了他一張銀行卡當零花錢?”她眼睫輕顫,着實被驚到了,想到這麽一個手腳不幹淨的人整日在身邊亂晃,心裏就毛毛的。

寧蘇意語含憂慮:“我聽堂嫂說,大伯以前愛賭,後來戒了,怕是一遭得了錢,又‘重操舊業’。你尋個機會跟爸說一聲,讓他注意一點。”

邰淑英看着她:“你真不在家住?”

“差點忘了跟你說,除了偷拿錢這回事,大伯白天趁我不在家,去我房間翻過東西。我今天早上去而複返,逮了個現行。”

邰淑英聽得直皺眉,她和丈夫住在一樓,都很少去女兒的房間打擾,哪怕進去,也是她人在房間的情況下。

一個半熟不熟的大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別說寧蘇意親眼撞見,邰淑英光是聽一聽心裏就膈應得慌。

“既然你堅持,那就搬出去住吧。你爸和爺爺那裏我去說。”邰淑英嘆口氣,最終妥協了。

寧蘇意叮囑一句:“我搬走的真實原因你和爸知曉就行了,別跟爺爺說。他剛找回兒子,心裏頭正熨帖,說這些無異于兜頭潑冷水。”

邰淑英心頭泛起酸意,別過臉去不看她,片刻,把她的手拉過來團在掌心搓了搓:“委屈你了。”

“千萬別這麽說,我真沒覺得委屈。子女像我這麽大,哪個還窩在父母懷裏,你們對我夠照顧了。”寧蘇意說,“房子都清理好了,我打算這周日就搬過去。”

“前幾年給你購置的幾套房産都沒有離公司近的,你是打算住哪裏?”邰淑英轉而操心起她的住處。

征得母親同意後,寧蘇意心裏松快多了,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井遲有兩套房在那邊,給我住一套。”

“跟他租的?”

“我是想租,他沒同意,跟我鬧脾氣呢,說我與他的關系,談錢生分。”

邰淑英笑了笑,打心底裏覺得那孩子辦事妥帖,對寧蘇意也是情真意切,挑不出毛病。反觀她家這個女兒,忒不開竅了。

——

周末兩天時間都騰了出來,寧蘇意就把搬家的事給落實,聯系上井遲,問他先前說的給她配備“搬家司機”的事靠不靠譜。

他打包票說:“放心,絕對靠譜,先收拾好你的東西,馬上到你家門口。”

日常用品、衣物首飾,寧蘇意這幾天利用晚上回來的空閑時間收拾了七七八八,全都裝進瓦楞箱裏,用膠帶封好。

餘下的一些瑣碎物品,随時都能回來拿,她倒不急于一時。只是搬出去住,不代表跟這個家完完全全割裂開。

畢兆雲幫她搬了兩個箱子下來,沒忍住小聲問:“是不是安安在樓上吵到你了?我已經警告過他了,讓他晚上不許大吵大鬧。”

寧蘇意笑着安撫:“不是,你別多心。”她還是祭出那個早就準備好的理由,“我兼顧公司和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住的離公司近一點會比較方便,不忙的話還是會回來吃飯的。”

寧蘇意看一眼時間,話鋒一轉:“到點了,搬家司機怎麽還沒來?”

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

畢兆雲說:“是不是司機來了?”

确然是“搬家司機”到了,寧蘇意穿過擋腿的幾個瓦楞箱,從容打開門,然而站在門外的人是井遲,且提前擺好了造型——單手撐住門框,身子向一邊傾斜,微微歪着頭,戴一頂白色鴨舌帽,一身黑衣黑褲。

寧蘇意愣住,恍然醒悟過來:“你就是那個‘搬家司機’?”

井遲用一根食指頂了頂帽檐,露出一雙澄澈帶笑的眼眸。狹長的單眼皮,不笑的時候又冷又妖,一笑便如春日桃花盛開。

“沒錯。”他挑了挑眉,為能夠騙到她感到得意。

寧蘇意指了指擺滿紙箱、無處下腳的玄關:“別鬧,這麽多東西你一個人搬不完,聯系一貨車吧。”

“一次搬不完就多搬幾趟。”井遲站直,取下帽子戴在她腦袋上,“我幫你搬東西,順道把你送過去,你在那邊慢慢整理。”

一直默默觀察他們的畢兆雲這時才出聲:“蘇意,這是你男朋友?”

