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燈影綽約,流光似錦。
南宮府,水閣。
刀伯戰戰兢兢的進去,又戰戰兢兢的出來。
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又拍了幾下腦門,刀伯篤定,自己是清醒的。
耳邊續續傳來閣內自家老盟主的晏晏笑語,以及,偶爾夾雜的那個墨衣男子的淡淡嗓音,刀伯覺得,活了大半輩子,這四方天空忽然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雖然知道這其中多得是虛情假意,可能夠隔着血海深仇,笑對“敵人”,盟主的心性這些年的确變化了許多。而且,南宮府,冷落寂寥十幾年,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刀伯忽然覺得,有些心酸,如果小姐也在的話,那該有多好,自家盟主心底有多挂念小女兒,刀伯很清楚。
“刀叔,廚房的菜弄好了沒有?”南宮平望着發呆的刀伯,出聲提醒。
刀伯回神,笑道:“今日不知道老爺要帶客人用膳,準備的有些倉促,老奴馬上去催催。”
南宮平點頭,笑意醇厚,道:“刀叔,父親難得如此有興致,你要仔細叮囑下人們,務必上心。還有,父親特地吩咐煮的紅棗燕窩粥,千萬不要出了差錯。”
刀伯應聲,道:“老奴曉得,少爺放心便是。”
南宮平拍拍秋伯肩膀,正待轉身回閣,卻似想起什麽,道:“多做幾道紫衣喜歡吃的東西。”
刀伯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
南宮平苦笑,道:“父親想做些軒兒喜歡吃的東西,可又問不出來,我想,軒兒小時候跟着紫衣長大,想必口味也随着紫衣。”
刀伯咧嘴一笑,道:“小姐最喜歡吃老奴做的東西,老奴這就親自去做。”
水閣,依水而建,月色倒映湖面,波光粼粼。
四四方方的飯桌上,南宮雄與青淵相對而坐,南宮平與南宮子昭并肩坐在一面,文簫與雲軒坐在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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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雄與青淵一言一語,表面禮節毫不缺失。
南宮平非常熱情的招待文簫和雲軒品嘗各類茶果點心,只惹得南宮子昭大跌眼鏡。
文簫含着極淺的笑意,掩住滿腹心事,一一謝過南宮平遞過來的各種吃食,慢慢咀嚼。
南宮子昭則毫不客氣的捧着滿盤糕點,吃得狼吞虎咽。
雲軒盯着面前的糕點,有點發呆,多少年來,第一次,吃飯的時候,不必算計,不必警惕,不必擔心随時可至的危險,也不必擔心會說錯話做錯事,雲軒感覺這種滋味很特別,心神亦變得很松弛。
見狀,南宮雄和藹的笑笑,道:“軒兒,外公家裏做的糕點不合胃口嗎?”
聞言,南宮子昭本應咽下去的一大口桂花糕堪堪堵在了嗓子裏,嗆咳不止。
雲軒視線離開糕點,轉向南宮雄,懵然無語。
南宮子昭被折磨的面色通紅,依舊不忘使勁兒的沖着雲軒眨眼睛。
雲軒睜大一雙澄澈的眼睛,猛然會意,随手抄起一塊綠豆糕,道:“沒有,很好。”
南宮雄愈加慈愛,親自将自己面前的一盤春卷端到雲軒與文簫跟前,道:“你們兩個孩子,千萬別拘束,我們南宮家沒有那麽多規矩。尤其是軒兒,怎麽都不動嘴?雖然老夫也不習慣與一些人同桌吃飯,可也不能餓着自己。”
文簫優雅的頓了頓,旋即溫爾道:“多謝。”
雲軒将手中糕點送入嘴裏,讪讪一笑。
“我們南宮家沒有那麽多規矩”……
南宮平與南宮子昭生平第一次極有默契的對視一眼,滿載哀怨,以及,委屈。
青淵面上始終挂着一抹淡淡笑意,聞言也不過順勢撿起一塊糕點放入嘴中,咀嚼片刻,道:“手藝極佳,只是火候有些過了。”
正帶領着下人上前布菜的刀伯聞言面露驚訝,忍不住開口道:“客人好高明的眼力,這味栀子糕,的确火候不佳。”
青淵含笑如故,道:“若是能取三秋白露混入水中,味道更佳。”
刀伯張大嘴巴看着青淵,如望鬼魅。
南宮雄呵呵冷笑,道:“想不到,以狠毒嗜殺名聞天下的慕教主還是位廚藝高手。”
青淵望着刀伯,道:“這味栀子糕,出自南疆,手藝獨特,色香味俱是一絕。看來,貴府管家是南疆人。”
刀伯嘆服,道:“正是。”
青淵眸光深了幾分,道:“以前,聽紫衣說,她最喜歡吃府上一位南疆叔叔做的東西,定然便是刀管家了。
刀伯手一顫,眼角有些酸澀,道:“小姐最是挑食,偏就老奴的東西合她胃口,屢吃不厭。”
青淵碾了碾手中糕點,看不出表情,沉默片刻,道:“刀管家可會做藕莼羹?”
