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嶺南
門外站着意料之中的銘煙, 只是神色顯得忿忿不平。
“小姐!”門被拉開後銘煙撲上來,卻見玉琉璃一身厚實的打扮,轉念忘了要說什麽, 改口好奇問道:“小姐您很冷嗎?”
外頭雖是寒春涼意未退, 但也不需要在暖閣裏裹得這般...自己小姐素來沒有特別怕冷,何況小姐都熱得面如霞色, 暈染得緋紅。
“何事?”玉琉璃連忙端莊嚴肅地岔開話題。
銘煙方才整理好的思緒中途飄走,只好從頭說起。
“剛剛一支花镖從空中飛來, 正好擊中容鴛夫人養在後院的雀兒, 結果雀兒斷了氣。然後小厮瞅見花镖上釘着信, 信頭指明交給小姐親啓。”
長篇道來後,銘煙想起來把懷裏揣着的信遞給玉琉璃。心裏暗喜今日小姐沒有嫌她廢話多。
接過血跡斑斑的信,玉琉璃點點頭, 示意銘煙。難得銘煙也聰明了一遭,福禮退下。
邊合上門,邊拆開信,展開裏頭的信紙, 最中央的窟窿應該是被花镖穿透形成,但不影響閱覽。信紙上的字不多,玉琉璃一眼便掃完, 随即變了面色。
順手将信封和信紙甩到書桌上,徑直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涼風撲面而來, 用以吹滅心頭的怒火讓自己冷靜下來。
風蕭蕭而入,将随手丢放的信紙刮起,飄到恰好走過來的慕陶的手掌中。
慕陶單手抖開,同樣是瞄了眼就松開手,使得信紙孤零零地落地。上面的字跡娟秀內斂,但隐約能感受到它的鋒利。
——嶺南禦天洞,欲與玉師姐敘舊。
他走上前,越過玉琉璃把軒窗關上。解下玉琉璃身上披着的大氅,立刻給她穿上月白長衫,在腰邊系了個結。然後拿過挂在他臂彎的腰帶,穿過她手臂和纖腰間隙,束到在腰後紮了垮塌的蝴蝶結。最後披上繡着雲紋的湛色外紗,滿意地将玉琉璃轉過來。
“想去嶺南嗎?”
玉琉璃愣愣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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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慕陶輕輕地拉過玉琉璃,好讓她靠在自己胸膛。
玉琉璃的頭埋在慕陶柔軟的衣衫上,洩下滿心郁結。對于莫雨芫,她不解甚至憤恨她所為,暫且不論玉琉璃背負的欺師滅門的江湖惡名,單單是聯合言珏殘害清風、師姐和慕祁,就足以讓她狠下心來見她千刀萬剮,報仇雪恨。
這筆賬,是無論如何都有了結的,故而這一面見,總歸是避不開。
四月初慕陶向皇帝告假兩月閉關修習,皇帝沒多想便答應下來。
玉琉璃考慮到容鴛夫人的情況,決定讓沐兒留下幫助容鴛打理鸾音坊,在她身邊耳濡目染的幾年,沐兒的能力她是看在眼裏的。而慕陶本想将歸玉門事務交給雲子襄,不巧的是,雲子襄同樣留下一封告假書信。
所幸歸玉門設立的初衷已達成,剩下簡單的日常護衛皇帝和鸾音坊,便交給南宮韋和獨孤相互幫襯着管理。
打點好一切後,兩人攜手啓程。
從關中至嶺南的陸路,悠哉悠哉地走了半月。這一路,慕陶通過沈楠伯伯的關系早就安排好最佳的衣食住行,所以倒不覺得路途漫長艱難。
客棧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明就抵達了禦天洞所在的山頭。
此洞正是傳聞中天落隕星砸中的福址。三年前的正月末,天石砸出這處南迦國遺留的寶洞,光光洞穴淺口就埋藏着價值連城的金銀玉石,更別提神秘的洞穴深處,那個石門後密封的天地。
這招準确地抓住了皇帝的胃口,以開啓石門的鑰匙,也就是武林四家手持的琉璃碎玉為引,皇帝不需猶豫分毫便下定決心利用武林大會拿下四家。
