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時曜被老驢突然襲擊搞的特別煩躁,他看着老驢離開的背影,收了裝模裝樣的課本,走出了教室。
老驢聽見動靜,皺着眉回頭說:“你幹什麽去?我告訴你上次逃課的事情還沒完,現在給我老實點。”
“老……主任,”時曜做了個保證的動作,“我就上個廁所。”
“老?”老驢可能到了歲數,對自己年齡格外注意,他瞪着眼,嘴角的肉似乎抖動了幾圈,“哪兒老?你告訴我哪兒老?你這個小兔崽子。”
他的嗓門高,一喊話,樓道裏都回音。
時曜原本想說“老驢”,話到嘴邊才想起人就在面前,這能活脫脫的轉了個話頭,沒想到引起這麽大的反應。
“不老,”時曜笑着改口,目光在老驢地中海的頭頂溜了幾圈,他十分違心的說,“學校的領導就屬你年輕。”
老驢這才滿意了:“真的?”
“真的。”時曜從善如流。
老驢對着教室玻璃反光的鏡子照了幾圈,看着時曜在一邊兒笑,他虛踢了一腳:“不是上廁所嗎?快滾吧,小兔崽子。”
時曜十歲之後跟着他媽媽出了國,直到今年回來。他頭一次接觸這種類型的老師,還覺得挺稀奇。
就是管的有點多。
不過這也能夠理解。
時曜覺得自己還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他從兜裏拿楚手機,剛走到洗手間門口,還沒走進去,便聽到一陣響動,霹靂乒乓,像是有什麽東西摩擦過地板的聲音。
軍訓那邊有洗手間,高二教學樓離操場還挺遠,一般人不會閑的繞那麽一大圈回來,頂多去離得近的初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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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這音,像是打架的聲音?
要是放在平時,時曜也不會多管閑事的主兒,和自己無關的事他奉承的原則就是從來不過問。
他在洗手間門口站了一會兒,确定裏面是打架,他有點稀奇自己竟沒有轉身離開,推門邁了進去。
剛邁了一步,看到裏面的場景,他愣住了。
溫沅怎麽在這兒?不是應該在軍訓嗎?
時曜看着人有些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溫沅。
洗手間還算空闊,還殘留些許腥臭的信息素的味道。
一個長相偏黑的男生此時被壓制在地上,溫沅的手肘鉗制着他的脖頸上,壓的他面色通紅,看起來快要窒息了。
喘息聲和咳嗽聲在廁所回蕩。
溫沅另一只手握成拳,不要命一般的想男生頭上掄。一拳兩拳,地上的男生很快臉上見了血。
他半睜一只眼,另一只眼已經泛了青。又掄了幾下,他甚至哀嚎都不會了,只是身體本能的用胳膊護住頭。
完全沒有用。
時曜看到溫沅的表情,他沒有憤怒,眼皮下的瞳孔平靜到接近冷漠。
像是一個被抽取靈魂的機械殺手。
躲在角落裏的男生已經吓蒙了,拼命的蜷縮自己的身子降低存在感。
他看向溫沅的目光像是一個怪物。
時曜回過神來,他看着喘着粗氣的男生,舌尖抵了抵後槽牙。
這樣下去不行。
會出人命。
“同桌。”時曜喊了一聲,走過去想要拉溫沅的身子,“別打了!夠了!”
溫沅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眼皮微斂着,手下的動作與冷靜的表情天差之別。
時曜碰溫沅的肩膀,被溫沅一個巴掌甩開,并吼道:“滾開!”
