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斷片
向溱酒量也不好,但他喝得最少,現在也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大腦還很清醒。
可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醉過頭了,才會産生這樣美好的幻覺。
葉矜在主動要他背……
喝醉的葉矜比平時要任性得多,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都會毫不避諱地說出口。
他又問了一遍:“好不好?”
“——好。”
向溱緊了緊手,而後彎腰迎向葉矜張開的手臂,托着腋下把人半扶半抱起來。
接着再背過身,讓葉矜趴到自己背上。
葉矜夠了一下,沒跳上去,就帶着鼻音半眯眼睛說:“上不去……”
喉結在皮膚的包裹中上下滾動了好幾遍,才讓向溱下定決心托起葉矜的大.腿根,穩穩往上一颠。
葉矜順勢抱住他的脖頸,貼着耳根輕聲道:“我抱穩了。”
向溱:“——”
救命!
太近了。
葉矜溫熱的吐息像羽毛一樣不斷撓在他耳畔,又癢又酥。
平日那雙漂亮的、用來畫畫的手就挂在他胸口,撥弄着他的外套拉鏈。
“葉矜——”他想說,可以把臉換個方向,不要對着脖子了……他真的忍不住。
雖然是喜歡了好多年的人,可從前沒有接觸和熟悉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能走近一點,卻一上來就是這種暴擊性的親昵……
幾乎是一瞬間,就勾起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隐秘欲.望。
他不願意冒犯葉矜,可有些東西真的不受大腦控制。
身後的葉矜毫無所覺,并不知道向溱又是懊惱、又是慶幸今天穿的外套是中長款,可以遮住不該有的反應。
向溱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沒舍得推開,他就着當前的親密姿勢,穩步走向大南山。
冬日的寒風簡直無孔不入。
從袖口,褲腳,甚至是領口拼命往身體裏吹,可向溱此刻的體溫卻熱得發燙。
特別是背上貼合葉矜的那一塊,暖成一片,心裏也滿足到慰貼。
公寓快到了。
他穩穩走着,腳步卻越來越慢。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刻能保持的再久一點。
背上的葉矜好久沒出聲,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偏頭看了看,臉沒瞧見,葉矜被風吹亂的發絲倒是撩到了他的嘴唇。
也撩亂了他的心。
——雖然早就亂得一塌糊塗。
“叮——”
電梯停在一樓,向溱背着人走進去,一同做電梯的還有同一棟的鄰居。
他能感覺到鄰居正在看他背上的葉矜……沒辦法,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葉矜走到哪都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喜歡他的人太多,向溱不過是衆多人中最不起眼的那個。
他悄悄偏過頭,通過電梯可以透出身影的鏡子牆,靜靜看着自己背上的人。
确實睡着了……葉矜的眼睛已經閉上,黑長的睫毛在眼下布上一團絨絨的陰影。
又是“叮——”得一聲。
九樓到了。
大概是被電梯聲吵到,葉矜抱着他的脖子拱了拱,然後動了下臉——直接埋進了向溱的側頸。
向溱直接僵住。
他甚至能感覺到葉矜溫熱但柔軟的嘴唇,就緊貼着他耳根下方的皮膚。
幸好,門是指紋密碼鎖,向溱迅速單手打開門,連燈都沒來得及開,就把人放到卧室床上——然後逃也似的去了浴室。
他拍拍通紅的臉,冷靜了半分鐘又走出來打開空調,怕葉矜冷。
衣服要脫嗎?
向溱猶豫片刻,還是擔心葉矜裹太緊睡不舒服,就幫他把外套和外褲依次褪下——
向溱又僵住了。
葉矜就穿了一條褲子,根本沒有秋褲這種東西。
他努力地讓自己移開目光,手停在一半處褪也不是,再穿上也不是。
最後還是咬咬牙,閉上眼睛摸黑給脫了,再把葉矜塞進被窩。
別問為什麽不給穿睡褲。
問就是繃不住。
浴室裏,水聲漸起。
向溱微微的酒意早就散了,滿腦子都是葉矜剛剛一閃而過的腿。
好白。
他不想回憶的,太冒犯了……可只要眼睛一閉,剛剛的畫面就無孔不入。
洗完澡,他把空調調到合适溫度後,就抱了個毯子去客廳沙發上睡,毯子還沒他身高一半長。
但卧室是不能再待了,他真的不想被葉矜知道他的隐秘心思,或是産生負擔,或是慢慢疏遠。
先不說葉矜喜不喜歡男人,就算喜歡……那個人也不應該是他。
該是個和葉矜一樣優秀,能和他站在同一水平面的人。
那個人可以和葉矜擁有很多共同話題,惺惺相惜,是個就算聊一輩子,也不會覺得乏味枯燥的一個人。
他太呆板了,不有趣,也不能給到葉矜很好的生活。
向溱緩慢地眨了下眼,有些難受。
但又不是那麽的難以接受。
葉矜能平安幸福就好了。
早日走出陰影,避開磨難,再度過漫長又有趣的一生。
……
向溱迷迷糊糊地縮在沙發上,做了個小小的噩夢。
夢剛開頭,就有東西在戳他,好像是見他沒反應,就一直戳,一直戳。
向溱迷茫地睜開眼。
本該躺在床上的葉矜正蹲在沙發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還怼着他手臂。
“……怎麽了?”
