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群鬼夜行
裴雲清他們在裏面,只知道來了很多鬼,沒有“多”的這個概念,但黑白無常在外面看到的就不一樣了。
那是真的多,所以才會暈鬼。
——他們的地盤居然有這麽多鬼盤旋,夭壽啦!
“大家快看!外面還有兩個條子!!!”
衆鬼被這話一提醒,全部都灰溜溜的轉過頭來,動作那叫一個整齊劃一。本應抓鬼的兩位無常鬼反而被吓得直哆嗦。
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鬼。
吓到都想逃命了,就當從沒來過。但裏面那位偏巧不幹人事,還特悠閑的來了句:“喲,來了?正好,那就把他們都抓回去。”
衆鬼如臨大敵,目光一下子變得兇狠,跟猛獸一樣,發出哧嚕嚕的聲音。
黑白無常一下子腿軟,得虧他們是用飄的,不然他們一準兒會跪下去,成了千百年來第一二個向惡勢力低頭的公職人員。
黑白無常後面有道聲音:“是小明他媽嗎?”
林玲正想罵一句“誰他媽”,猛地反應過來這聲音有點耳熟。
黑白無常後頭飄出來一只鬼,有點“激動”的樣子,他身影漂浮整只鬼沒個鬼相,甚至還在空中倒過來了。
林玲不确定,扶着腰想過去看看,但因為黑白無常又不太敢造次。
“叔,你咋在這兒呢,是這兩個條子将你抓起來了麽,叔你別怕,等俺把俺兒子救了俺們就來救你!”她終于确定了,是她叔沒錯。
黑白無常後脖子一涼。
不、不關他們的事兒啊。
“還是先想想怎麽救你們自己吧。”裴雲清突然說。
他脫下一只手套,借着夜明珠的光慢悠悠晃着,又不緊不慢的停在那只小鬼的頸上。
小鬼開始反射性的掙紮,裴雲清覺得他太能撲騰,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
他好歹是不敢動了,但群鬼又動了。
“你想對我兒子幹什麽!快放開他!”林玲大喝。
裴雲清循聲望過去,涼涼看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了兩句:“聒噪。”
明明是最簡單的一眼,卻好似有千般威壓,壓得鬼不敢動彈,不自覺就不敢違抗。
是如臨天敵的危機,也是唯命是從的臣服。
這烏泱泱的一大片鬼,竟真就不敢對這人有絲毫冒犯。
以一敵百,完勝。
群鬼:這不是一般的條子!
要完!
紅芒鬼好歹是這裏兩邊都能說上話的,見他們似有誤會,連忙出聲問:“小明他媽,你們這是咋的了,怎的把閻王爺給圍起來了?”
林玲很氣憤:“他抓了我兒子不放!”
有鬼附和:“是啊!我們就不過是小賭了一下,小明又沒賭,抓他幹什麽!這條子不幹人事兒!”
又一鬼:“可不嘛,難怪他不是人。二十多年沒個條子來管我們,今天好容易出來個轉頭就把我們最小的那個抓走了,你說氣不氣!”
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地府沒有派鬼差來管他們,合該讓他們在這破地方游蕩了二十四年,出不去也進不來。現在好不容易來個公家的,卻不分青紅皂白亂抓鬼,就算是條子,也不能這麽幹吧?
“啊?是你們說的這樣麽,閻王爺可好了,他還讓我重入輪回,我怎麽覺得你們說的不太像是真的呢....”紅芒撓頭。
即使是一只鬼,他也是個百歲高齡的老鬼,搞不懂年輕鬼的彎彎繞繞。
林玲:“騙你幹嘛叔!這兩個條子長得這麽花裏胡哨一準是........您剛說什麽?他是誰!?”
她們終于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
紅芒很認真的放下一枚重|磅|炸|彈:“他是閻王殿下啊。”
他是閻王殿下啊。
.......
一秒內,以裴雲清為中心,方圓十米外都沒鬼了。
群鬼行動那叫一迅速。
梅晏殊眉頭止不住的抽了兩下,最後擡頭看了裴雲清一眼,安慰道:“沒事。”
裴雲清:“?”
然後他看見這小孩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評價道:“不醜。”
花裏胡哨、不醜的裴雲清:“...........”
你真以為我在意醜不醜嗎!
這群鬼(人)真是反了天了。
場面發展到意想不到的局面是誰也沒想到的,群鬼就站在安全距離進也不敢退也不是。
林玲給紅芒招手讓他過去,紅芒飄過去問:“咋了妹子?”
“叔你咋不早說!你啥時候攀上閻王這條線了?”
紅芒有點疑惑:“咦你們不知道麽?”
衆鬼大驚:當然不知道啊!!
“啊......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呢,所以才這麽大陣仗.....”
林玲他們真的是要氣死了,要是早知道這是閻王殿下本殿,才不會一上來就将他給得罪了好麽。
那可是兇名在外的閻王殿下!
即使他們沒去過地府,但也聽過閻王的傳說的。
鮮血白骨十八地獄、罪業深重業障塔、喂龍抛食潛龍淵......哪一個不是讓鬼吓破膽的存在?
他們這些小鬼在人家神仙面前算什麽!怪不得骨子裏要對他臣服,幸虧剛才沒有魯莽出手。
話說回來,不是都說閻王長得兇神惡煞、青面獠牙麽,怎麽會是這個小白臉!
