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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裏面灰塵砂石滿天飛，耳朵裏都是電鑽和切割機的噪音，鬧哄哄的，說話都得靠喊的。佩琳眼尖，遠遠就看到站在走道盡頭的楊維，拿着對講機表情看着有些猙獰，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說的話對講機那頭聽不清楚。

跟工頭簡單交代了手頭上的施工進度，佩琳小心地踩着一地的碎石和廢料，往楊維身邊挪。

「我剛想一會兒去找你呢，怎麽就自己跑過來了，你手上的進度都OK？」楊維把佩琳帶到不遠處的一個消防通道裏，那裏面相對安靜，也沒有那麽多灰塵，說話能舒心一點。

「找我幹嘛？」接過楊維遞過來的香煙，佩琳熟門熟路地捏爆煙嘴上的薄荷爆珠，随着打火機「嗒」的一聲點燃煙頭，深吸一口，滿滿的薄荷味和着廣場裏面揮之不去甲醛味灌進肺裏，佩琳說：「我覺得你最近真是怪怪的。」

「這話你昨晚已經說過一次了。」楊維也給自己點了顆煙，跟着佩琳吞雲吐霧，「我還沒說你怪怪的呢。」

「我怎麽怪了？」被楊維這麽說，佩琳似乎知道他這話中的意思，雖然反問着想要反駁，卻在臉上露出狡猾的神色，然後說：「你還沒告訴我呢，你跟那個GV哥小老板到底怎麽樣了？」

「……」楊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總覺得這個死女人一定知道些什麽，不然也不會一直總想打聽他跟丁碩之間的事。

見楊維臉色臭臭的，佩琳也不覺得尴尬，他倆是從小一起尿褲子長大的發小，別說這臭烘烘的臉色，發狂暴躁的樣子佩林都不怕。從滿是灰塵的西裝外套口袋裏面掏出手機亂翻，不理會楊維的沉默，話裏帶着笑地說：「幹嘛，沉默是金啊？不說就是有問題！有問題請找我。」

「找你，我昨晚開始找你到現在，你不也還是神神秘秘的，還好意思說我怪。」

「你是真的怪啊！」佩琳像是作弄楊維上瘾了似的，不顧現在是工作時間，把腦袋湊過楊維面前，問：「你最近很勤奮你知道嗎？」

楊維沒給她好臉色，只「嗯」了一聲，就自顧自的抽煙，也不多說一句話。

「你說你以前，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也不知道曾經誰跟我說『老子又不缺錢，那麽賣力工作幹嘛？』所以你現在缺錢了？那麽賣力工作。」

從前楊維對工作是從來不上心的，如果不是他爸媽強制他回國幫忙做生意，他這會兒估計還在泰國過着舒心小日子亂折騰。至于到VD工作，左右不過是因為不想跟爸媽做那無聊的生意，出來随便打份工混混日子罷了。

見楊維依然不愛搭理她，佩琳祭出殺手锏，說：「你跟我說說突然轉性的原因，說不定我會考慮告訴你關于你家小老板的事情。」果不其然，佩琳話音剛落，楊維臭着的一張臉上眼睛都亮了。

佩林趁熱打鐵：「我手上有料，都是你想知道的。」說完還「嘿嘿」奸笑了兩下。

楊維似乎是不滿，「啧」地咋舌，臉上的表情變了變，最終抵擋不住誘惑但又矯情地不願意就這麽把事情交待了，皺眉頭看着佩琳，問：「我認真工作不好嗎？平時老說我一把年紀吊兒郎當不像話，現在老子認真幹活你還有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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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當我有危機感好了，怕你認真工作之後搶我晉升的機會。快說快說！」

楊維似乎還在掙紮，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在肚子裏面轉了幾個圈，最後不情不願地吐出來：「比我年輕的小孩都能自己開店了，我還頂着個『富二代』的帽子，像個廢物……我想長進點也不行啊！」說完真像是自我厭惡，楊維狠狠地抽了口煙，灰白的煙霧從嘴巴鼻子噴出來，那憤憤不平的樣子，還真像那麽回事。

「哎呀！認真你就輸了啊……不過說到底，你們倆到底是誰勾引了誰，誰招惹了誰啊，搞不懂……」佩琳故作深沉地看了楊維一眼，話裏有話又模棱兩可地發表意見。

見她那明明就一臉得瑟的樣子還要故作懵懂，楊維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她的後腦勺呼了一巴掌，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三八啊，張佩琳！」