“溫沅!”時曜的手快速的起了一圈紅,他沒管自己手的傷,兩只手抱住了溫沅的肩膀。
他大聲道:“溫沅!再打人沒命了!你要進局子嗎!”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喊溫沅的名字。
之前總是帶着吊兒郎當的語氣喊着同桌,沒想到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喊人是這種情況,
或許這聲人名起了點作用,也可能是“局子”兩個字讓他回了神。
他這次沒有再掙紮,松開了對王凱的鉗制,借着時曜的力道站起身來。
四周平靜下來,能清楚的聽到王凱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的聲音。
他一臉血跡,白色地板的映照下格外吓人。
半晌,他似乎緩過勁來,腫着一只眼看人,樣子很滑稽:“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王八.操的玩意?你個賤.——”
賤字還沒說完,悶吭一聲,剩下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他肚子上重重的挨了一下,時曜收回腳居高臨下的看着人,陰着臉警告:“我他媽管你是誰,不想再挨揍就把嘴給我閉上。”
他不信以溫沅的性格,會無緣無故的揍人。
這個人看上去冷漠,其實心挺軟。
溫沅這會兒似乎平靜下來了,眼皮耷拉着,讓人看不清神色。
時曜看了他幾眼,把目光轉向角落的看上去很膽小那個男生。
男生被時曜的目光刺的一哆嗦,半晌,他連忙道:“沒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他手指着王凱,“是他,是王凱要拍裸.照去換錢去借高利貸,還要強行标記他。”
時曜聞言,眸光沉了下去,心裏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無名火。
你算個什麽東西。
還想标記誰?
時曜那股火越燒越旺,他轉頭一步一步又走到王凱身邊,看着他那副樣,覺得溫沅剛才打輕了。
這種人就該直接打死。
他掄拳朝着王凱的腦袋又掄了一下。直到對方口中吐出血,一直安靜溫沅突然出了聲:“走吧。”
雖然很想揍死這人,但時曜還有點分寸,走之前又踢了一腳,平靜下來之後,他剛才的反應太暴躁了。
不過,很快時曜就歸功于自己正義細胞在作怪。
回了班級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
溫沅埋頭在胳膊裏,似一只手搭在一側桌子上。
時曜扭頭看過去,那只手修長骨結清晰,十分好看。只是上面又一塊挺嚴重的擦傷格外礙眼。
他一言不吭的出了教室,再回來時,手中拿了一個小型醫療箱。
溫沅很是疲憊,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上的疲憊。
之前在洗手間,王凱的身上難聞的氣體環過來,還帶着惡心的笑意看自己時,他腦子重重的蒙了一下,體內暴戾的細胞一下活了過來,突然就失了控。
将人揍了,溫沅并沒有後悔,只是想到後來時曜見到他失控的樣子。
他就格外煩躁。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煩躁什麽,他和時曜認識還不到一個月,頂多算個不太熟悉的朋友而已。
回到教室後他也并沒有睡着,只是下意識的讓自己封閉起來,不想被人看到。
他能清楚的聽到時曜每一個動作,甚至衣服摩擦的聲音。
出乎意料,這些都不厭煩。後來,他聽到時曜離開座位,出了教室。
幹什麽去了?
是害怕我嗎?
他知道剛才自己肯定很吓人,看那個男生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還在想着,手倏然被人碰了一下,接着一股涼意沁進皮肉裏。
他擡起頭來,時曜正對着窗戶,側臉浸在陽光裏。他手中拿着棉簽,桌子上擺着一瓶碘伏。
時曜手上動作沒停,看着人道:“醒了同桌?”
溫沅看着他的動作,問他:“你在幹什麽?”
“你手破了,你沒察覺到疼嗎?”時曜露出個笑,“我給你擦點碘伏消消毒。”
溫沅剛想說:“沒這麽矯情,不用擦。”只是看到是曜認真的表情的時候,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擦完藥,溫沅動了動手指,剛想收回去,卻聽時曜一邊翻着藥箱,一邊道:“別慌啊。”
溫沅問他:“幹什麽?”
“撤手撤的倒是挺快,”時曜從裏面翻出一張創可貼,說:“貼上,防水的。”
溫沅有些無語的看了眼帶着小熊圖案的創可貼,不太想貼。
時曜看着這個呆萌的圖也有些尴尬:“醫務室裏只剩下這個了,要不湊合着用吧。現在天熱,萬一感染了就麻煩了。”
溫沅做了一會兒心裏鬥争,最後妥協道:“我自己貼。”
時曜本來都撕開包裝紙了,聽到話,遞給溫沅。
溫沅沒什麽将就,對着傷口就糊了上去。
這小熊貼和溫沅的氣質一點不搭,看着溫沅嫌棄的表情。
時曜有點想笑,不過忍住了。
雖然這東西貼手上顯得有點娘,但小熊貼的事讓溫沅莫名的放松下來,戾氣收斂了一點,不再這麽刺人。
他掏出手機,剛劃了幾下,就看到趙聽嚴發來的q.q消息。
趙聽嚴:[哥們,你去哪了?]
