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溫柔鄉裏
馬車到了沈靜小院子外頭, 沈靜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抿了抿有些泛紅的唇,回頭向趙衡告辭:“我到了。殿下早點回府吧。”
趙衡起身的動作做了一半,聞言又坐回去, 看了看沈靜,笑問道:“不請孤進去坐坐?”
沈靜溫聲道:“殿下總是到我這裏來,若被有心人看見, 只怕會有話說。”
他看看趙衡露出不悅的臉色,又走回趙衡身邊, 遲疑了下,伸手握住趙衡的手,低聲道:“……殿下說過, 要的是日久天長。何必只争這朝夕?”
趙衡被沈靜的話取悅,捏了捏他的手, 輕輕松開:“孤聽你的。去吧。”
回到院子裏,小孟已将飯做好了。見沈靜回來, 一邊擺着碗筷一邊笑道:“先生今日回來的晚了。”
“嗯。有些事耽擱了。”沈靜洗了手坐下, 同小孟一同吃過了,見小孟收拾碗筷要去洗了,溫聲叫住了他, “先不忙。你坐着, 我有幾句話說。”
小孟在桌旁坐下, 見沈靜還在斟酌猶豫, 擡起頭期期艾艾問道:“先生……是不是要同我說……殿下的事?”
沈靜愣了愣, 避開他的目光,有些尴尬的點頭:“……正是這事。”
“先生放心。我知道好歹的。”小孟低聲道,“我會小心謹慎,絕不會亂說。”
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男子之間……從前在戲班裏,這樣的事見的多了……那天如果不是你出手救了我,只怕我——”
他說到這裏,意識到失言,忙擡頭解釋道:“我不是拿先生和我比……先生和殿下,是兩情相悅,絕不是像我那樣的——”
沈靜笑了笑,制止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必解釋。這事确實并非尋常,事關殿下聲名,千萬要守口如瓶,不該說的,半個字也不能亂說。”
次日正好是休沐日。
沈靜一早起來洗了個澡,除去一夜汗氣,然後便一邊披着頭發,一邊在書房裏忙碌起來。
不多時小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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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略作收拾将他請進書房裏,又囑咐小孟去燒水沏茶。小有見他忙忙碌碌半天才坐下,笑道:“這麽熱的天,快別忙了。忙忙碌碌又出一身汗。”
說到這裏忍不住促狹笑道:“殿下若知道你忙着伺候我,又該心疼了。”
沈靜正為他倒上茶,聞言瞪他一眼,将茶碗往後一撤,佯怒道:“那錢管家別喝了。可惜了我的好茶。”
“哎哎!都倒上了,不喝不是更可惜?”小有将茶搶過來,擱在桌上,笑道,“我說的是真的。殿下昨晚睡覺前,都躺下了,忽然又跟說,這麽熱的天,不知道妙安受不受得了?”
沈靜聽了,垂了垂眼,有些尴尬道:“說起來,這事情昨日一早沒有告訴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小有聽了,斂起笑容:“你也不必擔心我多想。我再沒什麽可想的。只要殿下高興,我便跟着高興。不過你心裏不踏實也是正常。畢竟不是小事。說真的,我剛知道,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可是想想,這多少年了,都沒見過殿下這麽高興的時候。昨晚吃着飯,也不知想起什麽,忽然就自己笑了。”
頓了頓嘆道:“殿下這些年十分不容易,東颠西跑的打仗,風裏來雨裏去。以後還得勞你,多心疼他些。”
沈靜聽了,又輕嘆一聲:“能好一日,便算一日吧。”
說完笑了笑,岔開話道:“不說這些了。你來是有什麽吩咐?”
“哪敢吩咐你?是來請你的。”小有笑道,“殿下叫我過來接你,說看你近來瘦了,吃點好的補補。”
沈靜無語扶額:“……聽着像是我吃不起飯似的。”
小有笑道:“你那點俸祿,還要養着小孟,還要出去應酬。要不是老家裏有幾個莊子做本錢,不是我說,只怕真是吃不起肉。”
沈靜聽了起身道:“那你稍等。等我把這個扇子畫完,一起帶過去。”
說着起身便起身坐到書案前。
小有放下茶碗,跟着起身過去,見沈靜提筆蘸墨,原來是又畫了幅扇面:“啧啧,這個好,比給我那個還好!——是要送給殿下的?”
“嗯。昨晚弄了半宿,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點,你稍等片刻。”一邊畫着,一邊又解釋道,“昨日見殿下,他用的還是去年那把舊扇子,扇骨有些松脫了。正好還有剩下的空扇面,想着就畫了一幅。”
小有問道:“你說的舊扇子,是不是去年殿下生辰,你送他的那把?”
沈靜點頭:“是。”
小有聽了,吃吃笑了起來:“你知道那扇骨是怎麽松的?”
沈靜一愣,放下筆,回頭看向小有:“不是舊了?這還有什麽說法不成?”
