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又生變故

“公主現在就要回宮去審那些宮女?”蕭琰打量了她一番,“怎麽,冷宮沒待夠,想故地重游?”

朝花聽出了其中的諷刺,卻不想嗆回去,這段日子陸續又死了人,多數都是被案子牽連的。如果她能再快一些破案,也許這些人都不會死。

“這個兇手真以為可以只手遮天嗎?”她自言自語道。

她明豔的面孔上籠罩了一層煙霾,蕭琰垂下眼眸,低聲道,“你,以前不會這麽多事的。”

恍惚間,朝花聽見一聲嘆息,再擡頭看他,蕭琰又換上了君子的笑容,對着身後姍姍而來的衛大人拱手說道,“衛大人請。”

衛大人眯起眼,圓圓的下巴抖啊抖,笑得活像廟裏的送子觀音。

霜葉這次是騎着馬護送而來,蕭琰既然回來了,朝花想了想,附耳和她說了幾句。霜葉略帶掙紮,到底還是聽從了主子的安排,從大道上快速繞到小道的出口等他們。

五公主和兩位護花使者一起,穿行在一條狹長的小巷子裏。這條小巷原本就是遇見走水或者歹徒,掌禁司大人們用于脫身的安全通道,只能一人通過,不可并行。

兩側的青石牆縫裏爬出了青苔,頭頂上一線藍天,萬裏無雲。

按着身份尊卑,朝花理應走在前面,但蕭琰考慮到她的安危,便欠着身請了罪,走在最前面開道。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擋住了迎面刺目的陽光,朝花微微低着頭,邊走邊想心思,她發覺蕭琰的一言一行真是讓她捉摸不透。

正想着,一頭撞到了蕭琰的背上,一股酸痛順着鼻梁骨沁入心脾。

“你……”朝花捂着鼻子,好好的停下來做什麽。

這條巷子狹窄,蕭琰一夫當關,前面發生了什麽,她也看不見,努力從他腋下鑽了過去,又被蕭琰扯住了袖子,不許她繼續往前。

蕭琰的表情凝固着,目光投向不遠處道上一個路人身上。

“怎麽了?”朝花壓低了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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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琰側身看了她一眼,“那個就是大驸馬的貼身侍衛高曙光,我曾經見過這個人。”

什麽?!朝花張大嘴巴,高侍衛不是剛死熱乎麽?

衛大人落在後面,看他倆在前面停下了,也站定不動,慈愛地捋着胡子,看着二人竊竊私語。

“抓不抓?”朝花扯扯他衣角。

“公主要親自抓人?”

“哪那成,要去肯定是你蕭大俠出手。”

“誰說我是大俠?”

“我倒是想去,但我就是一菜雞,怎麽可能去送人頭?”

“蕭某不才,聽不懂公主的意思。”

嘁,不就是不願意暴露他會武功之事嘛。朝花咬緊牙,眼神一滞,她看見路口處赫然出現了一輛熟悉的馬車和一身男裝打扮的霜葉,直接推開蕭琰跑了過去。

“霜葉!”

“奴婢在。”

“你看見那個路人了嗎?”

“啊?哪個?”

“就是那個……”朝花犯了愁,指着遠處一個小黑點,比劃了半天,“就是那個……”

一個聲音插了進來,“灰色短褐,青色頭巾,腰間有刀,眉尖有痣。”

朝花斜眼瞥他,“你當真不出手?”

蕭琰笑了笑,“要不你讓衛大人派衙役去追吧,名正言順。”

朝花這才想起半天了,沒聽見衛大人說過話,一回頭,衛大人像一只招財貓似的站在巷口沖他倆招手,閉了閉眼,“霜葉,注意安全,把人抓回來就行,記得要活口,不要傷及無辜。”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霜葉早就跑沒了,朝花傻了眼,自己還有一句“你別受傷啊”沒說出口。

“走吧。”蕭琰眉間微舒,“公主還要去冷宮審案。”

朝花看了一眼霜葉消失在轉角處的背景,猶豫着,點了點頭,上了馬車。念及衛大人年邁騎不了馬,她就邀請大人同乘,衛祀禮推辭了一番,恭敬不如從命。

也不知道蕭琰怎麽想的,也跟着上了馬車,坐在衛大人身側。

這下馬車上坐了三個人,大家各懷心思,就都不說話了。

回到皇宮門口,蕭琰下了馬車,突然出言告辭,“公主和大人既然還有正事要忙,蕭某就不打擾公主了,有事再傳喚蕭某即可。”

這副樣子就好像他是專程為了護送五公主回宮,朝花皺起眉,不知道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着什麽藥,便答應了讓他離去。

站在原地不動,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跨進宮門,這一幕落在衛大人眼裏,又變了味。

知春在宮門後等着她,一見她回來了,趕緊讓步辇靠過來。

朝花擺了擺手,“我和衛大人說說話,走過去就好。”

衛大人沖她擠眉弄眼地笑了笑,她嘆了口氣。說實話,朝花很想抛下衛老頭,自己去冷宮審案,倒不全是因為他是個糊塗蛋,而是因為天眼開了,她看見了衛祀禮的另一幅嘴臉。

畫面之中,這個能當她爺爺的花白胡子老頭,昨日下朝後就去了一條花柳街,在琴館裏摟着花魁的笑容也是這般猥瑣。

“衛大人”,朝花忍不了了,“我剛才看見那個侍衛了。”

衛祀禮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大驸馬的那個侍衛,高曙光,他沒死。”

“怎,麽,可能?!”衛大人驚叫一聲。

朝花心想我還問你呢,“您,哦,不,禦守大人是怎麽查明屍體身份的?”