“冷。”葉矜抿着唇,“你為什麽不跟我睡覺啊……我很臭嗎?”
“……”向溱眨了眨眼,糟糕。
又來了。
跟西餐廳那晚一樣,葉矜本來已經睡着,卻突然醒來,帶着醉意做一些讓他難以招架的事。
葉矜還在問,聲音悶悶的:“為什麽不給我抱?”
向溱揉揉眉心,在昏暗的夜色裏帶着人回到卧室,再哄騙半天叫他穿上睡褲,才敢睡到葉矜旁邊。
這次和上次的同床共枕不一樣。
上次葉矜清醒着,只是靠他近點取暖,這次幹脆直接把他當暖水袋抱着睡。
……既煎熬,又有些小小開心。
可葉矜并沒有直接睡着,反而貼着他的脖子說了句話:“……”
向溱整個愣住。
一夜難眠。
葉矜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拍了拍身側——空的。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旁邊床單的溫度一片冰涼,也不知道是起得早,還是昨晚根本就沒睡床上。
他揉了下眉心,昨晚好像做了個夢。
一個不是很美好的夢。
具體內容記不太清,但印象深刻的是,夢裏的他拿着一把刀,正要朝着什麽刺去,卻突然出現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刀刃——
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地上,他想擡頭,卻怎麽都看不清面前場景。
“溱哥?”
公寓裏太安靜了,葉矜抛開亂糟糟的噩夢,喚着向溱,但沒得到回應。
他下床踩進拖鞋裏時才看見,床頭櫃上貼着一張便利貼。
——今天還有工作,我去公司了。飯菜在桌子上,熱一下再吃,四點回來。向溱留。
向溱的字不算出彩,但很工整。
字如其人,看起來非常認真。
應該是寫完後又想起來,向溱在後面補了一句:
——公寓門密碼是170921。
向溱還很規矩地寫了個句號。
拘謹得可愛。
葉矜無意識地笑笑,在下面回複一行字:
——好喔向先生,我下午有家教任務,要五點回來。
他寫完才覺得這場面有些意思。
怎麽那麽像小情侶的生活日常……
葉矜搖頭,甩開奇奇怪怪的想法,踩着拖鞋去了廚房。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向溱的睡褲。
他沒忍住笑了聲。
有進步。
上次連布滿酒漬的襯衫都不敢脫,這次就敢扒褲子了。
餐桌上有個菜罩,葉矜打開看了看,一葷一素,雖然已經冷了,但看色澤很好吃的樣子。
旁邊還有一個便利貼:
——鍋裏有熱湯,記得喝一碗。
葉矜走向煲湯的鍋,裏面炖着山藥排骨,還有幾小截嫩黃的玉米。
這個湯應該是向溱走之前開的定時,根本沒有喝過的痕跡,是向溱特意為他炖的。
這會兒湯的溫度已經不那麽燙了,溫熱的,剛好是能暖起身體的溫度。
他拿來小碗盛了一碗,入口第一下打開了味蕾,很舒服。
于是他故意在餐桌的便利貼上寫字回複:
——好香,廚藝真棒!誇誇溱哥!
寫完他才被自己哄小孩似的語氣逗笑了,心情不錯地吃了兩小碗飯。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十分,下午的家教兩點開始,一共兩個半小時,到四點半結束。
他還得回寝室一趟,拿需要用到的資料。
雇主家那小孩很麻煩,還很難管教。
他被家裏溺愛慣了,一不高興就發脾氣,十幾歲的初中生還能因為天冷不想上學,說不去就不去,在家一待就是好幾天,每次都只能靠補課勉強拉回一點成績。
但雇主給的錢夠多,葉矜也就有耐心跟小孩周旋。
他回了趟學校拿上資料,正巧碰上了剛吃完飯回來的柳桉。
“你最近……”柳桉啧了聲,“咱老實交代吧,你是不是在跟畫肖像的那個男的談戀愛?”
