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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丁碩知道那天楊維口中說的「大事」是真的大事的話，那天下午他一定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甚至還開開心心的跟他去看電影，晚上還來了一發深度靈魂交流。

「你答應過我的！」丁碩把楊維拉到店鋪的小倉庫裏，心情很複雜，想大聲咆哮和質問，但礙于倉庫外面是營業區，人來人往，他也只能壓低聲音說話，但字裏行間都是訝異和不滿，「我們在桂城的時候已經說好了，這事情不能讓你家裏人知道！」

「可是我希望你能夠被承認，」面對丁碩的反對，楊維嘆氣，「我想你能光明正大的跟我在一起。」

「現在……現在這樣也很好啊……」現在也是光明正大，朋友、同事都能坦然的接受他們的關系，「這樣還不好嗎？」

這樣真的好了嗎？

問題一出口，最開始質疑的不是別人，反而是他自己。他腦袋裏有一個聲音跟他說，也就只有你自己覺得還不錯，出了這個方圓之地，沒人知道你們的關系，沒人知道你跟世人眼中的「他們」不一樣，你有一個穩定的男朋友。

倉庫裏面光線很暗，一盞小小的LED燈忽閃忽閃地在頭頂跳躍，光線從頭上打下來，看不清丁碩的表情，楊維猜想，或許他在皺着眉頭，或許一臉生氣的表情，甚至還會因為生氣憋紅了臉。

「你擡頭看看我，」楊維伸手擡他下巴，但被他扭頭躲開了，可楊維想跟他好好談談，至少這件事情好好談談，「不願意聽我解釋嗎？」

他像個倔強的小孩，似乎軟硬不吃，楊維拿他沒辦法，只能對着那顆黑黢黢的腦袋自言自語，「我不想別人把你當成異類，同性戀沒有什麽錯，你也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丁碩不懂，他終于舍得擡頭去看楊維。楊維臉上寫滿了認真的表情，專注又執着，似乎完全出櫃已經是必須要做而且刻不容緩的事。

「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突然要做這件事，我的意思是……」丁碩有點着急，或許是楊維跟他說今晚要帶他去跟楊家爸媽吃飯說得太突然，他沒有準備的時間，又或者是在這件事情上楊維沒有跟他商量過。

「如果我跟你提前商量了，你會答應嗎？」這幾乎是一個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的問題，丁碩不會答應。在這方面上他倔強得很，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至少不會像現在那樣唐突。」丁碩突然覺得有點累，從知道楊維要帶他去見父母的那一刻開始，全身的神經都緊繃在一起，如臨大敵，包括楊維。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楊維試圖說服他，「我爸媽之前就見過你，他們很好說話不是嗎？甚至我媽經常誇你年輕有為，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伸手想把丁碩抱在懷裏，楊維語氣裏面甚至多了一份哀求，「丁丁，我們就試試看，一起吃個飯，然後……」

可丁碩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突然炸了起來，「試試看？」他的聲音因為情緒不免大了一些，倉庫外的營業員好奇地往裏面探頭，但看到裏面的人是老板，又默默地回歸工作崗位。

「你以為這個事情是有回頭路的嗎，一旦踏出那一步，就沒有後悔藥了，會發生什麽我們誰都沒辦法預見！」那瞬間丁碩有種想咆哮的沖動，一股氣憋在胸口，想辦法卻找不到方法和宣洩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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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維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一不小心就什麽都沒了，一切的一切！

丁碩瞪大了眼睛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楊維，試圖讓他明白和感知，可楊維的眼神那麽執着，對他而言這似乎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那瞬間丁碩像是失去了力量，整個人攤在貨櫃上，他已經想不出什麽語言可以表達現在的心情，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阻止楊維要帶他去見父母這件事。

「你在害怕什麽？」楊維伸手把丁碩摟進懷裏，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哪能不知道丁碩害怕什麽，就因為丁碩害怕才需要去攻克他，「害怕有用嗎，難道我們能躲一輩子？你已經躲躲藏藏五年了，還要躲到什麽時候？」楊維把丁碩摟緊，用手臂的力量把他緊緊箍在懷裏，「丁丁，我不想你那麽累。」

「你不懂！」

丁碩用力掙開楊維的懷抱，他根本就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有家不能回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個人在外拼搏的滋味嗎？你知道沒有依靠沒有歸宿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嗎？」

他不懂，他沒有體會過他什麽都不懂！

丁碩快要被楊維逼瘋了，他想讓他明白這是一步多麽可怕的棋，稍不小心踩下去就是萬丈深淵，他不希望楊維因為一時興起變成跟他一樣，父親站在面前，卻連一聲「爸爸」都叫不出口，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一樣，只因為害怕那雙蒼老的眼睛裏充滿鄙夷的神色。

最終楊維也沒能說服丁碩跟他回家去吃飯，丁碩就像是賭氣的孩子，甩下楊維留在倉庫裏，只跟店員交代了一聲要去老餘那兒之後，就一走了之了。

看着丁碩瘦得像網瘾少年似的背影，楊維心裏面特別不是滋味。這些年丁碩經歷的那些事情，他沒辦法想象，只知道丁碩經歷了異常孤單的五年。

說太多矯情的話好像太做作，楊維有些氣餒。他自己一個人在小倉庫坐了很久，頭頂的燈刺啦刺啦地響，像在提醒他一些事情。

始終他都沒辦法變成一個有擔當的人，不管是事業還是面對感情。這讓他很懊惱。

手機顯示楊媽給他打電話，嘆了口氣，楊維情緒低落的接通，「怎麽了，媽？」

「沒，你中午不說帶朋友來家裏吃飯嘛，幾個人啊，我準備去買菜了。」

「沒幾個，有個朋友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就辦公室的同事吧，他們說要給我補一個升職飯和出院飯，随便做幾個就好。」

「喔，玩得好的那幾個？」

「嗯。」

「我還以為很多人呢，差點煮了一大鍋飯，那我去買幾個小菜哈。」

挂了電話楊維心裏湧出濃重的失落感。丁碩一口拒絕了任何有可能跟他爸媽坦白的場合。而今天，甚至都沒問他是怎麽跟家裏安排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