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一個擁抱

傍晚時分,烏雲緩緩移動,堆積成團,真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氛圍。

天氣預報所示的“多雲”不準,一場雨來勢洶洶,澆在汽車的前擋風玻璃上,一陣激烈的噼裏啪啦聲,眨眼間,潔淨的玻璃一片模糊水霧。

天光迅速黯淡,夜幕即将來臨。

井遲一言不發坐在車後座,微垂着頭,從晌午等到此時。

前面駕駛座上的魏思遠頻頻看表,又看外頭的天色,心定不下來,屏了屏呼吸,沉吟了下,輕聲問後座的人:“井總,寧小姐她一時半刻出不來,要不我們先回去?”

兩個小時前,井遲的大姐井施華回撥了個電話過來,把丈夫的話轉告給他,明晟制藥的事情影響巨大,且內情較為複雜,寧蘇意恐怕沒那麽快被放出來。但請他別擔心,她那邊會想辦法疏通,不會叫她受委屈。

魏思遠聽了個大概,那時就勸他先回家等消息,他跟沒聽見一樣。

井遲扭頭望了望不遠處的警局門口,裏面的人進進出出,穿着醒目的藍色制服,唯獨沒有寧蘇意的身影。

“你先回去吧。”他嗓音低啞,十分渴水的感覺。

魏思遠正要啓動車子,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你先回去吧”,不是“先回去吧”,這兩者區別很大。

“井總你不回去?”魏思遠問。

“不用管我。”

魏思遠勸不動,把車留給他,自己從車裏拿一柄備用的黑色雨傘,推開車門,撐開傘下車。雨點砸落在傘面上,聲響劇烈。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井遲,魏思遠給傅明川打一通電話,讓他幫着勸說幾句。

傅明川深谙井遲的執拗性子,他執着的事,天王老子來了都不頂用,當即呵一聲:“你覺得我的話在你老板心裏有幾分重量?讓我去勸,你還不如回去燒香祈禱,讓他的小青梅早點出來。”

他的話不中聽,說的卻在理。

Advertisement

魏思遠沒轍了,只能聽之任之。

——

寧老先生下午去的明晟,臨時召集全部董事開會。會議結束,他派遣先前留在公司的幾個心腹暗中收集資料。

寧宗德挂心他的身體,随身帶着藥,晚飯時勸他進了些食,等了半個小時,再倒一杯熱水叮囑他服藥。

夜已深,寧老先生絲毫沒有離開的架勢,撐着拐杖坐在寧宗德辦公室的沙發上,等待着什麽。

寧宗德看一眼腕表,湊近他,低聲說:“爸,已經快十點了,我先送您回去休息,等明兒您再來公司坐鎮。”

寧老先生瞅他一眼,置若罔聞。

他大半輩子都在商海裏浮沉,寧蘇意尚年輕,一時看不透其中的彎彎繞繞,着了他們的道,不代表他瞧不出這裏頭的名堂。

若是沒內部高層的攪和,怎會捅出這麽大簍子卻找不出痕跡。

寧老先生閉着眼靜坐,如同山寺裏一尊洪鐘,古老而厚重,布滿斑駁的歲月痕跡,一旦撞響,必然聲勢浩大。

寧宗德勸他不住,只得陪着坐在辦公室裏,幹等。

其實,他自己都不曉得要等什麽,心思亂如一團麻,一面操心家裏的妻子,一面擔心寧蘇意那邊的狀況。

這一等就等到夜裏淩晨兩點,在此之前,寧宗德泡了兩壺茶。老爺子服了藥,本不宜飲茶,沒聽他勸,喝了一盞,一直熬到現在。

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在寂靜深夜裏格外清晰,老爺子睜開渾濁的雙眼,沉沉地說了聲“進”。

推門進來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同樣熬紅了一雙眼,兩鬓的頭發生出銀白,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夾克,手裏拿一沓資料,用三個密封袋封起來。

寧老先生目光看過來,那男人對上他的視線,微微颔首,眼神諱莫如深。

“宗德,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你世兄說,幫我把門關上,別讓任何人靠近。”老爺子沉聲吩咐。

寧宗德一時怔然,瞥見老爺子面沉如鐵,沒敢提出異議,快步走出辦公室,回身關上門,雙手交握擺在身前,守在門外。

辦公室隔音效果好,他聽不清裏面的兩人說了些什麽,耳邊只回蕩幾句細碎模糊的絮語。

約莫過了小半個鐘頭,寧宗德精神有些渙散時,聽見裏頭響起老爺子拔高的音量:“混賬東西!”

