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樂曲終了, 标志着結束的音符餘韻在禮堂中回蕩開來，最終緩緩消散。

黑壓壓坐滿了人的禮堂中靜默了兩秒，随即便一致地響起了熱烈如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在為這場合奏而鼓掌，為音樂構成的盛典致以最真誠的贊美。

最後一個音符從指尖下奏響, 食蜂操祈的指尖在幾秒後才離開琴鍵。

她揚起下巴, 舞臺頂部炫目的光凝聚成輝耀的光團，在她瞳孔中形成明亮的光點, 過于強烈的光線刺激地使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等掌聲響起, 食蜂操祈才從琴凳上起身, 走到禦坂美琴身旁同她并肩，兩人一起彎腰，為這場演奏進行謝幕。

璨爛的光落在少女的發梢和肩頭，跳躍着在空氣中沉淪旋轉。

這是聖誕夜最盛大的演出。

帝丹高中的寒假在聖誕節後的兩天開始，就在新年的前夕。

“今天的雪下的好大。”

食蜂操祈擡起頭, 端詳着天空的景色。

現在已經是深夜，盛大的雪在白日裏就已經落了下來, 現在只在天空中飄飄搖搖地落下幾小片零星的雪花。晶瑩的雪花在玻璃櫥窗的一側融化暈開成水漬，白雪于細窄的窗檐上堆積成淺淺的一層。

在這一年度的最後一天，她們并沒有待在溫暖的學生公寓, 而是盯着冬日的冷氣聚集在了廣場上——廣場上到處都是人,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笑, 他們聚集在這裏, 一同迎接着新年的到來。

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是跟毛利蘭她們相約一起來的, 只不過新年的氛圍容易使人上頭，她們很快就被人群給分開了。

不過, 她們也十分樂意和毛利蘭分開行動就是了——畢竟, 江戶川柯南也跟毛利蘭在一起。

在這個迎接跨年的時刻, 大概沒有人想要碰到突然發生的兇殺案吧？那樣絕對會把積攢的期待和好心情給破壞掉。

禦坂美琴站在人群之中側過頭，看向廣場上顯示着時間的大屏幕：“馬上就是新年了。”

距離新年只剩下短短十幾分鐘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她輕聲說，“……總覺得，到東京來還是昨天的事情。”

委實說，抵達東京至今的這個學期要非常刺激——比在學員都市的時候刺激的多。

在學園都市時雖然偶爾會有些大事件、基本都是些瘋狂研究員幹出來的好事，但總體來說，能發展到殺人這個地步的事件其實并不多；至于東京……看江戶川柯南一天最多能碰到四五起命案就知道了，這指定不是什麽和平的地方。

這段時間以來，禦坂美琴已經記不清自己寫了多少份報告了——一言蔽之，報告的內容就是各種殺人案、爆炸案、異能力鬥毆事件、再偶爾夾雜着拯救橫濱或者拯救東京之類的事。

報告的內容和劇情都異常豐富，豐富到負責審查報告的綿邊老師異常錯愕——她們明明是被派刀帝丹高中當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交流生的，到底是為什麽會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扯上關系的啊？

關于這一點，禦坂美琴本人也想知道。

往往不是她和食蜂操祈主動摻和進一些危險的事，而是事件非得強行把她們牽扯進來……總的來說，是被迫上了賊船。

“仔細想想，這個學期的生活倒是精彩力滿滿……”食蜂操祈曲起手指指節抵住下唇，“所以才會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吧。”

“說起來，過完寒假就要回去了啊。”禦坂美琴輕輕嘆了口氣，“怎麽說呢……這麽久不見，還挺想她們的。”

她的友人們都還在學園都市裏。

想到這件事，禦坂美琴立刻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井黑子——剛過完聖誕節，白井黑子就在社交軟件對她狂轟濫炸了幾十條消息。

這些消息的中心思想概括一下，大概就是“姐姐大人怎麽可以很食蜂操祈那個壞女人合奏呢？！”

是的沒錯，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合奏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常盤臺。

聖誕節演奏會那天有不少人錄了視頻，不知道是誰的視頻流傳了出去，然後就被常盤臺的學生們發現了——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基本上離整所學校知道就不遠了。

消息靈通的白井黑子立刻就看到那條合奏的視頻，并聲淚俱下地對禦坂美琴和食蜂操祈合奏的行為進行了一番控訴。

看到這些消息的食蜂操祈很不客氣地進行了嘲笑，只有禦坂美琴在焦頭爛額地安撫炸毛的學妹。

“哼。”

金發女王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輕哼聲，用手中的團扇遮住了小半張臉——作為标志物，連團扇上繪制的精美花紋都是蛛網的形狀，連食蜂操祈身上所穿的和服都毫不例外地印有蛛網的圖案。