楊維這一巴掌是真用上勁兒了，手掌貼上佩琳後腦勺的時候發出清脆的「啪」，然後就聽到佩琳誇張地「唉喲」個不停，說：「下那麽重手，你還想不想知道你家GV哥最近怎樣了？」

「看我治不了你！」說着楊維從口袋裏面把抽剩下的半包韓國愛喜扔給佩琳，又從另一邊口袋裏面摸出了一包連塑封都沒開過的一起丢了過去，「庫存都給你了，再敢吊我胃口別想從我這裏找煙。」

一包半的煙就把佩琳賄賂了，顧不上剛才被扇後腦勺的「屈辱」，這會兒倒是喜滋滋地邊把煙收到口袋裏邊說：「你家小可愛GV哥最近可難受咯。」

佩琳說，自從楊維給他發了那條不清不楚的短信之後，丁碩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萎靡不振的狀态。

「你怎麽知道的？」就知道這個死女人有料，但楊維不服氣，憑什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個死女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怎麽不知道他跟你關系那麽好，他連我給他發了什麽短信都告訴你？」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佩琳不願意配合交代老底，楊維也拿她沒辦法，只能在一邊沉默着不說話，也不知道想些什麽那麽認真，甚至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眼睛裏。

佩琳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今天的工作彙報會議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心裏估摸着時間還夠她八卦一會兒，便用肩膀頂了頂蹲在旁邊抽悶煙的人：「說到底，為什麽要問他是不是同性戀，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他在店裏面看GV被我抓包的事情，這很明顯就是同性戀嘛，幹嘛還明知故問？」

楊維繼續沉默不說話。

他一早就知道丁碩是同類這件事，不止佩琳跟他說過丁碩在店裏看GV，之前跟丁碩的合夥人老餘聊天的時候老餘也告訴過他一些關于丁碩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就知道丁碩跟自己一樣，喜歡男人。

但為什麽還要問呢，主要也是他心裏沒底。

「Abel你還記得嗎？」楊維突然問佩琳，見佩琳點頭，楊維接着說：「出差前有天把Abel的車撞了，他情緒不好，因為王總的事情，那晚我陪他去喝了幾杯酒……」

「那跟你給GV哥發短信有什麽關系？」楊維突然說起另一個人，佩琳有些摸不着頭腦。

「之前我不也跟你說過他暗戀王總很多年，前段時間還因為不想破壞王總婚姻和家庭選擇離開，那晚他跟我說，出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搞不好就家破人亡，面臨的壓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

佩琳聽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想打斷楊維的話，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張了張嘴，也只能作罷。

楊維說，他很明确知道自己喜歡丁碩，打從第一眼就喜歡，雖然佩琳嘲笑他是先喜歡了人家那半個屁股，楊維也不否認所謂的一見鐘情是從性欲開始的。

「能感覺到相互喜歡是一碼事，敢于把『喜歡』說出口又是另一碼事，我明知故問地給他發信息，問他是不是同性戀，說實話，看到他回複我『為什麽這樣問』而不是直接告訴我『是的』，我有點失落。」

佩琳不解地問：「為什麽？」

「因為這意味着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楊維隐隐約約能感覺到丁碩已經察覺了自己對他的那種心思，他們都知道那條寫着「你是同性戀嗎」的短信就是一個控制開關，只要丁碩給出肯定的回答，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會立刻發生很大的變化。可丁碩卻不願意直面這個事實，這讓楊維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就說這是開玩笑？」佩琳突然搞不懂這個認識了二十幾年的好朋友在想些什麽，但她意外地覺得他跟GV哥實在般配得不得了——面對感情都那麽糾結和優柔寡斷。

聽到佩琳這麽說，楊維皺着眉頭投去一個不解又訝異的表情。看到那眼神佩琳就知道他下一句一定是問「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忙從消防通道的樓梯階上站起來，拍拍屁股舉了手機說：「準備到時間要開會了，我、我不等你了，我要去巡場檢查了。」

說完丢下楊維自己一個人在消防通道裏面，戴上口罩就跑回項目施工現場。可會議都開了十來分鐘了，楊維都沒有出現在會議室，直到一個工程部裝扮的同事沖進來打斷了會議，佩琳才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