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夜裏突然打了一道驚雷,天地都亮了一瞬。

開始下雨了。

随着大雨一同來的還有鋪天蓋地的哭嚎,經久不息。這哭聲裏,有小孩也有枯骨老人。

裴雲清走了幾步,三只鬼亦步亦趨。

路上有廢棄的鐵皮棍棒擋路,裴雲清走得不大舒服,一腳把它們踢飛了。

哐當。

走在最前面的黑無常無辜受到牽連。

“你離我這麽近幹什麽?”裴雲清不解。

黑無常苦哈哈的解釋:“不是殿下您讓小的們跟上嗎。”

“......也不必跟得這麽緊。”

他嫌他們太擋路,便讓這幾個留在原地,自己又獨自去查探。

又回到莊園,這次還是在外面。裴雲清像之前那般招出伏鬼杵,對着大門又敲了三次。

門裏傳來動靜,客廳亮起了燈,很快就有了到門口的腳步。

“你是?”

開門的依舊是那位老太太,左手杵着拐杖,右手牽着“早已入睡”的孫子,就連背部佝偻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一切仿佛再次重演。

除了這場雨。

“現在淩晨兩點了。”裴雲清突然說。

老太太猛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容讓她皺紋遍布的臉變得和藹許多,但在這黑夜裏又很滲人。

“現在是什麽日子了,北都橋修好了嗎......”

北都橋何止是修好了,到現在,它甚至是又廢掉了。

裴雲清低下頭,看着那小孩,發現小孩正怪異的盯着他:“現在是1997年,北都橋還沒開始修。”

老太太遺憾的說:“還沒修好啊....”

她又突然變了臉色,表情成了兇狠,每說一句都像是淬了毒。

裴雲清眼神一暗,果然有問題。

所以1997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早知道那群人不懷好意!當年就不應該同意讓他們來到這裏,我說過,那些人裏沒一個是好人!沒有一個啊.....”

“放着好好的生活不過,偏偏要去想那勞什子福利,最後......”

她又笑了:“造孽啊。”

夜空又閃過一道驚雷,三人就在雨幕裏無聲對峙着。老太似是被雷聲敲醒,一下子變得靈活了。

她嘴裏嘀咕:“打雷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老人家!”

老太轉身走進院子,門都沒來得及關。聽着周圍的哭嚎變得越來越癡狂。

“我要回去,都說了去不得去不得,怎麽還是去了。”

“快回去、快回去。”

她僵硬着動作關了前廳的門,廳裏的光霎時熄滅。

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老太之前這麽跟他說,但她卻一次次的給他開門。

不是不害怕,她像是在等什麽人。

裴雲清臉色說不上好,感受了下身上的力量,之前那種無力卻又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腦海裏閃過一個比一個弱雞的六個手下,裴雲清腦仁一陣發疼,此刻他居然有點想念那功德無量、渾身冒金光的小孩了。

梅晏殊在原地轉了很久。

他正在屋裏洗澡,突然福至心靈,只來得及套上衣服,再一轉眼,就被送到這個地方了。

起初不覺得有什麽,因為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經常就是還在幹其他事兒,突然就被傳到另一個地方,他早已習慣。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在這轉了半天都沒能走出去。

他沒帶手機,不能求救。

接着,便聽到了熟悉的哭嚎聲,一道驚雷掃過,天空下起了雨,将他淋的混身濕透。

本就不大好的心情這會兒更差了。

天殺的。

他頭發有點長,被雨水一澆,都乖乖順順的貼在頭上,有幾根順在額頭,添了幾分孩子氣。

原本灰藍色的頭發濕透後變成了黑色,顯得他年紀很小。

此刻他臭着臉在躲雨。

他的表情本就不多,這麽一擺臉色,倒是有點唬人。

這裏有很多廢棄的工廠,房子都是好的,但人不在。

很不理解當年這些人為什麽搬走。

梅晏殊麻木的聽着這些鬼哭狼嚎,那些鬼只敢在外面叫。

“我好苦啊....”

“還錢!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我想回家.....”