他霎時心驚,沒顧忌老爺子先前的叮囑,轉身推門進去。

入目所及,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拐杖丢在一旁,面色黑沉、目眦欲裂,而他那位世兄,不無惋惜地喟嘆一聲。

那堆資料散亂在茶幾上,世兄彎腰将其歸攏到一起,重新交到老爺子手裏:“您千萬保重身體,這些資料,除了您手裏這一份,備份我都銷毀了。事情沒到那一步,尚有轉圜餘地,您別灰心。”

寧宗德聽得雲裏霧裏,沒多嘴去問。

到錦斓苑已是夜裏三點多,雨下了半宿,空氣裏滿是潮濕的泥土腥氣,混合着草木的淡淡澀味。

老爺子到家也沒得片刻歇息,捂着嘴一陣咳嗽,徑直去了書房,背對着寧宗德丢下一句:“叫寧屹揚過來一趟。”

別墅上下燈火通明,大概除了最小的那一個,沒人睡得着。

邰淑英聞聲,披上外套從房間出來,撞見正從樓上下來的寧宗德和寧屹揚。

寧屹揚緊抿着嘴,心下忐忑難定,背脊筆直地走進書房。

邰淑英迎上寧宗德,問他出什麽事了。

寧宗德搖搖頭。

邰淑英心中挂礙寧蘇意,問:“那酥酥她……”

寧宗德說:“聽老爺子那邊的人說,事情尚可轉圜,你且安心。”

邰淑英剛想松一口氣,書房裏就傳來瓷器砸碎的聲響,吓了她一跳,壓低聲驚呼:“這、這是……什麽情況,用不用進去瞧瞧?”

寧宗德拉住她,示意她別摻和。

回來的路上,老爺子幾欲嘔血,始終不發一言,比那時在辦公室裏枯坐等人還要沉寂。他雖不明所以,但自覺茲事體大。

寧宗德看一眼書房緊閉的門,大腦裏冒出個模糊的猜測,卻不敢往深了細想。

一門之隔,老爺子拉出文件袋裏的一沓資料,甩在寧屹揚臉上。紙片雪花似的揚起又落下,散落一地,連同摔碎的瓷杯碎片一起,化作一片狼藉。

寧屹揚閉了閉眼,低頭去瞧,那些字手牽着手在眼前跳舞,他一個也看不清。

老爺子當真悲痛到極致,手指都在顫抖。

若不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叫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眼前一派正直的孫兒竟聯合公司的高層,要拉自己的親妹妹下馬,不惜以犧牲公司名聲為代價。

他以利益和權位相誘,昧下那批藥材的錢,以次充好。有高層作保,所有程序正常,落在明面兒上,只會是寧蘇意擔責。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抖着手一巴掌扇過去,字字重若千金:“我一生坦蕩,怎就養出了你這麽個走歪魔邪道的孫子!你知不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是拿整個公司陪葬!你怎麽就如此犯渾!”

寧屹揚生生受了一巴掌,嘴角染上血絲。

“那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麽下得去手?啊?”老爺子後退兩步,手掌住書桌邊沿,拇指碰到桌上一方白玉鎮紙,一時氣急,抄起來砸到寧屹揚腦門上。

他額角登時被砸出個口子,鮮紅的血順着臉往下淌。他垂着眼,始終未置一詞,連動一下也不曾,即使流出來的血快要糊住眼角。

老爺子洩了力,跌坐在太師椅上,拿手指着他:“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別叫我再看到你,我沒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孫子。”

他懶得過問那四千萬到底去了何處,首要任務是如何拯救明晟的困局。

寧屹揚出了書房,對上寧宗德夫婦看過來的錯愕眼神,他偏頭避開,走出大門。

老爺子沒從裏頭出來,寧宗德也不敢上前去觸黴頭,催促邰淑英先回房間睡覺,他自己在外邊等着。

寧老先生一只手擱在桌沿,垂頭,額頭抵住手背,佝偻着背重重喘氣。

自打安排寧屹揚進公司,他便盤算着将來讓他承接大任,沒曾想算計一場,到頭來滿盤皆輸。

這件事沒那麽容易解決,倘若沒人頂下所有責任,寧蘇意無法脫身。可若是把寧屹揚推出去,他将來到了地底下,如何跟妻子交代?

——

三天後,寧蘇意被放了出來,踏出大門的那一刻,陽光刺眼,她擡手遮在額前,擋住眼前的光線,微眯着眼看腳下臺階。

身上的衣服還是她被帶走時穿的那一套,淺藍襯衫搭配布料精良厚實的深棕色西裝,上面添了好些褶皺,顯出幾分狼狽。

将将踏下去一步,一個身影沖過來,攥住她手臂往自己懷裏一拉,下一秒,寧蘇意被包裹進一個溫暖幹淨的懷抱裏。

那雙手臂緊緊地箍住她,手掌按在她後背的肩胛骨,一種要将她嵌進自己身體裏的力度,幾乎讓她喘不上氣。

耳畔,井遲的聲音輕緩地落下來,撫平她心頭所有的不安和慌亂:“沒事了,酥酥別怕,一切有我。”

寧蘇意心态還算平穩,這是在出來之前。

此時此刻,不知是被這過分令人沉溺的懷抱感染,還是被他話語裏難掩的深情所觸動,難得的,生出兩分委屈的情緒,眼眶又幹澀又滾燙。

她嗅到熟悉得讓人安心的味道,心髒像被一只手攥住,酸酸脹脹。

“井遲,你先放開我……”

寧蘇意感覺,他再不退開,自己真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不放。”井遲傾低腦袋,下巴蹭到她發間,呼吸間帶出一股股熱氣,手臂越發摟得緊,“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放開。”

寧蘇意微張着嘴唇呼出口氣,好像,她也有點貪戀這個環抱的溫度,聽着他胸膛裏急促又紊亂的心跳聲,十分悅耳。

井遲的語氣比她還委屈:“你知道我多有擔心你嗎?”

我想,我知道。寧蘇意終是閉上眼,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擡起,抱住他的腰,掌心裏也是他身體的溫度,真的好暖和。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