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薛家(一)

白術要周歲了才第一次見到了薛衣人。薛衣人一襲灰衫,眉目舒朗,與那些白衣輕劍嬉笑江湖的少年俠客迥然不同,通身氣派已有一代宗師的影子。白術只是看着他便有些喘不上氣,深刻體驗了一把所謂的“等級壓制”。

薛夫人長久未見薛衣人,如今得見,又聽薛衣人有意在家中參悟劍道,不再奔波于江湖,早将心中埋怨抛至一邊,夫妻感情日漸和睦,當年便給白術添了一個妹妹,取名薛紅紅;隔年又給白術添了個弟弟,取名薛斌。

家中父親參劍悟道,母親生兒育女,小叔叔在勤練武藝,莊丁仆從的劍法也越見精妙,唯有白術整日憋悶。他那兩三歲的身體除了吃飯睡覺吐泡泡什麽都做不了,有心拿小怪練練手提高修為,可惜有薛衣人親身坐鎮薛家莊,再無人來莊中挑釁。他深深感受到了系統的惡意,二十幾歲的靈魂兩三歲的身體實在是傷不起,尤其是當夜深人靜,睡在旁邊的弟弟妹妹此起彼伏地哭起來的時候,白術只想一招陽明指敲暈自己。

又熬了兩年,白術終于能在小厮的陪同下四處亂跑,好不容易摸進了書房想要讀些雜集提升閱讀等級,打開一本線裝本才發現裏面的文字都是豎版排版,還沒有标點符號。往往他頭暈眼花地讀上幾頁,一上午便過去了。

薛衣人見白術整日泡在書房略有不喜。他薛衣人作為享譽天下的劍客,兒子也當習得一身好武藝,而不是讀書讀成個書呆子。施孝廉的兒子都還在泥地裏打滾,他兒子因何要讀那些酸腐文字?莫不是還要中個舉人?他算算白術也到了習武的年紀,便強制白術早起練習武藝。恰逢白術接了系統任務[薛家有兒藝初成],任務要求白術每天跟随薛衣人練習基礎功法并自行學習《太素九針》,為了任務獎勵,白術開始了早上在後山摸爬滾打,下午在書房看書習字,晚上繼續加班偷看《太素九針》的日子。

漸漸地,薛紅紅、薛斌也被薛衣人揪到了後山,兄妹三人每天早上互相叫着起床,去後山摸爬滾打,吃早飯,看書學習,關系倒是愈發親密起來。白術猜想薛衣人和薛笑人也是這樣從幼時成長起來的,不然以薛衣人的冷淡,不會日日早上等薛笑人吃飯、換季時親自給薛笑人添置衣物,何況薛衣人每每和薛笑人說話,叫得仍是薛笑人的小名“寶寶”呢?

只是不知薛笑人最近在忙些什麽,變得和薛衣人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一次白術偷溜進廚房練習烹饪,成功做出了稻香餅,拿着餅想找自家寶叔分享一下都沒找到人。

轉眼白術就八歲了,基礎功法已經練至小成,《太素九針》也已學了大半,生活技能都有所涉及,其中烹饪級別最高,因為烹饪所需的食材薛家莊基本上都有。

這日,他又半夜裏跑去廚房蹭食材,打算做幾個慈菇菜包。為了方便進廚房,他可是專門和掌勺大廚套了半天關系,還拿到了一把備用鑰匙。雖說他作為薛家莊的大少爺,想進廚房沒人敢攔,可若讓他那個便宜老爹知道他半夜裏不練功反而跑到廚房做飯,不把他兩條腿打斷才怪。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就聽門內窸窣幾聲,登時條件反射,一招陽明指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打去。他已經通過這種方法打死了好幾只大老鼠,利用老鼠屍體練習了庖丁之術,如今聽聲辨位的功夫簡直不能更爐火純青。

預想中的“吱”聲沒有,倒是聽到一聲悶哼。白術心下一凜,側移幾步點亮了廚房門邊的燈,只見廚竈和食櫥之間的夾角裏,窩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見燈光忽然亮起,先是遮了一下眼睛,接着極快的爬起來向着白術沖過來。