刀伯點頭,道:“長在南方,自然會這個,慕教主可是要吃上一份?”
青淵搖頭,道:“簫兒比較喜歡,漠北難得,江南總是有的。刀管家,做的時候,記得加些枸杞子。”
刀伯反應過來,看了看文簫,笑道:“公子稍候,老奴這便去做。”
文簫笑笑,點頭,道:“有勞了。”語罷,複又向青淵道:“多謝義父。”
青淵眼神中滿是安撫之意,文簫了然于心,漸漸打起精神,餘光瞥見身側正安靜的吃着綠豆糕的雲軒,忽然意識到什麽,張了張口想要說些話,卻又無言以對。
雲軒感受到文簫的目光,側過頭,淺淺一笑,道:“等做好了,讓軒兒也嘗嘗味道,定然是美味。”語罷,便繼續低頭啃着自己手裏的東西。
文簫望着雲軒眸子深處一閃而逝的死寂與空洞,心中莫名湧起一點點的酸澀,以及,心疼……
大哥,簫兒這個哥哥恐怕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南宮雄一張臉拉的極不好看,刀伯看在眼裏,有些擔憂。
青淵視而不見,只是望着刀伯,道:“紫衣白糖糕的手藝相必也是跟着刀管家學的,可否麻煩刀管家做一些,裏面,最好不要少了鳶尾。”
刀伯愣了愣,連忙點頭,道:“這可是老奴最拿手的東西,慕教主可是要對了。”
雲軒手中的糕點“啪嗒”一聲直直落到地上,表情有些呆滞。
南宮雄示意下人上前收拾妥帖,向刀伯道:“老刀,紅棗燕窩粥做好沒有?”
刀伯正好布下最後一道菜,聞言連忙道:“馬上就好,老爺稍等。”
南宮雄點頭,朗然一笑,道:“各位不必拘束,今日南宮雄做東,當是不醉不休。”
南宮平聞言,道:“父親,不如将地窖裏的女兒紅拿出來一壺,方才盡興。”
南宮雄顯然興致頗高,道:“老刀,馬上去。”
刀伯暗暗抹了把汗,道:“是。只不過,大夫說過,老爺不能酗酒,否則便會傷身,老爺千萬不可貪酒。”
南宮雄有些不高興,道:“老夫今日高興,你聒噪那麽多幹什麽?照辦便是。”
刀伯偷空向南宮平投去一道懇求的目光,便抽身退下。
女兒紅,色如琥珀,馥郁芬芳,酸甜之中偏偏含着一抹苦辣。
青淵首先執起一杯酒,敬于南宮雄道:“岳父大人,紫衣之事,的确牽扯甚多,于青淵尤深。既然岳父大人有誠意與青淵合作,那麽,紫衣平安歸來,只是早晚的事。”
雲軒正用筷子撥弄着面前的清蒸魚,聞言又頓了頓。
南宮雄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目光迥然有神,道:“空口無憑,只要見不到女兒,老夫會永遠留着一張底牌。”。
青淵含笑,道:“盟主行事,當是如此。”
南宮子昭樂呵呵的将一碗酒推到雲軒面前,擠眼道:“這個酒最暖身,肯定能治住你的咳嗽。”
雲軒端起來淺嘗一口,目光清亮,道:“是挺舒服的。”
南宮子昭拍拍胸脯,道:“那是呀,也不看看是誰家的。”
南宮平瞪了南宮子昭一眼,低聲斥道:“一派胡言!”
