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家那個男孩子呢，今天怎麽不在了？」

晚上十點，楊維的病房被護士推開門，檢查了正在打的點滴和各項儀器之後，給楊維留了今晚睡前要吃的藥。

「你今晚沒有人陪護啊？」護士小姐臨走前不太放心，多問了一句：「你現在這個情況要有人陪護的。」

楊維點頭表示明白，臉上挂着笑，像是忍不住要溢出來一樣，似乎很開心的樣子跟護士小姐說：「一會兒他就來。」

直到護士小姐幫他打開床頭的夜燈，關了天花板上的白熾燈離開之後，楊維臉上的笑都沒有收回去過。

剛才的那通電話，楊維一開始撥過去的時候就已經做了心裏準備，可能會很沉重或者很煽情，但結果并沒有楊維想象的情況出現。

他自認為說了很多肉麻的情話，可那死小孩在電話那頭卻問他「你這是在表白嗎」，不得已楊維只能又認真地做了一次簡單粗暴直接的表白。

但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聽筒裏面不停傳來抽鼻子的聲音。「嘿，不打算回應一下嗎？」楊維問，「yes or no，總要有一個回複吧？」

丁碩支支吾吾的，楊維猜他可能是在害羞，于是耐心地等着。

丁碩說：「我有點開心，但是……」他好像在猶豫什麽，「你跟我表白，我要是答應了，你是不是就成我男朋友了？」

楊維失笑，不知道應該說他什麽好。

「當然啊，你要做我的男朋友，能把你帶出去介紹給我身邊朋友的那種男朋友。我喜歡你，想光明正大地告訴所有我認識的人，你是我男朋友。所以我才一直在等，等你能接受『同性戀』這個标簽。」

說完這一長串，楊維發覺自己似乎又說了一遍大道理，結果電話那邊丁碩只有一個陰晴不定的「哦」，這讓楊維感覺頭疼又無奈。

雖然還不知道丁碩的小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麽，但楊維已經不打算跟他繼續糾結這個問題，直截了當的問：「你不打算過來陪我嗎，男朋友？」

電話那邊的丁碩立馬回了話，聽聲音像是情緒被挑動了起來，「我還沒有正式接受你呢！」

「那你願意接受我做你男朋友嗎？」這句話說出口，楊維怎麽都覺得像是教堂裏面牧師詢問新婚新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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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丁碩還賣了小小關子，佯裝猶豫，但楊維知道不管他怎麽裝，結果都會是一樣的。果然，「嗯」了一會兒之後，電話那頭就傳來小聲卻很清晰的「願意呀」。

「那……我的男朋友啊，你能過來陪我了嗎？ball ball你了。」

ball ball你是什麽鬼？聽到楊維故作搞笑，丁碩沒忍住終于「噗嗤」笑了出來，但很快那明朗的笑聲又收了回去，「你……自己一個人在病房啊，佩琳沒陪你？」

這只是一句普通不過的話，丁碩也盡可能用毫不在意的語氣去說，可還是被楊維聽出了話裏面的酸味，但他沒點破。他家這只叽叽，有膽子在店鋪裏面光明正大看GV，可沒膽子承認自己吃醋。

「她被我趕走了。」

「幹嘛把人家趕走，看吧，這會兒沒有人給你值夜了。」

「把多餘的人趕走，我才能讓我男朋友來陪我過夜啊？」楊維故意貧嘴，但丁碩就吃他這套。

「你……」丁碩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楊維只好搶在他花後面搬出殺手锏，「佩琳走的時候窗沒給我關上，外頭下雨那麽大，冷風一直吹進來，我動不了……」

丁碩耳根子軟，面對心上人有意的「撒嬌」服軟，簡直不能再聽話了，二話不說就立馬答應去給楊維值夜，還匆匆挂了電話。楊維納悶了好一會兒，這人竟然沒有跟他說「掰掰」。

護士小姐走了之後楊維又獨自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丁碩的小腦袋冒頭，他開始有些後悔，剛才沒讓護士小姐先幫忙給他喝點水。

試着脖子用了一下力，腰椎下面手術的位置似乎沒有特別不舒服的感覺，楊維想試試能不能伸手勾到床邊的搖杆，把床給搖起來，然後在伸手去拿桌上的小杯子。

丁碩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好就是楊維伸手想撈桌上水杯的動作。

「你不要亂動啊！」丁碩不敢大聲呵斥不安分的楊維，但看他這樣又着急得不行，手上的東西來不及放下就随手扔在地上，三步并一步地去給楊維拿水。

「手術完半個月都不到，不能亂動的，萬一骨頭還沒長好又傷到了，以後腰不好用的。」一邊吸管插到杯子裏給楊維喂水，一邊念叨個不停，「老人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都在骨頭上動刀子了，肯定要好長時間才能好……」

看丁碩緊張他的樣子，楊維很受用。他咬着吸管喝水，也由着丁碩啰啰嗦嗦念叨他。之前丁碩遇到變态的那段時間，楊維在他的小出租房住過一陣子，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這人心思細，遇到個什麽事情沒做好的，他會把原因結果都解釋清楚。

聽到丁碩說他的腰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好，楊維不知道想到什麽，一邊喝水一邊翻着眼皮往上看他，說：「你着急用啊？」