白術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幹脆以靜制動,靜待小孩兒出招。

那小孩兒跑動的速度很快,彈指間就到了白術眼前,兩手一揚揚起一片灰土,趁機就往門邊鑽。白術立時閉眼,順手一撈就撈到了小孩兒的腰。那小孩兒雖然動作敏捷,卻沒什麽武功底子,讓白術扣住了腰眼動彈不得,情急之下低頭張口便咬,把白術疼了個哆嗦。

“哎哎,別咬啊,你是新進莊子的孩子?”白術忍着痛把小孩兒拉到近前細細打量。

小孩兒穿着粗布衫子,上下打點得挺利落,就是衣服和臉蛋都灰撲撲的,也不知是不是剛剛在廚房裏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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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伸手點了一下小孩兒的麻筋,讓小孩兒卸了勁,才擡袖子給小孩兒擦了擦臉。小孩兒長得很清秀,一對細眉緊緊蹙着,白白的小牙咬着下唇,仔細看看,喲,還缺了一顆。

“你是不是新進莊子的孩子?叫什麽名字?分到哪屋了?餓肚子了來廚房找吃的?”白術問道。

小孩兒仍舊咬着唇,因了白術給他擦臉,臉上警惕少了些,懊惱多了些。

“怎麽不回答?你怕我知道了給你告狀?哎,我哪有這麽壞,你不想說就算了,我給你做包子吃。”白術怎麽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只當是家裏新買的仆從,年紀小不懂事餓了肚子。他一個現代人沒什麽階級觀念,見這孩子瘦瘦小小的未免憐惜,當下開始挽袖子準備做包子。

小孩兒想跑卻沒力氣,也知道跑不掉,幹脆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看白術忙活。

白術開了烹饪技能的挂,難免比尋常做飯的廚子動作快了些,耗時短了些,兩屜慈菇菜包一刻鐘就做了出來,期間小孩兒試圖逃跑三次。

白術遞給小孩兒一屜包子,道:“嘗嘗。”

小孩兒看着白嫩嫩的包子,猶豫了一下,沒動,只是肚子已經咕嚕嚕叫了起來。

白術笑起來,幹脆席地坐在小孩兒旁邊,從懷裏掏了帕子把小孩兒髒兮兮的手擦幹淨了,把一個包子塞到了小孩兒手裏。他作為薛衣人的大兒子,照顧妹妹薛紅紅和弟弟薛斌已經很得心應手了,如今這小孩兒這麽乖巧,很輕易地激發了他作為兄長的慈善心腸。

小孩兒抿抿唇,看了看白術,舉起包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慈菇包子餡特有的桂花香味飄了出來,令人食指大動。

白術看着小孩兒用缺了一顆門牙的小嘴小口小口地吃包子,只覺樂不可支:“你今年幾歲?這牙是因為換牙掉的還是碰到哪裏被磕掉了?”

“……七歲,不知道。”小孩兒吃完包子,搓了搓手。他顯然沒有吃飽,但也沒有再拿。

白術沒想到小孩兒回話了,有了談話的興致,順手擡起小孩的小臉,稍稍用力捏開小孩兒的嘴巴,細細看了看,道:“你這是剛剛開始換牙,接下來的營養可要跟上,不然牙可就長歪了,讓你變得嘴歪眼斜的,就像這樣。”

他說着,做了個鬼臉,欺負小孩兒什麽也不懂順嘴瞎掰。

小孩兒見白術年紀不大,對他态度也和善,便很給面子的“嗯”了一聲,面上仍是淡淡的,并沒有被白術的鬼臉逗笑。

“哎,你別光‘嗯’一聲敷衍啊,你說說看,你到底叫什麽,在莊裏做什麽活計?”白術又遞給小孩兒一個包子。許是這幾年被薛紅紅和薛斌磨平了性子,況且他又看這小孩兒蠻順眼的,對小孩兒很有耐心。

“……三七,不知道。”偏生這小孩兒就像牙膏,擠一下出一點,多一個字也沒有。小孩兒接過了包子,卻不吃,拿在手裏愣愣看了幾秒就塞進了懷裏。塞包子的時候頭低得不能再低。

