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相遇
文/貓界第一嚕
作為美院油畫系的優等生,葉矜的鋼琴也彈得不錯。
曲子的音調慵懶悠然,還有些淡淡的傷感。
餐廳裏的每位賓客都會時不時看一眼鋼琴前的颀長身影,氣質出衆,容貌精致且冷淡。
在琴鍵上優雅跳躍的手指像是一場視覺盛宴,讓每位看衆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只不過,總會有擾亂氣氛的人。
“你他媽彈得什麽玩意兒?”
一道紅酒潑在葉矜身上,白襯衫染上了淡紅的酒漬。
曲子最後的尾調也破了音——發出“铮”得一聲。
他身後的人還在罵:“難聽死了!簡直給老子聽吐了!你丫給人哭喪啊?”
葉矜斂神,先是彈了彈身上的酒水,再細心地拿紙巾把鋼琴鍵上的酒水擦幹。
最後才轉過身,看向找茬的這個人:“彈奏什麽樣的曲子是我的自由,請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這人冷笑着,“我不管,你今天彈得這玩意兒讓小爺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我話撂這了,你要不給我好好道歉,這事沒完!”
葉矜認識他,他叫路楠,說起來大家還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人。
路楠住在最邊戶,從小就喜歡跟在賀嘉楷身後,二十多年來沒少跟葉矜對着幹。
如今葉矜父母離世,家裏也沒落了,路楠自然不會放棄踩他一腳的機會。
路楠在這,賀嘉楷估計也在。
賀嘉楷和路楠不同,他喜歡葉矜。
自從一個月前跟葉矜表白再次被拒絕,他就再沒出現過。
葉矜随意一瞥,就從不遠處未關的包廂門看見了對方。
他攔住要上前講道理的店長,語氣平淡:“我來處理,沒事的。”
他暫時在這間西餐廳裏兼職彈鋼琴,老板對他不錯,他不想影響店裏生意。
路楠嗤笑一聲,看笑話似的看着他。
酒水滲過襯衫貼着皮膚,不太舒服,葉矜沒去管:“怎麽道歉你覺得比較有誠意?”
路楠嚣張地揚起下巴:“去我們包廂,陪完一瓶酒這事就算了。”
葉矜直直看着路楠,直到把人差點看毛了,才悠悠應聲:“好啊,走吧。”
包廂裏有不少人,除了葉矜認識的賀嘉楷以外,還有好幾個他見過但不熟的人,基本都是些富二代。
他們明擺着故意來找茬,今天是跨年夜,一群男生出來浪,不去酒吧,也不去KTV,反而專門找了家不出名的音樂西餐廳開包廂,吃牛排喝紅酒?
鬼都不信是碰巧。
不過是虎落平陽,誰都想踩上葉矜一腳。
路楠往椅子上一坐,語氣嚣張:“喝啊!”
葉矜垂眸瞥了眼,路楠開的紅酒價格不低,算是上檔,早就醒好擺在那等他了。
對方加賀嘉楷一起總共六個人……還是能打一頓的。
不過要提前計算好明天要付多少醫藥費,他現在還真挺缺錢。
葉矜随手拿起酒杯,坐賀嘉楷身邊的一個男生提議:“等等,對瓶吹吧?我還沒見過別人對瓶吹紅酒呢!怎麽樣,你們看不看?”
“葉少爺對瓶吹紅酒那可不得看!”
衆人哄堂大笑,催促着葉矜快點。
這瓶酒的口感并不甜,微澀,還有些苦。
相比啤酒來說味也更沉,想要利落地吹完還是挺有難度的。
葉矜花了足足五六分鐘,才讓這瓶酒見了底。
但其他人并不滿意,因為葉矜既沒有在生氣,臉上也沒有他們想看的屈辱感。
路楠嘲弄地說:“一瓶怎麽夠,要不再來一瓶?”
而作為曾經堅定的追求者,賀嘉楷就像事不關己一樣坐在旁邊,沒幫他說一句話。
葉矜也不意外,賀嘉楷就是這種人。
他就是想要曾經一直漠視他的葉矜,現在低聲下氣來求他。
可葉矜全程都沒往他身上看一眼。
就算沒了家世背景,葉矜仍然無視他。
“啪!”