女王蜂相當小心眼，對所有觊觎她的所有物的人都抱有一定程度的敵意——當然，她也很自信，并不覺得有誰能從她的手心裏把禦坂美琴給哄騙走。

禦坂美琴沒有對食蜂操祈別扭的哼聲作出反應，她的注意力被廣場上的商販吸引了——路邊的攤位上正在賣蘋果糖。

茶發少女踩着木屐噠噠地走過去，從綠色的呱太錢包中掏出零錢，買了一個蘋果糖。

為了符合新年的氛圍，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出來時是穿的傳統的和服，色澤溫柔的茶發用織花作了精致的編發，別在鬓角的星星發卡在夜色中閃爍着微光。

禦坂美琴握着竹簽走了回來，将蘋果糖遞到了食蜂操祈的唇下，“嘗嘗嗎？”

少女茶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她握在手心裏的蘋果糖，紅潤蘋果的外層裹着晶瑩的糖衣，在街道兩邊交織的霓虹燈光下顯出瑩潤的光澤來。

食蜂操祈瞥了一眼被遞到跟前來的蘋果糖，最終還是用手指按住垂落的鬓發，很給面子地咬了一口蘋果糖。

蘋果略帶有的一點酸味和糖衣的甜度很好地結合在一起，雜糅在舌尖上彌漫開來，融化成一汪甜水。

“好吃嗎？”禦坂美琴笑着問。

“……挺甜的。”咽下蘋果糖，女王蜂給出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評價。

禦坂美琴便也咬了一口紅潤的蘋果糖——她完全沒在意咬下去的地方是食蜂操祈剛剛咬過的，自然而然地在蘋果糖缺了一角、裸露出果肉的地方接着咬了一口。

這種自然至極的态度反而讓食蜂操祈像是被觸動了心中的哪根弦一般，驀然便覺得有些羞恥，因而使耳尖泛起了微不可見的緋紅色。

“……你在害羞嗎？”視力良好的禦坂美琴立刻就發現了這一點。

“哈？”食蜂操祈以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态度，想都不想便進行了否認，“才沒有！”

禦坂美琴忍着笑：“明明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吧，現在因為吃東西害羞，你是大腦延遲反應了嗎？”

女王蜂拔高了聲音，“人家都說了才沒有害羞！是太熱了！”

這可是冬天，食蜂操祈又一向畏寒，這種借口完全不會被禦坂美琴采信。

于是她敷衍地點頭：“嗯嗯嗯。”

……

禦坂美琴和食蜂操祈一起吃完了那個酸甜口味的蘋果糖。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還有短短幾秒鐘，她們就将度過這一年的最末端，來到嶄新的一年。

食蜂操祈聽見了周圍的人群彙聚在一起的聲音。

“3！”

食蜂操祈側過臉，看向禦坂美琴的眼睛。心有靈犀般，禦坂美琴也在這一瞬間看了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

“2！”

少女的手指與手指勾在一起，最終穿過指間的縫隙，變成十指相扣的緊密結合的親昵姿态。

“1！”

食蜂操祈擡起手，手中握着的繪有精致紋路的團扇擋在臉頰一側。她感覺到了因距離拉進而帶來的熱度。

蜂蜜的濃郁香氣和溫熱的呼吸交織着落在鼻尖和眼睫上，禦坂美琴在那一瞬間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遠處隐約傳來了被敲響的鐘聲——在新年到來的那一刻，寺廟中會敲響巨大的座鐘以祈福。伴随着迎接新年到來的歡呼聲，喧嘩與寺廟的靜谧悠揚在這一刻奇異地交融在一起。

廣場上的顯示屏跳動了一瞬，變成了00：00：00。

驟然升空的煙花将漆黑的夜空分割成光與暗構成的兩個部分，膨脹綻放的煙花尾端燃燒着火星，因綻放的那一瞬間而爆發的絢爛光芒使黑夜如同白晝。

绮麗至極的煙花飛入空中、下一瞬間又綻放成最美的燃燒着的花，由五彩的火光形成的煙花為到來的新年獻以最盛大的賀禮。

茶色的發梢與熠熠生輝的金發交錯，在盛大的煙花構成的絢爛光芒下映出搖曳的陰翳，在地面被拉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借由團扇微不足道的遮掩，她們在盛大的煙花下隐秘卻又光明正大地接吻，十指緊緊相扣。

唇齒間彌漫着的是蜂蜜甜美的味道，濃郁的甜味中能使大腦失去運轉的技能，如同甜味中毒般腦袋變得熏熏然，思緒都混亂起來。

她能聽到煙花升起又綻放的鳴聲、周圍人群的笑聲，還有遠處寺廟敲響的悠揚鐘聲。

所有聲音與響動都在清晰地告知她們——新的一年，開始了。

但她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這個閃閃發光的人，胸腔中被極富占有欲地給全部占據，沒有留出一丁點縫隙來。

“新年快樂。”

在交纏的呼吸中，食蜂操祈微笑着輕聲說。

禦坂美琴凝視着食蜂操祈的眼睛，茶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跳躍着的、閃閃發光的金色星芒。

“新的一年，請多指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