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醉酒
到了月初二探視之期,鄭氏又入東宮。因唐蕊是內廷總掌事,和別人不同,家人可以入院探視。
鄭氏被引到唐蕊住的院子裏,當看到身着深青色服制的女兒身後簇擁着幾個宮女走過來時,她驀地睜大了眼睛。在東宮之中,這二女兒果然威風的很。
鄭氏心中歡喜,臉上早已漾起笑意。
唐蕊見鄭氏已經到了,轉頭對身後的錦瑟和小宮女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我先見見我娘去。”
“是。”錦瑟帶着宮女走了,唐蕊徑直進了院子,叫巧香守了院子門,若有人要見便先來通報。
進了屋子,唐蕊給鄭氏倒了茶,鄭氏接了茶笑道:“蕊兒啊,你在這東宮裏頭過得不錯啊。可憐你姐姐……”她說着嘆了一聲,“幽禁三個月,春天裏進去,出來都夏天了。你就沒什麽法子嗎?”
唐蕊飲了一口茶,抿了抿唇,道:“姐姐那事是皇後娘娘的命令,後宮之事,素來皇後做主,便是太子殿下,又如何能幹擾後宮?”
鄭氏聽她這麽說也覺得有理,要是鬧的太子也受牽連,那可就不好了。
她突然想起什麽,叮囑道:“蕊兒啊,你趁着殿下還疼惜你的時候,努力一點,若是懷上了子嗣,也可以母憑子貴,良娣是跑不掉的。”
唐蕊聽她突然說起什麽生孩子的事情,不由得臉上發燙,微惱道:“母親說這些做什麽?小心叫別人聽見。”
鄭氏看她臉紅,笑道:“啊喲,你害什麽臊。這個時候,就是不能害臊。人家都沒這個機會哩,你近身伺候着殿下,可不是得抓緊嗎?早點懷了兒子大家早安心。”
唐蕊撫了撫額,問了其他人的狀況,總算轉移了她的話題。
探視時間有限,她送了鄭氏出了院子門便有小宮女将嫡母送出了東宮。
她才轉身,見院中的桃花樹下立着一個人,潇潇玉樹一般,看着她嘴角揚起一絲戲谑的笑意。
唐蕊吃了一驚,太子什麽時候進來的?她怎的毫無知覺?她轉頭看了一眼看門的巧香,巧香做出一副無辜表情。
司徒珏吩咐巧香:“你守着院子外頭,孤同唐掌事說幾句話。”
巧香趕緊帶上了院子門,在外頭去守着。
唐蕊擡眼看他,只見他穿着一襲玉色錦袍松松系着玉帶,立在璀璨明麗的桃花樹下,烏發如墨,衣袂翻飛,真仿佛一幅畫。
他向她伸出手,道:“過來。”
唐蕊走了過去,垂眼不敢看他,到了他跟前,司徒珏伸手便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前。
“殿下……”她有些羞惱,“這大白天的,若是被小宮女們看見要私下裏嚼舌根的。”
她同太子的緋聞怕是早已成為小宮女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誰敢嚼孤的舌根?活膩了。”他攬着她的腰,抵着她的額頭,在她耳畔道:“我聽見了。”
唐蕊一愣,擡眼看他:“殿下聽見什麽了?”
“你娘叫你替孤生兒子。”他戲谑的說,眼底閃着光。
唐蕊頓時滿臉通紅:“殿下,殿下怎麽能偷聽呢?”
“孤不是偷聽,是光明正大的聽。那你到底聽不聽你娘的話?”
他這話問的,讓她如何回答。
唐蕊有些慌,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笑了,道:“你別慌,孤還沒那麽着急生兒子。不過要是你想生,現在這只有咱們兩個,孤也可以勉為其難的……”
唐蕊慌亂道:“奴婢沒有想生……”
“哈哈……”她只聽到耳畔傳來響亮的笑聲,他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紅紅的臉孔,逗她真是有趣的一件事。
唐蕊意識到他是在開玩笑,禁不住惱了,擡眼瞪他:“殿下覺得這玩笑好笑嗎?”
“很好笑。”他笑着回應。
唐蕊拿他沒有辦法。
司徒珏望望天上高懸頭頂的太陽,道:“今兒孤換個地方吃飯,就在你這小院吃飯吧。瞧着這桃花開的好,花下擺上一桌,豈不是正好?”
唐蕊知道太子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他這麽說,定然是打算好了。
“殿下想吃什麽?奴婢叫人去弄來。”
司徒珏摸了一把她的臉,戲谑道:“平日你吃什麽,孤就吃什麽。”
唐蕊一愣,眼眸一轉,轉而笑道:“那好,奴婢這就叫人準備。”
唐蕊讓巧香喚了幾個宮女在桃花樹下擺上了桌椅,又拟了幾款菜式讓巧香去交給碧棠準備。
巧香看那菜單,愣了一下:“掌事真的要上這些菜?”