“三七?小名嗎?”白術可沒聽說過“三”這個姓氏,他繼續拿包子遞給小孩兒,“不過三七這個名字挺好的。三七是一種藥材,能止血,散瘀,消腫,定痛,用來做止血的散劑再好不過。大概你父母和我母親想的一樣,也想讓你一世康健,遠離災病吧。既然你不知道你在府裏做什麽,不如跟了我做書童吧。”

三七搖搖頭,再不接包子了。他是偷偷跑出來的,如果被發現,少不了一頓毒打,如何能跟着白術走呢?在他眼裏,白術也不過是個孩子,就算打得過他,也定然打不過那個人,雖然做的包子很好吃,可包子又不能用來對付那個人。他先前在夜裏偷偷來過廚房兩次,從牆角邊破了的小洞裏鑽過來,并沒有被人發現,不曾想這次被逮了個正着,下次可不能再來了。

“你不做我的書童,就可能被分配去刷馬桶,還沒有包子吃。”白術挑挑眉,見三七不接包子,惡作劇一般直接将包子塞進三七的嘴巴。

三七被迫咬了一口包子,噎了一下,眼裏立馬泛了層水光。他咳着欲将嘴裏的包子吐出來,可想到這是好不容易到嘴的吃食,下次吃東西還不知是什麽時候,就強忍着嘔吐的欲望要把這一大口包子咽下去。

白術沒想到三七會被噎住,看到三七不上不下的難受樣,趕緊給三七拍背,手掌一使力把那口包子拍了出來。

三七頗為遺憾地看了一眼橫屍地上的白嫩包子皮。

“唉,你不想跟着我就算了,若過幾天你改了心思,跟管家說一聲,就說大少爺薛白術找你當書童,把這個當信物拿給他看就行。”白術說着将一把青銅鑰匙放進了三七的手心,那是他花了不少銅錢從系統交易行裏買了紅銅并火墨等物,利用鑄造技能鍛造的。他雖然憐惜這個孩子,卻也不想強人所難。也許這孩子還不知道莊裏的其他小厮的工作都比書童繁累得多吧,過上兩天苦日子就後悔了,他這樣想着。

三七握緊了銅鑰匙,低低應了一聲,猛地站起身來扒開牆角立着的笸籮,鑽進洞裏跑走了。

快得白術都來不及多塞給他幾個包子。

後來白術再憶起這個夜晚,只記得三七缺失的那顆門牙,被噎得泛起的淚光,以及牆角黑黢黢的洞。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一)

隔天白術起了個大早,找來管家問詢三七的事情。管家一臉茫然,稱莊子裏并不曾有人叫“三七”,無論大人小孩兒,另外莊子裏已有小幾年沒在人牙子手裏買過小厮了。

白術心裏頗有些遺憾,他覺得昨夜的那個孩子很合他眼緣。

他又有些疑惑,薛家莊為了防住各路仇家,防衛不可謂不嚴密,那孩子若不是莊上的人,又是如何進來的呢?

他讓管家仔仔細細檢查了莊裏的布防,可除了廚房裏那個只能稱得上是狗洞的小洞,薛家莊上上下下猶如鐵桶,并無疏漏。白術心下疑惑更甚,卻沒有辦法得到解答,只能阻止了管家堵住狗洞的做法,得了空仍是跑到廚房裏練習烹饪技藝,可惜那孩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日,白術正在廚房折騰新學的食譜,就見他家寶叔閃了進來。

薛笑人走到白術近前,撚起一個新出鍋的泡兒油糕塞進嘴裏,含糊說道:“我聽大哥說,你要跟着王大夫學醫?”

“是。”白術熄了竈上的火,拉着薛笑人坐在一邊,“寶叔,你幫我勸勸我爹怎麽樣?”