千機堂來牽線,才有了使四家命運颠覆的廬山武林大會。
言珏因為寶洞的發現雖然被提拔至當朝左相,起碼表面上與年資豐厚的衛相等同,不過,寶洞的後續事情也一并攬在他的肩上。比方說,千算萬算也不及料到會丢失了一塊碎玉。
恰恰是雲家碎玉的缺失,讓他費盡巧匠打造的石門無法開啓;讓他在胃口大開的皇帝面前被屢次訓斥;讓他被迫一心一意于此事上,不得摻和朝堂上其他事務,以致于從封相至今,實事實權無所收獲,倒是大材小用在追捕碎玉和開挖寶洞的瑣事上。
禦天洞這個名字是皇帝兩年前起的,适逢石門鑰匙取之無果,無奈下只能開山動土之舉,于是親賜名頭,以求聖福護佑。
而此時,玉琉璃和慕陶站在此處,已不見四圍勞苦百姓,辛苦挖掘。原因在于,言衛義的負罪書上寫明,嶺南寶洞的石門後沒有任何瑰寶,一切都是他的手段罷了。
皇帝看過此言論,據聽聞暴跳如雷,書寫下整整一頁紙的死罪刑法對付他,可沒有一個是能解他心頭之恨。
思來想去,皇帝便頒發了那道旨意。将言衛義流放嶺南禦天洞,每日徒手挖掘十個時辰,全年沒有例外,直到石門洞開。并且加派刑獄和醫藥好手,不得給他松懈,更不得他死去。
想到這,玉琉璃不禁要感慨這位皇帝的心思愈發難測了,想必丹藥的暴怒和兇悍之症日漸凸顯出來。
“恐怕等皇帝反應過來如今的朝堂局勢後,會對你施以手段。”
玉琉璃反複斟酌,覺得還是得提醒慕陶。皇帝能對言家如此,很大程度原因還是逃不過他自己心裏的忌憚。畢竟朝堂上言家和慕陶兩邊再如何膠着分裂,在他看來那也是實力不均衡的。
當年皇帝能應許慕陶設立一個歸玉門,左不過是對千機堂的忠誠開始動搖信心。更何況當他知道宮裏明貴妃和左相言珏勾搭到一起,千機堂又在言家的徹底掌控中時,自然要削弱之。
事到如今,千機堂的密信意外牽扯出言國公,使得言家這邊氣數已盡。那麽一方獨大、手握歸玉門的慕陶,又會被容忍到幾時。
慕陶看出玉琉璃的心思,不禁很欣慰。然後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推着她往前走去。
“放心,不會有這一日。”
畢竟那個自以為操控全局,視除他之外所有人的性命如蝼蟻的天子,活不到那一日了。
有他發自肺腑的自信,玉琉璃感到稍稍踏實了些,放松心情享受着被人推着,又不費力氣而上山的快意。
清晨的嶺南已經有了熱氣,直到山上才恢複涼爽。禦天洞處在山澗,上山下山周折了一圈,終于走到。
山洞的坑坑窪窪和殘餘的鐵鋤工具,看得出不久前鑿洞就停歇了。眼前周邊萬籁俱寂,連樹叢間應有的鳥啼聲都不曾聽聞。
哈哈哈哈——
猛的,山洞裏爆發出連串詭異的笑聲,尖利的回聲在山澗竟讓人起了雞皮疙瘩。
循聲而去,萬分謹慎地進入山洞。
“別過來!”
那道刺耳的聲音朝打頭的慕陶厲喝。
玉琉璃探過身子,即使洞穴裏視線不佳,也能立馬捕捉到其中的兩道雪白身影,以及一身青衫。
往昔記憶裏烙印深刻的那身青衫,曾經穿在兩個揮劍徜徉的故人身上,她們師徒二人,同是女流,承用青林一劍,流傳芳名于江湖。
而眼前莫雨芫穿上這身青衫,讓玉琉璃覺得莫名諷刺。多年不見,在青林時長相平凡的莫雨芫也有了畫卷中伊人的模樣,唯獨眼眶邊深黑的濃影,令人出畫。
原來當一個人不再隐藏鋒芒的時候,連眼神中的深意都可以悉數盡現。她看着她,除了恨意,還有不屑,随後,莫雨芫的眼睛飄向了玉琉璃身旁的慕陶,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與此同時,莫雨芫的手指死死抓着白衣男子的脖子,指甲開始嵌入皮肉。
慕陶見狀,下意識上前。
“慕公子!”這一聲,已是滄海桑田。
莫雨芫停頓了片刻,轉而狠狠地甩頭盯着慕陶,火焰般的唇瓣顫顫而啓:“我明白慕公子如今乃歸玉門的身份,身手甚于以往,但你想拿雲公子做賭注嗎?”