唐蕊點頭,“速去!”
不一會兒膳房送來一桌子菜,巧香在外頭守着,院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司徒珏低頭一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東宮的總掌事平日就吃這些?”
那一桌的素菜,讓他覺得仿佛自己成了嚼草的牛。
唐蕊捂唇輕笑,她坐在桌邊,道:“殿下自己說要跟奴婢吃的一樣。這便是奴婢這幾日吃的菜,因為怕胖的緣故。”
司徒珏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耍壞心眼,明明長得小小巧巧,還怕胖?
他玩味的坐下,吐出一句:“你膽子越發的大了。”
提起筷子,他夾了一片白菜,這一盤花菇白菜看着素淡,沒想到入口味道倒是鮮美。日常珍馐吃的多了,吃幾樣清爽的素菜,他覺得分外爽口。
唐蕊看他喜歡吃,心裏也高興。她夾了一筷子糯米藕片送到他的碗裏,道:“殿下試試這個,看愛不愛吃?”
司徒珏看到那糯米藕片,倒是有些意外,從前在廢宮時,唐蕊曾經做過這個菜給他吃。他嘗了嘗那菜式,味道和當初她做的不同,這個是加的蜂蜜,味道也不錯。
他幽幽道:“若是加紅糖,也是不錯的。”
唐蕊一愣,她以前倒是做過加紅糖的藕片,那是十三最愛吃的菜。
幾瓣粉色的桃花落在女孩的頭頂上,他伸手輕輕拈了下來,道:“若是在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大約就是這樣子吃飯的吧。”
唐蕊手中的筷子一頓,平常百姓家的夫妻?
她擱下筷子,看向太子:“殿下是儲君,将來後宮三千……”她眸色幽幽,便不再說什麽了。
司徒珏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想說什麽?”
唐蕊垂眼,不敢看他星辰般閃耀的笑眸,道:“奴婢沒說什麽。”
他道:“小小年紀,你倒學會替古人操心。”他提了提碧瓷酒壺,道:“這該是膳房去年釀的青梅酒,陪孤喝一杯。”
唐蕊看他打算給自己倒酒,急忙起身接了酒壺,給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飲了一杯酒,入口甘醇,果然是隔年的好酒。
她想起命婦院的四個美人,問:“殿下打算一直晾着那四個美人?”她覺得有些不人道,活生生的四個人沒半點指望,那跟坐牢有什麽差別?
司徒珏滿飲一杯,勾唇看她:“怎麽?方才說起孤将來後宮三千還一副愁苦樣子,現在倒是慫恿孤去寵幸那四個美人?”
“奴婢沒有。”唐蕊忙道,“只是覺得若是一輩子關在那裏,終究不是法子。”
司徒珏替她倒了一杯,道:“你若想處置,尋個錯處,發還原籍便是。”
他這麽說,唐蕊倒是安了心。一個女子,固然是棋子,送回去即便是尋常日子也有個盼頭。
他連飲了幾杯,唐蕊知道膳房這次釀的酒後勁很足,有心想勸他少喝幾杯,拿起酒壺一看,那酒壺已經空了。
她無奈的看他:“殿下……”
司徒珏扶着額頭,玉臉微紅,道:“孤有些暈。”
唐蕊急忙過來扶他:“奴婢這就叫人來扶着殿下回寝宮。”
“不必……”司徒珏幾步起來,往屋裏去了,邊走邊問:“你的寝房在哪裏?”
唐蕊急了,太子怎能睡她房間呢?她快步跟了上去,哪知道司徒珏已經進了她的卧房,安然躺在了她的床上。
“一股香味,跟你身上的一樣。”他說。
唐蕊無奈,只得上前脫了他的鞋子,扶正他的雙腿,“殿下既然要在這睡,就先睡會吧。”
她打開被子好生的蓋在他的身上,又取了他頭上的金冠簪子和玉腰帶擱在一旁的小幾上。
她坐在床邊看他睡得安穩,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垂下,仿佛一個孩子,似乎在夢中還輕輕的皺着眉頭。
不知為何,看他這樣,她覺得心底發軟。
她又想起了十三,手指輕輕的落在這個像極了十三的男人的臉上。
她發了一會怔,前程往事,時時侵擾到她的腦海,同現實交纏夾雜在一起。他在她心裏,是十三,又不是十三。她不知道若是太子知道她總是把他看成另外一個人會不會氣得嗷嗷叫。
怕太子酒醉口渴,她去端了熱茶進來在一旁擱着。
她喝了點酒,也有點犯困,便坐在房內的紅木圓桌上,撐着下巴,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她仿佛聽到太子叫她。
“小蕊兒,小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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