趙聽嚴:[教官找你呢,說再找不到就給班主任打電話。]
趙聽嚴:[班長和學委都要去找你了。]
前面還算正經,後面發的讓溫沅想錘趙聽嚴一頓。
趙聽嚴:[你快回來。]
趙聽嚴:[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趙聽嚴:[你快回來。]
趙聽嚴:[不要讓我一個人等待。]
溫沅皺眉,冰冷發過去消息:[拉黑。]
發完這個,又打開趙聽嚴的信息界面,改了備注。
趙大炮:[啊,終于回我了,沅哥你在哪兒呢?]
溫沅:[在教室,不舒服,幫我請假吧。]
趙大炮:[操,沅哥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小弟去看看你。]
溫沅:[手癢,想揍人,算麽?]
趙大炮:[……告辭。]
歷經十天的軍訓終于結束了,趙聽嚴整個人黑了一圈。
他看着溫沅冷白的膚色,哀嚎道:“不公平,為什麽同樣在太陽下曬,你一點兒沒黑?”
劉晶晶也回過頭來,她本來就自來熟,見溫沅還挺好說話,也加入話題。
她覺得直接喊名太生疏,于是跟着趙聽嚴喊沅哥:“沅哥,你這是用什麽牌子防曬,效果也太好了。”
溫沅不知道怎麽回答,一旁時曜插話,很驕傲的說:“我同桌天生麗質!”
天生麗質個屁。
溫沅眯了他一眼,這個家夥自從被老驢盯上以後,白天已經很少出去了,基本上都在教室。
那天的事,兩個人誰也沒再提。
“紮心了,”趙大炮說,“以後吃飯,我得少和你家一起。不然顯得我和你們不是一個品種。”
劉晶晶在前面哈哈大笑起來。
數學老師吳黔東夾着課本,拿着三角尺走進門。
他頭發梳的一絲不茍,帶着副黑框眼鏡,衣服也穿的十分板正。因為性格幽默,學生都很喜歡。
“這麽開心?”吳黔東看着後面笑的花枝招展的劉晶晶,笑着說,“給老師也說說,讓我高興高興。”
劉晶晶看到數學老師,坐正了身子。
吳黔東也沒繼續問,只是透過眼睛眸光在這些學生身上掃了一眼,開始講課。
“老師。”
課上到三分之一,一個其他班的學生站在門口,“打擾一下。”
吳黔東停下來看着他:“怎麽了?”
那個學生有點拘謹:“老師,主任讓我喊你們班兩個同學。”
吳黔東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學生将頭探進教室,“溫沅同學和時曜同學,主任找。”
兩個人被喊的時候其實就猜到是什麽事情了。
只是沒想到會需要這麽幾天。
溫沅并沒有太大的感覺,想着一會兒把責任都攔到自己身上。
這件事本身和時曜就沒有太大的關系。
他也沒打算提前跟時曜說。
再回神,就到了主任辦公室門口。
時曜看起來也沒多大的感覺,還十分禮貌的敲了敲門。
溫沅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辦公室裏。
主任辦公室和老驢這個人不太一樣,顯得冷冰冰的。
一男一女站在中央,應該是家長,老驢說在旁邊正和他們說着什麽。
時曜小聲的對溫沅說:“這人他丫的行不行,怎麽還叫家長了。”
溫沅不置一詞,眼睛緊緊的盯着那兩人的背影。
看上去很熟悉。
那兩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面色十分難看。
老驢在一旁說:“知道找你倆來什麽事嗎?”又指了指兩人說:“這是王凱的父母。”
溫沅在看到兩個人面目的時候已經懵了,耳朵裏轟鳴起來,他目光盯着兩人,像是要把人看清。
怎麽會。
怎麽可能。
這兩個人長了一副和他父母一樣的臉。
可他的父母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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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