但都不敢進來,就好像這工廠裏有什麽可怕的兇物一般。

夜裏妖風更甚,梅晏殊穿的少,被雨打濕襯衫後身形若隐若現,看起來有點脆弱。

之後他一直在盤算怎麽走出這個地方。

——他甚至懷疑自己撞見白無常,開始鬼打牆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磕頭默念“阿彌陀佛”的時候,門口有了點動靜。

有腳步聲傳來,緊接着踩着鐵片和廢石的沙沙聲。

門口進來一人,他穿着簡單的T恤衫和五分褲,身量很高。進來的時候被門框擋了一下,不得不稍稍彎腰。

由于夜裏可視度低,梅晏殊只能借着微光感受到他身上淩厲的氣質。

他眉間帶着夜裏的寒意,眼裏有鋒利的光,高挺的鼻梁下是緊抿的薄唇,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他忽的低下頭,甩了下頭上殘餘的水珠。

視覺有限,能看到的就只有這麽多。

裴雲清踏入的一瞬間,周遭安靜了許多。惱人的嘈雜聲不再,梅晏殊甚至能清晰的聽見,自己心髒從狂跳到恢複平靜的動靜。

裴雲清撣了下手上的鐵屑,似有所感,擡頭看了一眼。

金光閃閃,誓要将這叫嚣的夜色打破。

是那個功德無量的小孩。

他愣了一下,随即驚訝道:“你怎麽在這?”

難不成就是因為閻王爺的一句念叨,老天就真的将人給送過來了?天道什麽時候這麽好過。

感受到身上源源不斷的力量,裴雲清心情大好,之前的郁氣一掃而光。

聽見他這樣問,不知道為什麽,梅晏殊突然就來了脾氣:“關你什麽事。”

裴雲清愣了愣,随即失笑:“怎麽還這麽大火氣,沒記錯的話,我曾經救過你吧?”

梅晏殊刺他:“又沒求着讓你救。”

...........

裴雲清沒有接話,看不出來是懶得回答還是生氣了。

氣氛一時沉默。

有道光出現,裴雲清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他旁邊,還拿出了顆夜明珠。

這夜明珠很亮,能照亮很大一片區域。

之前他一個神仙用不着,如今多了個兩眼摸瞎的凡人,閻王殿下貼心的拿出了夜明珠。

他這時才看到,面前這個男人單薄削瘦得很。

渾身都濕漉漉的,連帶着望過來的眼神也有濕意,看起來有點......無辜。

裴雲清沒由來的生出一頓燥意,大手一揮,人為的風幹了梅晏殊。

眼不見為淨。

“這是迷路了?”

梅晏殊哼一聲:“要你管。”

單薄的身影像是要碎在這狂野的夜風中,裴雲清失笑,看着他有一會兒沒出聲。

最後還是妥協了:“行吧,帶你出去。”

“好好跟着,出事了我可不負責。”

梅晏殊盯着裴雲清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們來到了第三層,這層裏的每扇門都是壞的,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

裴雲清習慣性的擡手揮出一道仙氣,搖搖欲墜的門板“砰”的一聲就掉下來了。

噼裏啪啦的倒了一片,激起了好一大片塵土,辛勤織網的蜘蛛也被吓得連忙逃命。

正欲蹲下檢查檢查的梅晏殊被這層灰撲了個正着。

“.………”

“能別這麽缺德嗎?”他說。

頭一遭被凡人這麽說,說這話的人偏偏還功德圓滿,也不好反駁。閻王殿下本殿也有點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我下次注意。”

梅晏殊瞅了他一眼,眼裏滿是不信任。

裴雲清:“.........”

他是不是最近脾氣太好了點?一個凡人都敢跟他蹬鼻子上臉了。

這裏太久沒人來,好些東西都找不到了。而且每間房子都空曠的很,應該是當年這裏人搬出去的時候都帶走了。

他走到窗邊看了一眼。

“這玩意兒我怎麽有點眼熟。”他嘀咕。

“你在說什麽呢。”梅晏殊跟過來。

裴雲清這才發現,這人臉上沾了點灰,在白嫩的皮膚上留下很重的痕跡——但其實沒那麽嚴重。

梅晏殊也跟着站在窗戶前頭,短袖被風吹得鼓鼓的,裴雲清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人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風吹走。

他不動聲色的挪了點身子,替他擋住了叫嚣的罡風。

“話說回來,還不知道你名字呢。”總不可能一直凡人的凡人的叫吧,他笑着看他:“怎麽稱呼?”