她不了解寧蘇意的感情狀況,單憑他們說話間的熟稔和眼神交彙時的神情來推斷,兩人關系甚密。

寧蘇意被口水嗆到,定了定神,否認道:“不是,這是我弟弟,井遲。他家與我們家交情很深,從太爺爺那一輩就交好吧?”

井遲颔首,肯定她的說法:“是的。”

寧蘇意随後給井遲介紹:“這是我堂嫂。”

井遲規規矩矩、不帶情緒地打聲招呼:“堂嫂。”

畢兆雲愣愣地“啊”了聲,有些不知所措,還有一點尴尬,畢竟自己剛把他當成寧蘇意的男朋友,還說出來了。

寧蘇意瞧出畢兆雲的無所适從,踮起腳尖伸手抓了抓井遲被帽子壓塌的黑發,回頭對畢兆雲說:“你別理他,他平時就是一冷酷的小屁孩。”

井遲瞥她一眼,理所當然地反駁:“我是小屁孩,你是什麽?”

寧蘇意:“……”

不過閑聊幾句,幾人就開始動手搬箱子,邰淑英和寧宗德也要幫忙,被寧蘇意制止了。一個兩個腰椎頸椎不好,哪敢勞煩他們。

東西确實多,井遲來來回回搬了四趟。

寧蘇意正式進入新家,先沒整理東西,而是到各個房間參觀一遍。一百五十平的大躍層,視野開闊,樓下是客廳、廚房、兩個帶獨立衛浴的客房,樓上是大卧室、書房,還有一個影音室和一個雜物間。

家具一應的色調都是深胡桃木、琥珀色、靛藍之類的。

寧蘇意進門首先注意到客廳通往二樓樓梯處的一幅巨幅壁畫。

莫蘭迪色調的人物畫像——一個挽着發髻的女人側坐着看向窗外,穿露背的法式紅絲絨裙,靠近後頸的頭發上別了枚珍珠發卡。

發卡的造型是蝴蝶結狀,爛大街的設計,寧蘇意記得自己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不知道丢哪裏去了。

大門被推開,井遲抱着最後兩箱東西進來。

寧蘇意從二樓下來,再次駐足在臺階上,纖腰抵靠着樓梯扶手,雙手抱臂仰面欣賞壁畫:“這畫裏的人是誰?”

井遲望着她,回答:“你啊,你看不出來?”

寧蘇意不禁莞爾:“還真是我。你找誰畫的?畫作名字是什麽?”

畫家不都喜歡給自己的作品取名字,作完畫還得留個落款和日期,眼前這幅畫卻是什麽痕跡都沒留,着實奇怪。

井遲目光左右瞟了眼,捋了捋被汗水打濕的額發,含糊其辭:“一個不出名的畫家,畫作也沒名字。”

“啊?”寧蘇意好奇極了,“那他是怎麽畫的我?又沒見過我本人。”

“當……當然是,我發了你的照片給他。”

“哦,這麽說你有這位畫家的聯系方式?”寧蘇意趿拉着拖鞋走下臺階,從冰箱裏拿一瓶礦泉水遞給他,深深地注視他的眼睛,“我還蠻喜歡這個畫風的,回頭想聯系他給我多畫幾幅。”

井遲握着礦泉水,手掌心裏的汗被冰涼的溫度冷卻,耳朵的熱度卻遲遲降不下來。沒照鏡子,估計是紅了。

他被她逼得節節敗退,洩氣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早就猜到是誰畫的吧,故意耍他。

“真是你畫的?”寧蘇意距離他不過兩步遠,字裏行間揶揄的語氣讓他聽得一清二楚,“你一開始為什麽要撒謊騙我?嗯?”

略微上揚的尾音,分明帶着探尋的意味,讓井遲一下心慌到快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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