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慕家

晨曦照耀慕家金匾,散射出光輝萬丈。在慕家門口,莫绮漣筆直地靜立等候,身旁的玉琉璃閑不下來,踢着草沿的石子。

不多久,小厮迎了出來。

江湖上名聲赫赫的慕家裏面簡樸卻大氣。沿路,有假山有小池有回廊,匠心雅致。經過雕刻精美的圓拱門,進到院子,踩着鵝卵石路通向正堂。

堂前有位長者,面相沉穩肅穆也不失親和,通身氣派可謂豪氣壯志;

還有位少年,俊氣挺拔卻讓人覺得此人多半不好親。玉琉璃習慣地研究起少年的面皮,幾眼過後,她開始慌了神,這眉眼似曾相識。

“路途遙遠,兩位姑娘辛苦了。”長者的聲音渾厚有力,讓失魂的玉琉璃回了神。

長輩為慕家家主慕浔。慕浔已年過半百,但身體硬朗倒更像個不惑壯年的武學者,盡顯武林世家的飒爽快意。

那本容鴛夫人交給她的《四家紀事》當中寫到:

【這位慕浔江湖出名的重情重義。年輕時與結發妻子伉俪情深,妻子生下二公子後病逝,慕家便一直未有過女主人;

同時,慕浔不管是對待兄弟還是其他武林人都甚為親厚仗義。作為武林四家家主中的大哥,有他在總是讓人踏實。

慕浔劍術就極為精湛,而後尚有資格自成一派,使得慕家在四家中躍升首位,也意味着在武林中擁有尊位;

從商也有自己一套。在他的打理之下,世代運營船渡的慕家規模越來越大,不僅在揚州的聲望愈來愈高,還形成了以揚州為軸心,上至關中、下達嶺南、東接海線、西入蜀中的江河引渡網絡,慕氏旗號的民船和商船在這一片都站穩了腳跟,近幾年更是奉朝廷下的旨,為官船建造。】

莫绮漣領着玉琉璃行禮作揖,那位看着不好相處的平輩少年回禮。

“你們師父還好吧。”

“勞慕前輩挂心,師父一切安好。”莫绮漣又是輕輕作了一揖,“這次武林大會還都要承蒙前輩的照顧。”

“應該的,你們就随我們前去,處處說是慕家人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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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過後,靜立許久的少年擡手,道了一個字:“請。”便領着莫绮漣和玉琉璃向外走去。

安排客人居住的西園風景獨好,有江南特色的小橋流水,也有獨具色彩的畫廊雕柱,濃淡相宜的景致令人流連。

路上,領路的少年一言不發,莫绮漣靜默地跟随,而玉琉璃心事重重憋了一肚子疑問。

再行了一段路,玉琉璃憋得發癢,快步走上前去,挨着少年的身後方,探頭探腦地問他:“大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慕祁。”

少年回答地也很幹脆。

玉琉璃長長的哦了一聲,十分滿意地退回莫绮漣身邊。方才仔細看他的面容,與那人也就一對劍眉相似,可能長得好看的公子哥都這樣。

擡起頭,視線正撞上微微側頭的慕祁,那張冷得像塊冰的臉上竟然還會有這樣熾熱的目光,順着看去,停留在莫绮漣身上。

玉琉璃偏回頭,不動聲色地抿着嘴撲哧一笑。

剛從西園客居出來,慕祁就撞上了一個步伐匆匆的人。

“陶兒?爹不是将你禁足了嗎。”

“哥,我聽桑伯說青林觀的人來了。”慕陶摩拳擦掌。江湖人言:青林有雙姝,一者冷霜花,一者鬼靈才。

他探過身子,依稀可以看到客居正堂裏蕩過的嫩黃色裙裾:“我去看看。诶?幹嘛?哥?”

慕祁一把拽過慕陶的衣領,硬是把他拎了出去:“她們是女兒家,怎可容你不請自擾。”

“不是……我我我聽說青林觀的人都是人中荟萃、個中高手……诶哥你別推我……我就想結識……”

餘音消失,久久站在窗口的莫绮漣不由發笑,引來好奇的玉琉璃,看向莫绮漣的視線方向,只見兩道并為一道的背影。

莫绮漣微笑地解釋到:“大公子在人前不善言辭,但對自己胞弟卻有玩心。”