小明原先腦子一直在疼,總是有什麽在撕扯自己的魂魄。這感覺讓他很難受,以至于一天內有一半時間都在痛苦中煎熬。
閻王殿下他也是聽說過的,從他死亡開始,這個名字就一直能從大家口中聽到。
大家先是畏懼他,後來是埋怨他,然後又開始罵他,到最後甚至是不再提他了。
小明歪了歪頭,想看清楚這個長輩們口裏常常出現的人,然後他發現閻王殿下看着讓人心安,和他接觸,就連一直以來的疼痛都不再有了。
許是感應到什麽,裴雲清側頭看了下手裏這個小鬼,看見他正吸溜着鼻涕癡呆的看着自己,他有些嫌棄的把他丢在地上。
見這小鬼還在發愣,他說:“怎麽,還迷戀上了?”
一旁的梅晏殊:“你這神仙當的真是....”
好不要臉。
裴雲清又問他:“別告訴我你也迷上了。”
梅晏殊哼了一聲沒理。
看着他氣鼓鼓的後腦勺,裴雲清輕笑了一下,之後斂了神色:“喂,跟你說個事兒。”
難得見他這麽正經,剛打算不再理他的梅晏殊只好轉過來,臉色有點不自在,語氣也很沖:“幹嘛。”
裴雲清:“別老這麽兇,一會兒離我近點。”
梅晏殊低頭看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用“你怕不是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
——這距離還不近?
兩人幾乎是挨着的,手臂若即若離。梅晏殊擡頭看他的時候才發現這個男人高得離譜,他原本對自己身高是很自信的,基本上都是他俯視別人的份。
但這次明顯不是,“高”嶺之花還是頭一次仰視別人。
這感覺不太行。
裴雲清第一次見到梅晏殊的時候就覺得這小孩很可愛,第二次見的時候覺得他像只帶刺的狐貍,現在又覺得他傻。
原來無辜的大眼神還有這方面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只好自己動手。他慢條斯理的把另一只手套也脫了,然後将那只手從容的塞進了梅晏殊空着的那只手裏。
十指緊扣。
準确的說,是裴雲清單方面握住他,梅晏殊手指虛虛張着不敢動彈。
他的手很涼,也很大。梅晏殊被冰的縮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掙紮,擡頭怒道:“你幹什麽——”
“噓。”裴雲清另一只手的食指比在唇前,“別動,說好配合我的。”
梅晏殊憋着話也說不出來,牽着手動也不樂意動,連帶着那只手臂也變的僵硬了,血液凍結後像是沒這只手一般。
裴雲清手裏還拿着脫下來的手套,因為唯一發光體在他手裏,所以這人的臉還有些背光。梅晏殊看不清裴雲清的表情,一瞬間,紅暈爬上他的耳梢,他有些懊惱的将頭低下去。
小聲的罵了句:“shit!”
鬼們面面相觑:現在的閻王都這麽會搞了?
那俺們能走還是不能走?
大家把目光遞給了唯一和閻王有交情的鬼叔。
但紅芒鬼沒說話。
果然,一定的接觸力量會恢複的更多。別說,功德無量之人就是好用。裴雲清神識掃視了一圈,問:“所有鬼都在這了?怎麽感覺還少了點。”
衆鬼叽裏咕嚕讨論了一陣子,才派林玲這個代表出來搭話:“殿下,咱們十裏八鄉所有鬼都在這了。”
“我進來的時候明明有很多鬼在哭,本座身為閻王當然是要體恤鬼生,但我看各位好像都不是有冤孽的樣子,那哭嚎的鬼在哪?”
“這.....”
“您聽到的哭聲就未必不是我們,哥幾個賭博輸了難免哭兩句不是嗎?”
“是啊是啊,隔壁家的小張,平時就他哭的最大聲!”
裴雲清聲音一下子變冷:“還想騙我?”
“那明明是枉死的怨鬼,真當我聽不出來?爾等未免也太小瞧本座的能力了。”
“要是再不說實話,那一會兒就跟着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他冷哼一聲,突然狂風一陣起,一轉眼,他又變成了那個頭戴玉冕、身着衮服的閻王殿下了。
這就是閻王本來的面目。
威壓比剛才濃重百倍不止,一下子從花裏胡哨的青年變成了地府的主宰。不少鬼魂哪裏見過這場面,為了保命全都跪下來了。
梅晏殊擡頭看他,這一次是近距離的,他被握着的那只手幾乎是無意識的縮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動作,裴雲清望過來。
他的眼神近乎冷漠無情,看人的時候幾乎沒有焦點,可以說他其實是在看梅晏殊的前面。——他的眼睛裏,沒有容納任何東西。
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來,梅晏殊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殿下....我們說的都是真的。”
裴雲清冷呵:“本座且問你,西南那處莊園裏的鬼呢。”
老太婆就在西南的莊園裏。
“這.....”衆鬼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沒有答話。
這時,紅芒鬼嘆了一聲:“別隐瞞了,閻王爺不是壞人,告訴他又怎麽樣呢。”
城郊原來有一座城邊村名為關中村,當年經濟實力發展迅猛,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想來這摻和一腳。城外有條河名北都,汛期時漲水不好渡,一直以來都是關中村村民心中的一個疙瘩。
再好的經濟實力,出不去也沒法整。
二十四年前,北都河漲的越發兇猛,村中人已經開始急了,有些急着出村的嘗試着出去,結果全都掉在河裏淹死了。
就在大家焦急想不出辦法的時候,村長給大家帶來一個好消息。城裏有個建築公司說要免費幫他們建一座橋。
——前提是讓他們在這裏辦工廠。
就這樣,村民們眼睜睜看着一座又一座工廠在他們村子裏拔地而起,而答應他們修建的北都橋卻僅僅只是開了個頭。
北都河水勢越來越湍急,村民們越來越無法出去。
廠家渡河靠的是大型郵輪,靠的是它沉重的吃水。有些村民脾氣火爆,帶着幾個年輕人找上門了,異變就在那時候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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