南宮子昭吐吐舌頭,一頭紮進菜堆兒裏面,繼續狼吞虎咽。
暖流萦繞心扉,很是舒服,雲軒端起碗,想要再喝幾口,青淵已然蹙眉,道:“放下,不準再碰酒。”
長時間的低燒已經讓手足變得虛軟,雲軒微晃了下,旋即灑落幾滴琥珀色液體,怔了片刻後,便聽話的放下了碗。
文簫見狀,笑道:“軒兒弟弟,你失血過多,是不能喝酒的。”
雲軒揚起嘴角,道:“知道了,謝謝爹爹和文簫哥哥。”
南宮雄暗自嘆息一聲,感覺有些疲累,更感覺有些事情不能一拖再拖,微眯了眼睛,開口道:“老夫想知道,你如何安排軒兒?”
雲軒垂了眼睛,看不出什麽表情。
青淵若有所思,道:“帶他回雪冥。”
南宮雄似是舒了口氣,千言萬語堵在心頭,也只能道:“希望你能護他周全。”
雲軒只是低着頭吃飯,仿佛正在談論的事情與自己無關。
南宮雄露出今天晚上第三個慈愛的笑容,道:“外公專門給你做了補血的紅棗燕窩粥,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
雲軒只覺胸口堵得難受,許久,才有勇氣擡起頭,幾不可聞的道了句:“謝謝你,外公。”
南宮雄極是受用的笑開了眼睛,整個人都顯得慈和了許多。
南宮平見狀,心境也豁然明朗了起來,道:“父親,軒兒今年才十六歲,年紀尚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是應該好好補一下。子昭這個年紀的時候就知道吃喝玩樂,胖葫蘆一般,軒兒卻看着比上次更瘦弱了,想必是飲食不好。”
一語飄出,南宮雄與青淵都怔忡了片刻。
雲軒早就已經習慣了吃東西的時候強行壓制胃裏面的不适感,聞言生怕南宮平再有下一步熱情舉動,連忙擡頭道:“可能是睡得不好,軒兒會注意的。”
一場晚宴,進行得很順利,結束得很順利。
本着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青淵一行人便直接宿在了南宮府廂房。
朦胧燈火中,雲軒一個人坐在房間裏面發呆。
回雪冥,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應該怎麽解決?不辭而別,還是,跟爹爹說清楚……
這次一別,便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自己不會再打擾爹爹,爹爹可能也不會再有機會讨厭自己,時間,總會沖淡一切。如果爹爹可以找到娘親,那他們便可以和好如初,幸福的在一起,如果爹爹找不到,自己便接着找。至于自己欠雪冥的,就讓紫川來還罷,應該,可以的。
想到這裏,雲軒起身,推門,腳步剛邁出去,便頓住了。
對面廂房裏的兩道人影,一站一立,還在進行他們的談話,看起來,是那樣的和諧。就仿佛,那一年,自己光着腳站在屋外,聽着屋裏寒水哥哥和寒星正在嬉鬧的笑聲一般。
呼嘯而來的夜風讓雲軒打了個寒戰,手心微微發熱。
轉身回房,緊緊關好房門,雲軒徑自躺到床上,繼續想着自己的心事。
爹爹記得娘親喜歡吃的東西,也記得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是應該很開心,很滿足,可是,為什麽,那一刻,自己心底裏彌漫的,是一種與驚疑交織在一起的恐懼和蒼涼,不知道是為命運還是為自己……
一個人的時候,往事總會翻來覆去的折磨着自己的神經,即使白日,也擺脫不了夢魇。掙紮到最後,腦子裏便只剩下一片麻木和空白,很多很多年,雲軒都是在麻木和空白的狀态下進入睡鄉。
今夜,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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