“那屍體上的衣物對的上,還有腰牌荷包鎖匙一應俱全啊,再說,年齡和身形也對得上……”

朝花咽了口口水,“那有叫高某的家人去衙門裏認屍嗎?”

“那個,他家人半年前離開了京城,無親無友。”

“那,大驸馬家裏有人去認屍嗎?”

“丞相府的管家來了,看了屍體說沒錯啊。”

“只他一人?”

衛祀禮一聽她這問話的口氣,真急了,當夜事态緊急,他一聽禦守這麽一報,大晚上腦子也沒醒透,壓根沒想起來要先去複核,就趕着跑去呈報皇上了。

朝花看着他官帽下嘩嘩汗流成河,生出幾分同情,“大人,要不您趕緊去找禦守大人再對一對屍體的事,冷宮裏的那群女官,我先幫您審審。”

“那不行,審訊宮中案犯必須要有掌禁司官員在場。”衛祀禮挺直了腰板,斷然否決,“這是皇上定下的規矩。”

朝花無奈,“要不,衛大人你安排劉大人或者張大人和我一同審問,可好?”

衛祀禮轉了轉眼珠子,立刻在心中有了人選,“我去喚三思過來吧,公主稍候。”

張三思這個人,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但從來都以事實說話,絕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公主,”衛老頭忽然腳步一頓,“您當真看見高侍衛了?”

朝花嚴肅地點點頭,衛大人擦了擦汗,轉身健步如飛地跑了。

等着也無聊,她索性坐上了轎子,和知春先回去栖霞宮歇着,又找知春問了那幾個關押女官的身份。

只是等得有些久,她開始擔心霜葉會不會出事,就在胡思亂想之際,聽見外面傳來寒梅說話的聲音。

“你瘋了啊,居然帶着人回宮裏?”

“哎呀,我出手重了點,把人打暈了,不帶回來,我送去哪裏啊。”

另一個說話的正是霜葉,朝花跳了起來,一把推開門,就看見霜葉站在門外候着,身旁有一個紮着口的黑布口袋,大小尺寸剛好可以裝下一個人。

“你把人扛回來了?”朝花愣住了,盯着霜葉上下左右仔細查看一番,“沒受傷吧。”

霜葉低下頭,面色窘迫,“可能有點傷。”

“啊?”

“他死活不願意停下,我就丢出了一枚暗器,刺穿了他的腳踝……”

朝花放下一顆心,不是霜葉受傷就好。

腳邊的黑布袋子忽然蠕動起來,朝花有些擔心這人會不會在袋中被憋死,又因為她離得最近,幹脆直接蹲了下來,一伸手解開了袋口,露出一個捆得像粽子的男人。

“公主?!”霜葉大驚,想要制止她靠近那人。

朝花倏地蹙緊眉頭,那人緊閉雙眼,面色灰白,嘴巴裏嚴嚴實實地塞着布條,但分明見着一道鮮血順着口角流了下來。

壞了,這人不是咬舌了吧!她心中一急,沒時間思考,一把扯出了塞在那人口中的布條。

驀然間,那人怒目圓睜,嘴唇翕動,從口中飛出一枚薄刃,直沖着朝花的命門刺來!

霜葉飛身撲了過來,但是晚了一步——

完了!朝花的瞳孔一縮,眼中映出一道淬着藍光的金針迎面飛來,下意識把眼一閉,心中默念。

老天有眼,讓她穿回去吧,可不能死在這裏啊~~~~

“嚓——,啪——!”

什麽東西掉落在地上。

疼痛沒有如預期而至,朝花半眯着眼睛,睜開一只,看見一只繡花鞋掉在了地上,鞋面上紮了一根藍幽幽的針。

那鞋看着挺眼熟,朝花扭頭看了寝殿的窗子一眼,窗戶上多了一個大窟窿。

下一秒,她被霜葉抱住,護在懷中就地一滾,吃進了一嘴土。

“咳咳,霜葉我沒事,你放開我。”

“公主,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着這人進宮,公主你處罰我吧。”

“霜葉!咳咳,你先放開我,你快要憋死我了。”她小臉通紅,面露痛苦之色。

霜葉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實在有些難受。

寒梅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似乎被這一番變故吓住了,聽她說話,倏然從驚吓中轉回神來,快步上前推開了霜葉,把公主扶了起來,目光不自覺地往黑色布袋方向一掃,慌不疊地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朝花詫異,摸上寒梅的手,指尖冰冷刺骨,她又驀地縮回手,聲音發起抖來,“他,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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