賀嘉楷奪過葉矜剛喝完的空紅酒瓶,猛得摔在地上。
霎時間,包廂裏安靜到掉針可聞。
路楠跟狐朋好友面面相觑:玩大了?賀嘉楷不會心疼了吧?
但實際上,賀嘉楷只有滿心不忿,憑什麽?
曾經葉矜瞧他不上,他接受。
确實,比家世比不上,比才華也遜色三分,是他高攀不起。
可如今葉矜明明已經一無所有了,為什麽還能不把他放在眼裏?
賀嘉楷站起身:“求求我,我就帶你走。”
如今的葉矜,還有什麽拒絕他的資本嗎?
葉矜笑了:“求你?不如求狗——”
他舒展了一下手指,醉酒配打架,再合适不過。
他走到門口,準備鎖門打狗,結果剛握住門把手,就有人從外面用力推開了門。
一個穿着風衣的男人突然出現,環顧包廂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葉矜臉上。
他一把握住葉矜手腕:“跟我走。”
葉矜認識他。
最近一周,只要他來這裏兼職彈琴,就一定能看到這個男人。
這人每次什麽都不做,也不像其他別有心思的人會在結束後找他搭讪,只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看着他彈曲子。
葉矜打架的心思散了一半:“好啊。”
他順從地跟在男人身後,賀嘉楷望着他們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
狐朋狗友們摸不準賀嘉楷态度,一個個都沒敢動。
葉矜都沒問男人要去哪裏,對方也沒說。
只是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越來越緊,直到一路走出巷口,來到燈紅酒綠的馬路上,對方才好像猛得醒悟,唰得一下松開。
葉矜:“謝謝你替我解圍——怎麽稱呼你?”
“向溱……三點水的溱。”
“好……我先去吐一下。”
葉矜的胃不太舒服,他晚餐沒吃,又空腹喝了一整瓶紅酒,這會兒難受得緊。
不過即便已經開始吐了,他也還很清醒。
向溱遞給他一張手帕,聲音有點悶:“他們是故意找茬,你不該跟他們走的。”
向溱今天也在,他只是臨時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就發生了這種事。
要不是周圍客人議論紛紛,他還以為葉矜下班走了。
葉矜當然知道路楠他們是故意找茬。
但他今天心情不太愉快,剛好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這群人不先挑事,他揍人豈不是不占理。
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剛好渴了,想喝酒。”
身邊的人突然走遠。
葉矜沒有回頭,他蹲在地上,眼睛微閉,這人大概以為他瘋了吧。
但不到一分鐘,向溱又回來了,并在他身邊蹲下,遞來一瓶水:“渴了就喝水。”
葉矜将腦袋枕在自己腿上。
向溱不知道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葉矜偏頭看他,笑了聲,“你眼睛很好看。”
他很少看到這種眼睛,深邃但純淨,不帶欲念,沒有雜質,看着很舒服……
也很想畫下來。
他摩挲了下手腕,有些癢。
向溱卻誤會了他的意思:“抱歉,是我剛剛弄疼你了嗎?”
葉矜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自己的手腕紅紅一圈,正是向溱之前握住的地方。
其實并不疼,但他皮膚又白又敏感,随便弄兩下都會紅得厲害。
腦子裏這麽想,但說出的話卻不是這麽回事。
“是啊,你弄疼我了……”葉矜認真問,“打算怎麽辦?”
向溱:“我……幫你揉揉?”
這話多少有些暧昧了,但他語氣也很認真。
大概是酒精上了頭,葉矜還真把手腕遞了過去。
向溱明顯一愣。
他小心握住,然後以适中的力道輕輕揉着:“這樣,可以嗎?”