薛笑人看着白術坐下時龇牙咧嘴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這大侄子随了誰,特別有主意,打定主意不學劍要學醫,就誰也勸不過來,自家大哥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不,前兩天剛賞了一頓竹筍炒肉,卻愣是拗不過大侄子,拉鋸戰打了兩年,大哥已隐隐有落敗的跡象。

“我看也不用我勸了,你爹要放棄了。”薛笑人從懷裏掏出個藥瓶扔到白術懷裏,“你們這三個小娃娃,一個讓人省心的也沒有,我看你弟弟妹妹全被你帶壞了。”

白術想想,确實如此,偷偷笑開了。想薛衣人一世英名,劍術舉世無雙,偏偏大兒子一心學醫,二兒子鑽進了錢眼,天天抱着算盤不撒手,唯有女兒喜好舞刀弄劍,可女兒家成天刀槍棍棒的成何體統?若他攤上這樣的三個子女,只怕要氣歪了鼻子。

白術摸着那個小藥瓶,道:“寶叔,我是真的不想學劍。”

薛笑人敲了白術一下:“若你根骨不好,不能習劍也就罷了,可你明明是個練武的胚子,卻非要去學醫,你要你爹如何甘心?你看他對小斌就不那麽執着。”

“寶叔,難道你學劍是因為根骨好嗎?”白術揉了揉額頭,随意接口,卻不想薛笑人愣了一下。

“自然不是。”薛笑人斂了眸光,似乎想把某種情緒也一并收斂起來,“我也喜歡劍,只不過做不到像你爹那樣心如止水。”

“你還不夠心如止水麽?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成親。”白術嘀咕。

“這和成親沒有關系,”薛笑人站起來,拍拍屁股,一把撈起白術扛在肩上,“你小小年紀關心大人的這些事做什麽,還不給我去睡覺,明天早上起不來就罰你多蹲一個時辰的馬步。”

他把白術扛回房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白術沒想到那是他最後一次和薛笑人進行正常對話。那之後薛笑人消失不見了幾個月,再被找到時添了一身的傷,昏迷不醒。

然後,醒來的薛笑人瘋了。

昔日偏好素雅的人如今穿了一身紅衣綠褲,頭發亂糟糟的梳成幾縷小辮,不知多久沒清理過的胡子上還用紅緞子綁了個結。他傻乎乎的笑,對着薛衣人喊着要飛高高。

薛衣人震怒,卻遍尋不着傷了胞弟的人。自此之後,他似是默認了白術學醫的想法,不再做任何阻撓。興許他縱橫一生,到了今日才真正明白武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白術本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歸屬感,畢竟他知道這裏只不過是個游戲場景,而他終要回到高樓林立科技先進的二十一世紀,然而看到薛笑人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樣子,他抑制不住的一陣心酸。

人心都是人心換來的,這幾年薛笑人是真心對他好。即使這裏的其他都是虛假的,感情卻是真的。白術洗幹淨手上的巾帕,擦去薛笑人自己弄到臉上的胭脂水粉,嘆了口氣。

他已經通讀《太素九針》,學到的種種手段也悄悄在薛笑人身上試過一遍,然而薛笑人還是瘋瘋傻傻,沒有任何起色。也是,成名已久的王雨軒都無計可施,他這個略通皮毛的毛頭小子能做什麽呢?

恰逢王雨軒提出要回長安,白術想到自己那熟練度為零的針法,要限時達成的回歸條件,以及毫無起色的薛笑人,便決定和王雨軒一起走。

薛衣人自薛笑人出事之後憔悴不少,允了長子要外出歷練的要求之後便再度閉關。白術叮囑管家照看好患病的薛笑人,抱了抱尚且年幼的弟妹,便坐上了北上的馬車。

古代的交通不比二十一世紀,從松江府到長安要花去不少時間。白術跟着王雨軒取道揚州城和洛陽城,途經洛道和楓華谷,竟是從二月份出發,七月底才到長安。

王雨軒醫術很高,心地亦是良善,路上遇到病患從來不吝施藥。白術一路上跟他學習望聞問切之術,實是受益良多。是以一路上雖是飽經颠簸之苦,白術并未抱怨過。

長路漫漫終有盡頭,他們終是到了長安地界。

龍銜寶蓋招風雨,金階玉梯朝天起。碧樹銀臺千載立,弱柳殘垣君王禮。長安城中的氣象果然非凡,一片盛世繁華。朱雀大街筆直寬闊,不染纖塵,街兩邊的店鋪鱗次栉比,行人如織。王雨軒的藥鋪就在朱雀大街西街的盡頭,鋪面雖然不大,名氣卻是不小。藥鋪的老主顧聽說坐診的醫師回來了,争相前來問藥。