「什麽？」丁碩像是沒聽清，但楊維說「沒什麽」之後，他也難得不糾結，放了水杯還細心的給楊維擦嘴。

或許是覺得丁碩給他擦嘴這事像是把他當成生活不能自給力的植物人，楊維撇過頭避開丁碩拿着紙巾的手，說：「我現在只是屁股不能動，又不是全身癱瘓，我能自己擦。」

「什麽屁股不能動？」

之前楊維就有發現丁碩想事情的關注點有點神奇，比較容易抓住不是重點的重點。

就拿之前楊維到他店裏為了找話題才問的避孕套來說，當時丁碩真的就給買了回來，還一下買了20盒，現在還躺在楊維的車上動都沒動。而剛才楊維說的那話也是，楊維想表達自己手還能自由活動，可以自己擦嘴，可聽在丁碩耳朵裏，卻把注意力放在了楊維的「屁股」上。

「你屁股也不能動了嗎？」丁碩把紙巾扔到垃圾簍後，轉身只猶豫了一下就坐到了楊維的床邊。

「我一直是屁股不能動啊。」不知道丁碩為什麽這麽問，楊維想給他解釋，可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丁碩一手撐在他耳邊往他身上趴，另一只手則想夠他床頭的呼叫器。

楊維不解，問：「幹嘛？」

「你現在屁股也不能動了，我得讓醫生來看看，怕不是手術出問題了。」

這讓楊維徹底是服了這個死小孩的腦回路了，忙把呼叫器從他手裏抽回來，說：「我一直都是屁股不能動，其他地方是有知覺的，只是手術完傷口疼我暫時動不了。」

「啊？你不是腰受傷了嗎？」

「……」楊維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他解釋才好，這個死小孩來照顧他快半個月了，竟然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他到底哪裏受傷了。

「我是屁股着地，尾椎骨最後一節骨裂，導致坐立時候牽連到腰椎會有疼痛感，加上術後傷口沒有愈合我才不能亂動，不是我的腰不能動，懂？」

楊維着急解釋，但丁碩卻不理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只能傻楞在床邊保持着俯身撐在楊維身上想拿呼叫器的動作，然後眼珠子轉呀轉呀，又坐直起來，怪聲怪氣地說：「我怎麽知道那麽多，醫生又不會告訴我。」

對，你不知道，因為醫生都去告訴佩琳了。

看他那裝模作樣吃醋又不願承認的小模樣，楊維也不想跟他計較什麽腰痛屁股痛的問題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露出前幾日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放輕了聲音叫了丁碩一聲：「過來。」

「嗯？」不明所以的丁碩小白兔看着楊維大野狼似笑非笑的表情，盡管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有不好的預感以及一些些的不好意思，但還是聽話的湊過腦袋去靠近楊維。卻不知，腦袋剛湊過去，下一秒就被楊維擡着頭在嘴唇上親了一下。

「之前想親不敢親，只能忍着親親額頭，現在你是我男朋友了，可以拉拉小手親親嘴了。」楊維偷襲成功，一手揪着丁碩T恤的領子讓他躲不掉，一手輕輕的摸了摸剛被自己親了一下的嘴唇。

那嘴唇很柔軟，或許它的主人剛被偷襲了，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現在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他。

楊維很是受用，忍不住由在上面又啄了兩下才舍得放開他。

重獲自由的丁碩馬上從楊維的病床站起來，拘束地在床邊站了一下，想走到洗手間躲一躲但又不好意思因為害羞落跑，在原地踩着小碎步慌張着，最後才靈光一閃跑到窗邊磨磨蹭蹭給楊維關窗。

丁碩這反映讓楊維都看在眼裏，看他臉蛋都漲得通紅，一副害羞到不知所措的樣子，楊維實在忍不住還想再逗他，「你都是我男朋友了，親一下都不行？我還沒是你男朋友的時候你都趁我睡覺偷親我。」

「你！……你、你……」聽到楊維直接道出前幾個晚上自己偷親他的事情，丁碩已經羞得通紅的臉這下更是臊得不行，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反駁，最後還是踱到洗手間躲了進去。

在洗手間裏待了好一會兒，丁碩臉上燥熱還沒消退，放在褲兜裏面的手機突然就震了起來，打開一看是楊維給他發的微信。

白襯衫：害羞了？

丁碩：……哪有你這樣逗我的……

白襯衫：喜歡你才逗你啊，你見我逗佩琳？

丁碩手都要抖了，反反複複把這條消息看了幾遍，才終于舍得走出洗手間，回到楊維床邊，但眼睛卻是再也不敢看向楊維了。

看他乖順地坐回床邊，楊維心滿意足，示意他幫把睡床搖回平面，調整了一下枕頭後就拉着丁碩的手讓他趴在床邊靠一靠。

「丁丁……」

「嗯？」丁碩半身趴在床邊，半個臉蛋貼在楊維的手掌上，楊維手心的溫度讓他心裏熨帖得很，鼻音都拉長了。

「剛才我給你打電話說了那麽多，你有沒有什麽感覺？」楊維想問他感不感動，結果丁碩卻擡起頭一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又趴回了床邊，良久才小聲的回了一句。

「唔……其實剛才在電話裏面，我……我也沒太聽懂你說什麽……」

楊維：「……」

楊維：「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