小有敲敲桌子上的扇面:“你先畫吧,畫完了我再說。”
沈靜便靜下心來,花了兩刻功夫畫完,将扇面豎在窗下晾着,這才回到桌旁坐下笑道:“有什麽緣故?說來聽聽。”
“這裏頭緣故可不小。”小有沒開口先笑起來,笑了會兒,才壓低了聲音,“你可別跟殿下說我說的。那日奚維喬遷,你和殿下吵起來,殿下奈何不了你,便回到府裏拿着東西撒氣。沉着臉将一幹和你有關的東西:扇子,棋譜,書信,還有個扇墜兒,都從書房裏翻出來,連扔帶摔的,一股腦的丢了出去。”
沈靜:“……”
小有吃吃笑了幾聲,又忍着笑:“還說叫我把那些東西卷吧卷吧,都拿去燒了。幸虧我留了個心眼,沒真拿去燒,要不還不知道回頭怎麽怪罪我呢。我都收拾了收拾擱到你原先住的屋子裏藏起來了。”
沈靜:“……”
小有笑着:“結果隔了三兩天,氣消下去了些,就巴巴的把我叫過去,旁敲側擊的拉下了臉問我,那些東西燒了沒。一聽沒燒,便又都要回去了——還賞了我半年俸祿,哈哈,說起來這事,我也算借你的光了。”
沈靜:“……”
小有笑着嘆道:“要不你以為依着殿下從來說一不二的脾氣,病發那回,我怎麽有膽量悄悄來叫你?說真的,還從沒見過殿下這樣過,可不像他往日的老成樣子。”
兩人說笑了幾句,才乘着馬車又到了王府裏。
趙衡正在書房裏等着,見沈靜進了門,便笑着起身迎上來:“怎麽這麽久才到?”
沈靜要行禮,被趙衡直接拉到懷裏:“就你規矩多。”
“殿下——”
趙衡順手合上了房門,湊近沈靜耳邊,低聲笑道:“再多話,孤就要親你了。”
“……”
見沈靜欲言又止,趙衡勾着他的腰,笑着低頭含住他薄唇吮吻了許久,才擡起頭來。
沈靜被吻的微微喘息,面上作燒,輕推開趙衡,低聲不滿道:“殿下這樣言而無信……”
趙衡笑道:“這是罰你,方才對孤面從腹诽。你認不認?”
“……”沈靜面色緋紅,無奈笑道,“殿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完從袖中拿出剛畫好的扇子:“這個……是送給殿下的。”
趙衡接過去打開看了看,頓時笑逐顏開:“孤很喜歡。可是雪中送炭了,正缺一個呢。”
沈靜笑道:“昨日看到殿下用的那個扇骨松了,這才畫了一幅拿來。殿下若不嫌棄,便拿着用吧。”
“嫌棄?”趙衡回頭将舊扇子拿過來,打開對着沈靜扇了幾下,笑道,“你可知你這字拿出去,多給孤長面子?不是孤自賣自誇,大學士韓邵見了,說這字比他見過的都好。連皇兄看見了,都誇別致,旁敲側擊的想跟孤讨了去。”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兩把扇子打開鋪在書案上,比了比兩把扇子,卻又回頭看了眼沈靜,目光敏銳:“這把新的扇子,怎麽沒有題字?”
沈靜抿了抿嘴,斟酌了下,小心開口道:“……我有幾句話,想對殿下說。”
還沒開口,趙衡輕哼一聲,已經面露不悅。
這幾天相處下來,沈靜多少有點摸到了他的逆鱗在哪裏,也知道了怎麽順毛摸,因此上前一步,伸手握住趙衡的手,放軟了聲音哄道:
“殿下這麽睿智明敏,想必早知道我要說什麽。不論如何,殿下與我,行事還是小心謹慎些才好。若事情傳揚出去,殿下置身朝堂之上,難免他人評說。就算殿下不畏人言,也得為我想想。我官雖只七品,卻在樞要位置,若遭人攻讦,連辯解的立場都沒有。倒是只怕也是為殿下添了麻煩。”
見趙衡不語,沈靜雙手握着他的手,溫聲軟語勸說道:“悠悠衆口,積毀銷骨。高處不勝寒,這些事情,殿下應該比我更知道厲害。能避免的麻煩,何不稍微留意,避免過去?殿下也說過的,想要同我日久天長。行事謹慎些,小心才駛得萬年船。如此,殿下對聖上,我對官署裏,都能交代過去。兩人也才好長長久久的。殿下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趙衡雖然心裏不悅,卻也知道沈靜說的有禮,嘆了聲,回握住沈靜的手:“明明都無家室負累,你未婚我未娶。如今倒像是偷香竊玉。”
沈靜笑了笑,握緊了趙衡的手,笑道:“若真是偷香竊玉,我豈不是沾了天大的便宜?殿下這塊端方溫潤、精雕細琢的寶玉,本是天下無雙,卻叫我這籍籍無名之徒一不小心給偷到了手。我是不是得焚香作樂,殺雞宰羊,酬謝天上諸位神仙?”
沈靜向來安靜寡言,甚少這樣直言誇贊旁人。趙衡就算平日裏再穩重,被心上人這樣誇贊,也得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了出來。
沈靜見他笑了,這才放下心來,滿臉無奈跟着笑起來。
趙衡回握住他的手,卻又挑刺:“你這苦笑又是什麽意思?莫非嘴上說得好,心裏其實嫌棄孤這塊朽木難雕?”
沈靜抿了抿嘴:“……殿下先恕我無罪,我才敢說。”
趙衡挑眉:“恕你無罪。說吧。”
沈靜看他一眼,忽然擡手捏了捏趙衡瘦削的臉頰,笑着低聲嘆道:“我笑自己,像個把富貴人家大小姐給娶回了家的窮書生。得好好地供着哄着,生怕夫人有半點的不高興,氣得跑回了娘家。”
趙衡聞言,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笑容變得有些危險起來。
沈靜咳了一聲,提醒道:“咳。殿下先答應了的,不怪罪唔——”
話音未落便被趙衡捧住了臉,狠狠咬住了唇,一陣輾轉吮吻,薄唇被吮咬的微腫泛紅,沈靜扶着趙衡手臂輕喘着,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
趙衡舌尖舐過他眼角淚痕,偎依到沈靜耳邊輕笑:“妙安這個比方,為夫很是喜歡,所以作了這番獎賞,夫人可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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