玉琉璃看了看難得對陌生人展顏的師姐,啧啧稱奇,要知道除了自家師門裏頭的人,在外人看來冷若寒霜的莫绮漣,是斷不會對旁人表露任何情緒的。

武林大會将至,慕家作為一方重要的派系參與需要準備充足,所以直到晚飯,慕浔和慕家公子都沒有出現在府內,倒是不忘安排了一桌豐盛又美味的揚州佳肴送至西園客居。

見慣了風卷殘雲的玉琉璃,莫绮漣顯得尤為淡定。

“南邊的小糕點真是不錯,不知道廬山的怎麽樣。”玉琉璃挺着飽腹癱坐在椅子上,開始美好幻想。

“饞死你算了。到了那,千萬別忘了師父的囑咐。”莫绮漣覺得好笑,起身拍了拍玉琉璃的肚子,吓得玉琉璃嗷嗚一聲。

“安心啦漣姐姐,師父讓我們好好跟随慕前輩,重在讓我們好好見識見識,畢竟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保護好慕前輩’只是順帶提了一句而已。再說慕前輩哪裏需要我們保護呀,”玉琉璃舒服地直起身子,托腮看向莫绮漣。

“話說回來,石千機那個老狐貍也太不把青林觀放在眼裏了!師父雖然避世多年,可漣姐姐你使的青林劍早已登峰造極,他倒好,連個帖子都沒有遞到隴山來。”

莫绮漣笑着走向室內,一會兒拿出一本小冊子,用來拍了拍玉琉璃的腦袋:“你想看的四家名冊,都在這裏面了。師父說的不錯,讓你‘少說多看’。”

氣呼呼地接過冊子,玉琉璃翻了起來,一會兒,手指停留在一個名字上面,小聲嘀咕:慕陶(tao),果然是我想多了麽。

翌日下午,玉琉璃趁着莫绮漣沒注意溜到了一處緊靠西園的小林子。

正值夏季,樹叢繁密,想來有不少平日只能在書裏見到的南方草木。徘徊許久,果真見到不少,其中不乏可制成毒物的野草木,玉琉璃摩拳擦掌地準備采撷一二。

突然,草木遮掩處隐約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牆角有人的背影。

等玉琉璃小心翼翼地走近,看到一個少年正埋頭挖些什麽,專心到連身手極差的玉琉璃靠近都毫無察覺。

在慕家牆根處幹這種賊兮兮的事情,怎麽想都不像是好人。二話不說,玉琉璃的袖中露出銀針一截,狡黠一笑。

“啊——”銀針直中腰部,讓人脖子以下動彈不得。

“什麽人!!”少年的叫聲幾乎是怒不可遏。

玉琉璃湊過身去,看到少年的容貌後,驚訝蓋過了玩心。

雖然沾了些灰土,竟然依舊蓋不了濃眉桃花目中透出的俊氣,還有與初見在酒樓一樣,臉上帶着的怒氣。

很快,玉琉璃就恢複了一臉戲谑:“你怎麽在這?”

同樣認出人來後,少年美目中透出的不屑迅速轉變為一副看熱鬧的神情,像是沒人能奈他何的意思。

“切,是你。本公子乃慕家少爺,不在這?應該在哪!本公子還沒問你呢!”

“別想诓我!慕家大公子單字‘祁’,二公子‘陶’(tao),上次在酒樓別人明明一口一個‘姚’(yao) 的叫你。”玉琉璃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開玩笑,她可是有四家名冊在手的。

“你倒是調查地很清楚啊江湖小騙子。可惜了,那字我爹向來念‘姚’!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還敢和本公子提酒樓的事!要不是你,本公子也不會被禁足!”

慕陶察覺出玉琉璃稍稍變了臉色,顯然是被震驚了,哈哈意料之中。

借着空隙,慕陶發現她與初見時那一身老成的布衣不同,一身嫩黃色的紗裙倒是顯出了這張臉蛋應有的靈動俏皮。要是那日她是穿成這樣來詐騙,他才不會信!也不會被禁足!

總之,看到她被自己身份吓到,雖然料到,但實在痛快,得意洋洋地笑了一笑:“把本公子定穴解了,交待清楚,沒準本公子會大人大量……”

“你在挖狗洞呀!”玉琉璃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慕陶,“為了出府是吧,啧啧啧,真是開了眼界了。”也不顧及慕陶惱羞成怒,玉琉璃直接笑彎了腰。

“本姑娘不需要誰的寬諒,反正明日就随慕前輩啓程了,再也見不到你了。本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也不會害你。放心,五個時辰之後你的穴自己會解,趁此機會好好反省自己言詞,太沒慕家風範了,難怪我會認錯人。”說完,玉琉璃擺了擺裙裾,哼着小曲兒而去。

“還有啊,還是那句話,武林大會!你還是做夢去吧!略~”跑遠了的玉琉璃不忘回頭朝慕陶吐了舌頭,深入地刺激他一番。

“五個時辰!你!!回來!!!”慕陶氣到想跺腳,無奈根本動不了,只有脖子上面的腦袋可以晃來晃去,做無用功。

憤怒中扭過頭,視線中出現一枚玉佩,躺在草叢裏,夕陽下,佩面鳳凰高飛,佩穗金絲纏繞,唯獨不合玉佩富貴的是穂上的一顆普普通通的琉璃珠子。

慕陶眯了眯眼,獨有鳳紋的玉佩可非一般江湖可以随意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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