王雨軒在店裏坐診,白術就站在旁邊幫忙;王雨軒出門問診,白術就提了小藥箱跟上。王雨軒雖然嘴上不誇,心裏卻十分滿意。

如此過了七八年,這一年,長安起了瘟疫。

誰也不知道那瘟疫源何而起,卻來勢洶洶,長安城中染病的人雖然不多,也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療,城外卻到處都是病患,以城郊的天都鎮尤甚。白術見王雨軒在城中□□乏術,便提出自己出城施診。王雨軒親眼看着白術成長起來,十分放心,撥了一個小藥童跟着白術,放白術出了城。

城外的疫情比白術想象的嚴重的多,一叢一叢飛舞的蟲群,三不五時見到的屍體,都讓人心生焦躁。白術一開始只在近郊施診,人們見他年紀小,以為他見識也薄,蓋因他問診贈藥不收診金才讓他看看,并沒有多信服,然而時日過去,病人的病情幾乎都有好轉,這才信了白術的醫術,宣揚起他的善名。

不少病人都是從天都鎮掙紮出來,來到近郊尋醫的,如今經過白術的診治已近痊愈,憂心家中老小,便央求白術前往天都鎮施診。這些鎮民都心地淳樸,白術自是應下。

白術以前從未想過自己舉手之間就能救人于危患,縱使之前出手只是為了增加自己技能的熟練度,漸漸的卻不再以此為目的。他開始感到他周圍的這些生命也都是鮮活的。雖然以二十一世紀的視角來看,他們只是一堆數據,幾行代碼,然而當自己身處其中,活在他們中間之後,他再也不能這樣看待。

他開始為笑容開朗的小孩子帶糖葫蘆,聽他們甜甜地說“謝謝哥哥”;為失了丈夫的大嬸照顧一會兒孩子,劈幾垛柴;為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按摩按摩腰腿,鑄上一把拐杖。

這天,他從天都鎮出來,順路拐去旁邊的荒郊去采些大黃、甘草之類的藥草。他之所以敢四處贈藥,就是仗着他有采藥和醫術這兩個生活技能,不然患病的人這麽多,單只買藥一項支出就能買窮了他。

他正仔細辨識着混雜在野草中的藥草,就見藏在藥兜裏的雞小蒙冒出了頭。

『系統』雞小蒙:小白小白,任務終于來了哦叽~~不遠處那個姑娘叫谷之岚,是你将來的大師姐,你要讓她帶你回師門拜入萬花谷哦叽~~

白術聽了,将冒頭的雞小蒙按回藥兜——這家夥半年前忽然能實體化了,說是因為他的長安聲望已經達到尊敬。白術本以為實體化的小雞仔能幫上他什麽忙,結果果然是他想太多,那只小黃雞除了一天三頓吃小米的時候是清醒的,其他時候都躲在藥兜裏裝死。

不過,大師姐?莫非前幾日人們傳言說萬花谷會派人來長安消災治病,來的就是這位?

白術四下張望了一番,果然見南邊樹下有個姑娘在蹲着挖藥草。

他躊躇了一下,才走上前,去挖那姑娘旁邊的一株芍藥。

那姑娘一轉頭就看到白術蹲在旁邊,細心地刨着芍藥的根須,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術便轉了目光,繼續挖着手裏的蘭草。

白術本想讓谷之岚主動搭話引起話題,不想谷之岚并不搭理他,他只好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搭讪道:“這位姐姐可是來自萬花谷?”

谷之岚似是微微詫異,答道:“正是,小兄弟怎麽看出來的?”

“前幾日聽人們提起過,又見姐姐不畏荒郊野外的豺狼虎豹,獨自挖藥,便有此猜想。”

“小兄弟真是聰慧。”谷之岚看看白術臉上的幾道泥印子,不由笑了,“我叫谷之岚。”

谷之岚是個極其娴雅的女子。白術只和她這麽蹲着聊了一會兒,便已被她折服。她并沒有多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卻極為動人,像是陽光照入剔透的湖水,讓人覺得舒适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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