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歸途

期待已久激動人心的歸程終于到臨, 玉琉璃和雲子襄混在一衆被退貨的佳人才子中,跟随使團再度踏上沙漠。

為了不紮眼,玉琉璃依舊穿着統一的素色襦裙, 裙角繡有淺淺的蘭花, 在日頭下栩栩如生。肩上背着一個藥箱,是哈二王賜給作為醫者她的膽識。

藥箱裏裝的正是雪蟾, 為了掩人耳目,哈二王也是幫助她費盡心思。

雲子襄走在她身邊, 像是在思索要事, 默不作聲了許久。不禁讓渾身輕松的玉琉璃胡思亂想, 莫不是雲公子還在介懷自己對他略有生疏的稱呼。

其實,她也承認與雲子襄認識到這個份上沒必要一口一個公子敬稱,但她總覺得畢竟是一個曾經活在江湖話本裏的清風霁月少年郎, 萬分不敢怠慢啊。

“雲哥哥,你在想什麽?”

想來想去,玉琉璃覺得雲子襄和慕祁的年紀相仿,作一樣的稱呼最合适不過了, 只是,真正叫出口時,竟然覺得有些肉麻。

不管了, 既然雲公子都親口說教了,她就算占便宜也應該理直氣壯的。

“嗯?”雲子襄的思緒強行喚回,只是一聲,就讓他心跳些許加快, 更別提聽到什麽內容了。

玉琉璃笑着再重複了一遍,雲子襄才徹底回過神來,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我只是忽然想到清晨送使團離去的王族裏,其中一個人。”

玉琉璃回想了一下,使團在定好的寅時出發,幾乎所有哈二王族的人都來送別了,場面壯觀熱鬧,記憶猶新。

雲子襄繼續娓娓道來:“貴胄當中唯有阿巴王子臉色不好。”

這麽說來,玉琉璃差點忘了那個妄想要當衆羞辱她的風流王子。于是,她翻了個白眼,嬉皮笑臉地回應道:“他啊,許是丢了臉面幾日沒見人了吧。”

“這才是問題所在,”雲子襄仿佛是茅塞頓開,鄭重地看向玉琉璃,“若是纨绔子弟,他必然不會輕易放過讓他在衆人面前難堪的你。而這幾日明裏暗裏他都沒有動作,細想其中,他或許并不像表面上魯莽沖撞。”

“除非他其實是有心機的。”若要說纨绔,誰比得上當年的揚州二公子。可不就是逮住她,便開始算賬記仇的主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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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阿巴王子在宴會上極盡放蕩無禮,玉琉璃頂撞了他,他竟然連私下使個絆子都沒有。

“雲哥哥是覺得他也許是個危險的狼崽子?”

雲子襄點點頭,雖然他已經見識過許多次玉琉璃擁有一點就通的機靈勁,但回回都要在心裏贊嘆一番。

那兩日玉琉璃閉關殿內的時候,雲子襄便悄悄留心身處的四方動向,以備不時之需。只要粗粗打聽一下,就可以對表面上簡單粗暴的阿巴王子的背景知曉得了如指掌。

作為一名沒有繼承權的王子,他本就是哈二王的養子,曾經是哈二王最好的兄弟天師崖首尊巫師的兒子。天師崖傳到那位首尊巫師的時候已經敗落态勢盡顯,而他也日日夜夜苦心經營想要有所挽回,結局就是勞累而終。

阿巴被哈二王收養進宮殿,好吃好喝好穿供着,他自逍遙,長大成百姓公認的淫|色祖宗。

原先玉琉璃已經心力交瘁到無法分|身,他也将這些事給暫且擱置了。如今雪蟾到手,他翻過來細究,才發現如果阿巴王子真的不如表面簡單,那麽哈二王勢必會卷入一趟渾水了。

當然,都只是猜測。

“如今我們也沒法抽身,即使是真的也只能相信哈二王又不是吃素的。”玉琉璃嘆了口氣,盡管都是憑空臆測,但怎麽想都讓人發怵。

王族的事情沒他們想的簡單,他們又如何憑一己之力摻和幹涉呢,再說了作為一族之王的能力和威望也不是一日功夫,也不需要他們來操心。

現在萬事當頭是将雪蟾帶到廬山腳。

玉門關就在咫尺,門禁也還在,關口依然圍着一層層的各路人馬。

突然,風沙驟起,兇猛如潮水之勢朝使團一行人背後卷來。雲子襄迅速反應過來,将披風解下蓋在玉琉璃身上,自己微微俯下身,替她擋下砭骨的沙粒。

還以為是風暴來襲,衆人心下一涼。卻不料風沙很快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噠噠雜亂的馬蹄聲。

來人一群西域服飾,為首的卻是一副中原面孔。

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過玉琉璃此刻一點都不待見這個‘曹操’。阿巴王子的臉色好像比清晨時分更加難看了些,一手持馬鞭,一手勒馬缰繩,在馬背上睥睨着掃視衆人。

使團前方,正中間的年輕使臣毫不掩飾他對阿巴王子無禮的不滿,而兩側的老輩使臣相對視一眼,沒從彼此眼神中交換出所以然來,只好迎上去寒暄。

阿巴王子帶着烏壓壓數十人,完全不搭理使臣,眼睛游離在隊伍中搜尋。

“你們聽着,有狂徒暗害了大王并且卷走了我族至寶。”阿巴王子的口音倒是清晰得很,他的每個字玉琉璃都聽得清清楚楚。這番講話的口吻震懾力十足,倒是與當日宴會上放浪的形象截然不同。

話音剛落,幾個人壓根沒顧使臣的臉色自顧自搜查起來,将前面幾個婀娜的舞女扯到旁邊來,毫不客氣上下其手。

氣得幾個老使臣吹胡子瞪眼,還要防止住年輕使臣妄圖打抱不平。

玉琉璃看得真切對方來意清楚,清一色地沖着女子而來,看來是針對她手上的雪蟾無疑。

目視前方,不動聲色地打開藥箱,探了探裏頭,輕輕地往雲子襄身體一側靠攏。兩條寬大的衣袖下,雲子襄的手中被塞進一方小盒子。

大功告成後,玉琉璃正要小心地縮回手,卻被雲子襄另一只手牽制住。

“不可以。”

有朝一日能夠見到朗月和風的雲子襄疾言厲色的樣子,也不虛西域一行了。玉琉璃佯裝不曾聽清雲子襄的耳語勸告。

“拜托了。”

撤回了手,玉琉璃瞅準時機,伶俐地轉身望後頭跑去。跑動的聲響立刻引起搜查人的注意,千裏馬駒上的男子兇狠地大喝一聲。

“追上她!”

一抹月白身影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夕陽下的大漠深處。

雲子襄的手掌心還留存着她方才手指尖的溫度,遲遲沒有合上手。在衣袖中輕輕抓了一把,只有空氣。

心猛然突突,這才反應過來身旁人何時不在了。他的鼻尖還彌漫着淺淺浮動的迷香,腦中徹底混沌了。

擡眼間,玉門關明明觸手可及,可為何?蒼天真的喜歡徒生波折嗎?

阿巴王子一幫人狠狠地抽了馬匹,揚長追去。馬蹄踏沙聲漸漸遠去,耳邊又傳來馬聲咆哮。

“駕~”

身邊風沙再起,又一個年輕氣盛的身影背道而馳追去,剩下原地一衆老輩使臣的尖利的呼叫。

“衛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衛大人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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