葉矜點評:“技術不錯。“
他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向溱的臉……這人好奇怪。
明明才剛認識,表現出的态度卻有些熟稔,看他的眼神也有種他看不懂的難過。
兩人都沒說話,在臭氣熏天的垃圾桶旁蹲了快五分鐘。
過往的路人皆投以注目禮,随後又會被他們的顏值驚嘆。
嗯,兩個好看的瘋子。
葉矜不在意路人的眼光,一直被他盯着的向溱皮膚慢慢滲出了紅暈:“我……我送你回家吧。”
“……”葉矜抽回手,語氣平靜:“我沒有家了。”
向溱頓時啞在原地。
紅酒的後勁上來了,但又被‘家’這個字沖散了點,葉矜試圖站起身,卻差點摔向垃圾桶。
沒吃晚飯帶來的低血糖、還有久蹲在地突然起身都讓他頭暈目眩。
“你走吧,我喝多了,不用管我。”
他搖搖晃晃地沿着馬路走,耳邊是賣花的奶奶在問:“要不要給女朋友帶一束花?”
前方的斑馬線一側,一對情侶親昵地交換了一個吻。
餘光裏,左邊火鍋店裏的一對中年夫婦帶着兒女正在嬉笑……
今夜滿堂的熱鬧,沒有一份是屬于他的。
向溱沒有離開,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葉矜身後。
對面的影院應該是剛結束一場,湧出一大波人,葉矜猛得在人群裏捕捉到兩道熟悉的身影,他突兀地加快腳步,試圖去對面叫住對方——
“吱嘎!”是刺耳的急剎聲。
他被人用力拽了回來,對面人群中的熟悉身影已經消失了。
差點撞人的司機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想死死遠點,別擱這害人!”
向溱一邊跟司機道歉,一邊拉着一直不說話的葉矜往回走:“有沒有事?傷到哪兒了嗎?”
很久後,葉矜才安靜地說:“沒事。就是突然想起來,他們已經死了。”
向溱心髒跟着一疼,他閉了閉眼睛,低聲說:“他們會在另一邊看着你,會希望你過得好,開心一點。”
葉矜帶着醉意一笑:“這種話我聽太多了。”
向溱抿了下唇: “我送你回家吧。”
今天跨年夜,出租車不好攔。
他們等了半個小時,才勉強看到一輛空車。
向溱有些懊惱,早知道就開車來了。
而半個小時,足以讓一瓶紅酒的後勁全部上頭。
喝醉了的葉矜跟平時很不一樣,直白地讓向溱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把人扶進出租車,葉矜就擡手請求:“能讓我摸摸你的眼睛嗎?”
向溱紅着臉拒絕,他就繼續湊近:“你體溫好高喔……我有點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向溱:“……”
默默叫司機師傅把車窗關上。
其實出來的時候向溱就把外套脫給了葉矜,西餐廳裏開着空調,葉矜才會穿着襯衫一點都不冷。
但外面臘月的寒風,穿得再厚都難以抵住。
向溱:“師傅,去南山公寓。”
他不知道葉矜現在住哪,怎麽問葉矜都不說,學校也過了門禁時間,只能先把人帶回去。
不過出發前他還是不确定地問:“你願意跟我走嗎?還是想住酒店?”
葉矜親了下自己的食指與中指,再以指尖作吻,貼住向溱的唇:“噓——給我畫你的眼睛好不好?畫了就跟你走。”
向溱整個一呆,源源不斷的熱氣從頭到腳,差點把他燒熟。
遠處的江邊,一朵朵盛大的煙花綻放在夜空,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天邊,開始一年一度的倒計時。
十,九,八,七……二,一。
又是新的一年。
葉矜透過向溱的眼睛,看到了高空璀璨的煙火,将夜空照得透亮。
他帶着酒意邀請: “你想帶我回家嗎?向先生。”
——這是葉矜以為的初遇。
作者有話要說:
清醒的矜矜:我怎麽可能跟陌生人走?
喝醉的矜矜:可他眼睛很好看,還對我臉紅欸。
——開新文啦!日更。(不要學習矜矜哦,出門在外過馬路一定要仔細看好紅綠燈。)
老規矩,開文評論區随機八十八個紅包。
這本應該沒什麽好特別說明的,攻受從始至終1vs1,雙c,雙初戀,治愈小甜文,攻的視角有一丢丢酸澀,主受,葉矜是受。
純情狗勾屬性攻vs又撩又釣的受
順便推推專欄的酸甜文《小作精身患絕症後佛系了》,清冷溫柔偏執攻vs小作精的太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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