葉矜淡定地收拾東西,随即想到向溱口中的所謂初戀——
“別瞎說,人家有白月光。”
柳桉噗嗤一聲笑了:“什麽白月光黑月光的,寫小說呢?他有白月光,你做蚊子血不就行了。”
還在睡覺剛被吵醒的包應元扒拉着上鋪欄杆,神志不清地說了句:“老四你能不能文雅點,什麽蚊子血多難聽啊,那叫紅玫瑰!”
深受女朋友熏陶的包應元鄙視着柳桉的文化水平,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等會兒,誰要做誰的紅玫瑰??”
已經收拾完東西的葉矜夾着資料,擡手把包應元的腦袋推回被窩:“沒有誰要做誰的紅玫瑰,睡你的去。”
柳桉琢磨了會兒,看不懂葉矜的态度。
“你今晚回來嗎?”
葉矜都走到門口了,聞言一頓:“應該回來。”
啪得一聲,門被關上,葉矜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柳桉靠在包應元床架邊,深思熟慮後道:“老二絕壁有情況。”
“我聽我女朋友說,gay圈很亂的……沒有愛情,只有艾情。”包應元也清醒了,非常憂慮,“老二會不會被騙啊?”
柳桉琢磨着:“等哪天老二心情好了,讓他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也好把把關,我看人還是準的。”
葉矜完全不知道,室友們都覺得他和向溱已經開始談戀愛了。
事實上,他們還只是‘資助’關系。
只是比平常的資助要親密點。
他看着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微嘆一聲,還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筆錢。
若在一周前,他說不定還能理所當然地花掉,畢竟又不是他偷的、搶的,是向溱主動提出的‘無條件’資助。
但要說結束合約吧……葉矜又不是那麽的樂意。
沒有這層合約,他和向溱還有繼續接觸的理由嗎?
考慮一路,葉矜用這二十萬買了筆穩賺不賠的理財,就是賺得比較少。
等半年後,再還給向溱。
美術生消費的确很高,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費用,以及生活費,平時還要買一些昂貴的材料。
但還好,他的兼職收入暫時足以支撐。
西餐廳那邊他這一周都沒去,老板人不錯,聽說了上次的事就說讓他休息幾天,想去的時候再去。
彈鋼琴的夜場活動暫時停一停也沒關系,不會去招其他鋼琴手。
葉矜通常周二周五晚去彈鋼琴,下周得恢複正常行程,不然真的窮了。
“你的電話來啦——你的電話來啦!”
這個鈴聲還是媽媽生前給設置的,葉矜一直沒換。
來電人是向溱,葉矜接了後,向溱悄悄清了下嗓子:“你醒了嗎?”
他怕葉矜睡過頭了,就想打個電話來問問。
“醒了,正在去家教的路上。”葉矜輕笑了聲,“湯很好喝,飯菜也很好吃,謝謝溱哥款待。”
“不客氣——”向溱耳朵有點癢,“晚上有什麽想吃的嗎?”
“都可以,聽你的。”
葉矜已經到了雇主家小區門口,他看了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可以和向溱聊一會兒。
于是他在花壇邊的長椅上坐下,突兀一問:“昨晚辛苦了。我重不重?”
“不重的……”向溱一呆:“你記得昨晚的事啊……”
“我喝酒很少斷片。”葉矜揚起唇,“辛苦溱哥昨晚背我回家。”
他回憶了下:“上一個背我的人還是我爸,在我八歲的時候。”
向溱噢了聲,葉矜莫名從他聲音裏聽出了一點失落。
随後向溱低聲問:“除了這個……還記得別的嗎?”
葉矜想了想,他昨晚趴在向溱背上就睡着了,向溱背寬有力,很有安全感,後面他應該沒醒才對。
但向溱這話,就好像他對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醒來不認賬了一樣。
葉矜試探地問:“我還做了什麽冒犯的事嗎?”
電話那頭的向溱下意識搖頭,随即意識到葉矜看不到,然後調整好情緒說:“沒有的。”
也确實沒什麽,不過是覺得冷,把他拉到床上抱着睡,又說了句讓他到現在心跳都還沒平穩的話。
但既然葉矜不記得了,他便告訴自己要忘掉,不要想太多。
他不太高明的轉移話題:“你是不是要開始教課了?”
葉矜看了眼時間,還剩七分鐘:“是要忙了。溱哥,晚上見。”
“晚上見——”
電話挂斷時,葉矜總覺得向溱還有什麽話沒說完。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向溱放下手機,在‘晚上見’後面接了一句稱呼:“矜矜……”
晚上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喝酒基本不會斷片》,狗頭.jpg
遲到33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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