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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月明一驚, 擡眸看了眼天色。

酉時三刻,陸途通常這個時候陸途都是在修道的。

她心中不安地抽動了幾下,但還是很快讓人更衣迎駕, 只是她剛穿好衣服,陸途便已經踏入內殿大門。

“陛下今日怎麽沒修道。”溫月明連忙迎上去,鎮定問着。

陸途年輕時也算得上俊秀, 只是如今年紀大了,加上常年沉迷酒色, 帶着醉生夢死的空洞和頹廢,此刻一張臉緊繃着, 便顯得格外陰郁。

他站在屏風處,頭頂宮燈的落在玉冠上, 他注視着走近的溫月明,被光暈模糊的瞳仁卻又看不清神色。

溫月明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帶着一些猶豫,不解問道:“陛下似乎不高興。”

她把今日之事在心底快速轉了一圈,覺得自己今日踩了不少雷, 一時間竟開始猶豫到底是哪塊雷炸了,只好猶猶豫豫地選了一個最簡單的雷點, 用來打開話題。

只見月貴妃在沉默中眉心微微蹙起,嘆氣說道:“陛下不悅是因為德妃之事嗎?”

“此事确實是妾身考慮不周。”她先一步下跪請罪, 低聲說道,“當時衛大将軍嚴查時, 妾身便心中擔憂,這才特意找來大将軍嚴加逼問, 論起來, 此事怪不得衛大将軍身上, 還請陛下明鑒。”

溫月明三言兩語就把衛郦棠從此事中栽了出去。

陸途站在原處,沉默地聽着。

“那道士一日找不出來,妾身便一日寝食難安,他原先就在陛下的紫宸殿出入,妾身唯恐他會對陛下不利,這才事急從權,包圍了德妃的馬車,還請陛下降罪。”

溫月明說完便不再繼續解釋,只是垂眸跪着,感受着陸途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打量猜忌,驚疑冷漠。

這位陛下自來便只信自己一人,只愛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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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安靜得能聽到風聲刮過樹枝,枝上雪花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三足金烏的香霧袅袅升起,很快又消失在空曠的殿內。

“愛妃一片拳拳之心,哪來的罪。”

好一會兒,陸途這才出聲,溫和說道:“章喜,還不扶愛妃起來。”

章喜這才誇張地彎了彎腰,忙不疊上前把人扶了起來:“娘娘怎麽臉色這麽差,聽說白日裏那賊人竟敢傷了娘娘,當真是罪該萬死,幸好被太子殿下一劍斃命。”

溫月明神色淡淡,點頭說道:“幸好衛大将軍和太子殿下及時趕到。”

“此事是妾身沖動了,萬萬沒想到那個烈火道人的武功竟然如此厲害,隐藏在德妃娘娘傍架的随從中毫無破綻,差點就被她掩埋了過去。”

陸途眸光微動。

“那人真的在德妃的仆從中?”章喜露出擔憂之色。

溫月明臉色嚴肅,颔首點頭應下。

“正是如此,想來是德妃娘娘沉溺喪子之痛中,對折腰殿失了管轄,這才讓烈火道人魚目混珠,差點成功脫身。”溫月明細聲細氣地解釋着。

章喜眼珠子悄悄往陛下那邊飄了一眼,見他依舊沒有說話的架勢,只好繼續開口。

“如此說來,還是娘娘當機立斷。”他笑眯眯的奉承着。

“不敢當,不過是天佑陛下。”溫月明認真說着。

陸途聞言,臉上神色一松:“好了,章喜你這個沒規矩的,愛妃白日受了驚吓,你就讓她站在門口吃風,朕看你也是該打了。”

章喜哎哎了一聲,誇張地用手拍着臉頰:“都是奴婢該死,該死啊。”

“好了,進去吧。”陸途發話,終于踏入殿內,在堂前的正位上坐下。

“怎麽不見你身邊的兩個丫鬟。”他擡眸看了一眼上茶的人,随口問道。

溫月明坐在一側,無奈說着:“白日裏跟着我受了驚,後來下午風一吹激了一下,我便讓他們都去休息了。”

路途捧在茶蓋,淡淡說道:“愛妃馭下倒是一貫寬宥,一點小痛小災就讓人去休息了,身邊也不留個照顧。”

“謝陛下關愛。”溫月明捂唇笑了笑,指了指殿中的人,“這些不都是人嘛,妾身一向喜靜,往常這個時候也是獨自一人看看書消消食,丫鬟在不在有何區別。”

陸途笑了一聲,放下茶盞。

“說起來,那兩人是你自宮外帶來的丫鬟吧。”他問。

溫月明眼皮子一跳。

“是,多謝陛下垂愛,讓妾身帶了兩個自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入宮。”

陸途側首,打量着身側低眉順眼的人,修長雪白的脖頸纏着一圈白布,越發顯得纖弱。

“是閣老特意入宮求的,如歸說你自小體弱多病,性格腼腆,畏冷怕熱,這些年一直在老家建德養病,甚少見人,身邊常年是這兩個丫鬟照顧着,擔憂你入宮之後,無一人陪伴,心情郁結,于應箴有礙,朕才同意的。”

溫月明起身行禮:“多謝陛下仁心。”