梅晏殊一瞬間就想起這人曾經叫他“好孩子”的事兒。

一股煩躁湧上來,梅晏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又祭出那句:“關你什麽事。”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小小年紀這麽帶刺。”裴雲清說,有點想笑。

原來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虧他當初第一眼還覺得這小孩可愛,誰知居然是個惹不起的頑童。

“小小年紀?”梅晏殊簡直要氣笑了,覺得這人說啥啥不行:“你多大?就這麽叫我小孩。”

呵,再大也不能有他大。

裴雲清雙手抱着頭,撐在窗臺上:“不多,也就活了那麽幾千、幾萬歲吧。”

梅晏殊:“........”

你他媽是什麽絕世老妖怪。

“小孩兒,說說你怎麽到這來的吧。”大約是想起這地兒不幹淨,裴雲清又從窗臺上起來,吹了一口仙氣才又繼續撐着。

梅晏殊被他小孩小孩叫的心煩,心說這人真是沒個眼力見,這麽多年算是白活了。

“能別小孩小孩的叫麽?合适嗎?”他問。

裴雲清無辜的一攤手:“你又不告訴我名字,我能怎麽辦,不叫小孩叫大孩?”

梅晏殊:“.......”

大你媽。

裴雲清見他不說話,再接再厲道:“還是說你想讓我叫你老孩?這更不合适吧,其實你再大在我面前也就那麽回事兒,叫你什麽都沒問題你懂.......”

“梅晏殊!”梅晏殊打斷他,沒好氣的再重複了一遍:“我叫梅晏殊。”

裴雲清有點欣慰:“這就對了嘛,小孩子就是要這樣才讨人喜歡。”

梅晏殊索性轉身不理人了。

“梅...晏殊?說說你怎麽到這來的吧。”沒一會兒,裴雲清又湊上來了。

梅晏殊公事公辦的語氣,像是不是說自己的事兒般說了一遍。

裴雲清沒在意話裏的隐瞞,他“唔”了一聲,手指托着下巴思考:“你是說,你來着之前是在洗澡?”

梅晏殊雖疑惑他為什麽只抓着這點不放,但他也沒有問出口,只是敷衍的點了下頭。

“哦。”裴雲清了解。

怪不得空氣中總有點清香,原來是你小子洗了澡的緣故。

裴雲清在想事,沒注意到面前這小孩在偷偷打量他。

梅晏殊擡眼看他,看見這個男人擋在風口,夜明珠被他放在窗臺。低垂着眉,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下灑下陰影,遮住了眼裏的情緒。

夜明珠冷白的光将他俊俏的臉龐刻畫的很細致。

這個人看起來明明這麽年輕,他卻說自己活了幾千歲。雖穿得不修邊幅,但他身上的氣質卻做不得僞,強大又令人安心。

雖然嗆了他好幾次,但梅晏殊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真的很給人安全感。從他進來到現在,梅晏殊早就放松了心神,而且輕易就耍上了小脾氣。

這是前所未有的,是大忌。

梅晏殊看得入了神,心裏卻在天人交戰。

男人一直低頭思考,忽然眼裏亮了一下,一瞬間所有光芒都暗淡了幾分。

在他看過來之前,梅晏殊顫着眼睫提前移開了視線。

裴雲清沒注意到他的怪異,眼睛一直盯着某處,臉上揚起自信的笑容,勢在必得。

“我知道那是什麽了。”

梅晏殊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那裏是廢墟場,所有的廢銅爛鐵都堆積在那裏,堆得很高。

那裏沒有人,也沒有任何東西,甚至連鬼魂的哭聲都沒有。

安安靜靜的杵在夜裏,沒什麽特別。

......所以他究竟發現了什麽?

--------------------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撒潑求個收藏評論咩~~~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