雲子襄在她的禁锢下無法動彈,就因為莫雨芫狠準地控住雲子襄背脊的穴位。慕陶皺起眉,的确縱使有上乘輕功最快速接近,也敵不過莫雨芫股掌間下力。
如今所能做的,只好按兵不動。
雲子襄能隐約感覺到喉間吞咽越加困難,眼皮愈發沉重,漸漸迷離的視線餘光中出現了一道明媚的星光。
彌留之際得償所願,可謂今生無憾了。可他現在多麽希望玉琉璃離開,身後的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你放了他,我答應你。”
與玉琉璃和慕陶相對着一個仙白緞紗,腰間的琳琅玉佩分分合合,搖搖相撞。
浣棋放平空洞無華的眼神,擡起細長的五指。瞬間運力,掌心聚氣,猛然向下直沖丹田。
咳咳咳、咳——
殷紅的鮮血從嘴中嗆開,噴灑滿地。丹田的內力瞬息散盡,浣棋随之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如你所願,可可以放過他了吧。”血沫子不停地從嘴角滲出,浣棋渾身戰栗着,語氣也跟随其變得顫抖。
事情完全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玉琉璃和慕陶目瞪口呆,他們不知在此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明明是莫雨芫約見玉琉璃,這麽會演變成這副場景。
玉琉璃的眼珠黯然失色,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見,那可是千機魅主,鬼魅般的武學怎麽可以說廢就廢!
早已将死亡看淡的雲子襄,緩慢地睜開秋水般枯寂的鳳目,看見身前那抹雪白身影匍匐在流淌的血泊中,那株生長在火焰裏的浴血白蓮生機不複,漸漸殆謝。
又一聲詭谲的笑聲從莫雨芫口中飄蕩出,臉色也從起初的震驚恢複了戲谑。
“想不到千機魅主也有這番情意,可惜可惜了,呵呵~”
然後松開利爪,将雲子襄随意甩向一邊,使得他整個人渾渾噩噩中重心難平,摔在一灘血中央。
趁其不備,莫雨芫翻手蓄力,隔空将洞穴裏的灰石塵土一并卷起,慕陶和玉琉璃發覺腳下松動已然來不及,下一刻便垂直上行形成兩道旋風。
沙石構成的旋風其貌不揚,卻堅不可摧。狹小的幽閉空間裏,內力無從施展,更別提硬碰硬,稍有不慎就會被高速旋轉的礫石沙粒刮破皮膚,鑽入血肉中去。莫雨芫的這一招數,在千機堂那些不服她的老頑固身上,簡直屢試不爽。
慕陶和玉琉璃兩人看透了情況,皆不能妄動。只能暗暗叫罵:這什麽邪功!
眼前視野雖然灰蒙蒙,但還是能看見青衫人影踱步走來。莫雨芫擡手,破開一個旋風障,狠手揪住裏頭玉琉璃的衣領,拎出來丢在洞穴岩壁邊。
本來就被旋風轉得眼前眩暈,這下被粗暴的一扔,玉琉璃真的想要懷疑人生了。
嶺南這帶多溶洞,禦天洞的岩壁上不斷冒出水珠,啪嗒——
冰冷入骨的水滴砸到她的手掌心,讓她勉強撐開眼。緩了緩神,還能依稀聽見另一個旋風中呼喚她的聲音。
“玉師姐~”莫雨芫的聲線變得婉轉妩媚,真真叫玉琉璃受不住。
“今日找來玉師姐,還想叫您見一人,不知耳聰目明的師姐可曾注意到。”
擡眼望去,洞穴深處的黑暗中正走來人影,身量不高,還微有駝背,以及影子的步伐極為顫顫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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