陸途盯着她包紮起來的手背,笑了一聲:“你們父女當真是連心啊,你之前勸朕要仔細查辦許道行那一夥人的事情,你爹既然你就帶着鳳臺閣文上奏陳情,想要朕徹查此事。”

溫月明一驚,下意識擡眸去看陸途。

“你不知?”陸途意味深長地反問着。

溫月明心中咯噔一下,原來今日兜兜轉轉鬧了這麽一大圈,是為了此事。

她心中不解爹為何如此直接迅速的上折子,但也清楚自己必須從此事中摘出來,是以,她很快便蹙眉,面露不解之色。

“妾身一直在殿內養病,深居簡出,也就百日為了烈火道人的事情出去了一下,餘下的時間都在殿內,如何得知此事。”

她也不等陸途說話,臉色微微發白,擡眸直視着他,傷心追問道:“陛下是疑心妾身于此事有關嗎?”

長得美注定能博得別人三分特別的心軟。

溫月明無疑是長得極美的,她有一雙似煙籠霧的眉眼,只需要微微蹙起就好似雪意消融,葉尖垂露,且她完完全全知道如何利用這樣的容貌扮可憐,博得別人的同情。

畢竟,連最是難纏,最不為所動的溫赴都在她的可憐攻勢下節節敗退。

陸途果然眉間一聳,失了一些咄咄逼人的銳氣。

“妾身此前勸陛下不過是覺得那些人是無稽之談,唯恐他們對陛下聲譽有礙,這才鬥膽多說了幾句,至于溫閣老的折子,妾身當真不知,殿內衆人都可作證,妾身今日回來後就不曾外出過。”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帶着一絲被冤枉的羞憤。

陸途眯眼看着,長嘆一聲,親自上前把人扶起來:“我不過是随口一說,你怎麽還生氣了,你是最懂事的,每月出宮一趟為了避嫌,也甚少和溫閣老說話,這些事情,朕都是知道的。”

溫月明被那雙冰冷滑膩的手指握着手腕,後背汗毛直立,那股濃郁的龍涎香鋪天蓋地湧來,熏得她臉色微變,隐隐作嘔。

她順勢抽回手,垂眸站在原地:“陛下所思總是對的,妾身不敢生氣。”

陸途心中湧起的剎那不悅瞬間被這話驅散,聞言笑着搖了搖頭:“怪不得溫愛卿說你自小被寵壞了,朕今日瞧着是一點錯也沒有。”

溫月明垂眸,心中松了一口氣,知道這事就此掀過去了。

“陛下可曾用膳了。”她轉移話題,低聲問道。

陸途轉着大拇指上的綠扳指,目光放肆地落在她身上,笑着搖了搖頭:“不曾,愛妃可曾用了。”

“不曾。”溫月明淡定說道,“不如陛下今日就在這裏用膳。”

陸途轉着扳指的動作一頓,突然說道:“午時,德妃來侍疾和朕說起早上的事情,特意說起愛妃為了擋一刀受傷了。”

溫月明眼皮子一跳。

“聽說那刀朝着愛妃掃去時,本是傷不到愛妃的,是愛妃突然用手擋了一下肚子,這才受傷的。”

溫月明心跳加快。

容雲是個聰明人,且自己就生過孩子,有些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過她的。

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和陸途說的。

“妾身膽小,見了刀便忍不住擋一下。”溫月明沮喪說着,“讓陛下看笑話了。”

陸途溫和地看着他,只是說話的口氣又格外冷淡,姿态帶着一絲漫不經心地随意,眸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

“所以朕特意給愛妃帶了一碗藥膳。”

溫月明敏銳地察覺到那視線在她腹部一閃而過,心中咯噔一下,但臉上還是露出不解之色:“怎麽敢勞煩陛下如此記挂,不知是何藥膳,不如端去後廚熱一會。”

陸途手指搭在扳指,緊盯着她的眼睛,平靜說道:“紅花雞湯。”

溫月明手指微動,但很快便壓了下來,笑了起來:“正是滋補的東西,不如讓妾身送去小廚房那邊熱一下。”

陸途擺了擺手:“還是熱的,章喜,端上來。”

溫月明心跳得極快,幾乎敢斷定容雲一定是破罐子破摔把事情都說了。

章喜很快就端着一盅藥膳放在茶幾上,殷勤說道:“娘娘快用吧,陛下特意讓廚房熬得,足足做了兩個時辰,活血化瘀,滋陰疏肝。”

溫月明盯着那盅冒着熱氣的藥膳,心不在焉地捏着湯勺,随意攪動着。

“可是要朕親自喂愛妃。”陸途含笑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溫月明心中打了一個寒顫,第一次心中出現猶豫迷茫。

她确實有想過若是不要這個孩子,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更好一點。

可現在這個選擇被人親自送到自己面前,她卻實打實的猶豫了。

“愛妃怎麽不吃。”陸途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小心冷了。”

溫家四位主子,夫人和大郎君性格溫和,憐憫善良,可大郎和小娘子卻更加果斷,甚至稱得上狠厲。

溫月明猶豫片刻,在陸途的緊迫的注視,緩緩舀起一勺湯,往嘴裏送去。

作者有話說:

我也想把這個章節寫完的,可今天李佳琪直播間三八開搶耶,明天日上開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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