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聖駕召見
飯廳裏擺好飯, 小有來請趙衡,趙衡拉着沈靜一同吃了。飯畢,沈靜想要告辭,卻被趙衡拉住:“孤也有幾句話, 想同你說。”
沈靜做回座位:“殿下請講。”
趙衡道:“以後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不必殿下殿下的稱呼。同在河南時一樣,叫我仲安就是了。”
沈靜猶豫了下:“禮不可廢——”
他擔心倘若自己叫順了口, 萬一哪天有人的時候喊出來了,豈不是麻煩?
誰知趙衡聽了卻點點頭:“既然如此, 也好。禮尚往來,那以後我就稱呼你沈翰林吧。”
“……”
趙衡無事人一樣端起茶,慢悠悠喝一口:“這茶不錯。沈翰林嘗嘗看。”
“……”
“怎麽, 沈翰林這副神情,是對孤有何不滿?”
沈靜無奈嘆一聲:“……仲安。”
“嗯。”趙衡放下茶碗, 笑着點點頭:“妙安這麽叫我,孤聽了甚悅。”
說完了話, 趙衡又拉着沈靜下了盤棋, 一直消磨到天黑,才放了沈靜離開。
休沐日之後,翰林院也稍微清閑了些。
因為将要入伏, 城中天氣太熱的緣故, 聖駕搬到了城外的園子裏避暑, 一應公務也送到園子裏處理。
翰林院裏幾位學士, 在園子裏也有專門的院子辦理公務, 幾位學士一走,其他人都松懈了些,沈靜等這些新近的翰林們也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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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沈靜正在與呂蒙一起抄寫整理文書,就被詹事府少詹事洪擇明叫了出去:“明日一早,在城門等我,随我一起去西山。”
沈靜問道:“不知所為何事?”
洪擇明笑道:“是西北糧運之事。聽說豫王殿下所提鹽引換糧之事,是出自你手。聖上說叫你一起過去參詳參詳。”
沈靜點了點頭:“謹遵吩咐。”
因此次日一早,便随洪擇明一起去了山上行在。
原來眼看秋冬将至,又到了為西北調運糧食的時候。因為去年鹽引換糧之事效果很是顯著,因此聖上想今年繼續用這個法子,并想着将此事拟出章程,形成定例,因此叫了兵部、戶部尚書和幾位翰林學士一道來議論此事。
又想着此事最早是沈靜提出,去年也是他一手操辦起來,因此才叫了沈靜來一起聽聽。
沈靜自知人微言輕,因此一直安靜聽着,偶爾有人問起去年何時何處如何,他才恭恭敬敬的回答一兩句。
等到議事結束,衆人告退,沈靜跟着洪擇明也出了書房,卻被大太監鄭滿喊住:“沈編修請留步。”
沈靜有些意外的停住腳步。
洪擇明跟着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了沈靜一眼,低聲說道:“我到外頭等你。”便先行離去了。
沈靜只好跟着鄭滿,又一路回到了書房。
這園子裏的書房,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更像一個前後通透的敞軒,這處園子建在半山處,時而有涼風習習穿堂而過,拂去夏日的燥熱。
聖上此時已經換下剛才議事時規整的袍衫,換了輕便的常服,正坐在竹椅上喝茶。見沈靜進來行禮,擡了擡手,微微笑了笑,與剛才的不茍言笑有所不同:“坐吧。”
鄭滿立刻便搬來了凳子,沈靜讓了一回,又謝過恩才小心坐下,卻也不敢多說什麽,只默默等着對面看起來有些疲乏的君王開口。
“剛才應對的不錯。”皇上說話的聲音,與趙衡有五分相仿,緩而平和的語調與趙衡竟也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加威嚴,隐隐帶給人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不卑不亢,條理清楚,言之有物。可見平日裏對此事早就下過功夫,是個做事的樣子。”
沈靜忙又起身行禮:“聖上過譽。”
“坐吧。”皇帝說着,又擡了擡手,“你們先下去吧。”
鄭滿立即沖打扇子的小太監招了招手,兩人悄無聲息出去。
沈靜心裏的弦卻緩緩繃緊了。
這是……要同他說什麽?
正在緊張,聖上卻又緩聲溫和道:“朕不算太怕熱,因此不曾用冰。沈卿若覺得熱,盡管自取扇子來用吧。”
沈靜忙又起身道謝,卻也不敢真的拿出扇子來扇,只心裏暗暗緊張着,不知這是要說些什麽。
就聽對方又緩緩說道:“聽說豫王前兩天痼疾犯了,又是你為他治好了?你做得很好,該重重有賞。阿衡受了這些年的苦,如今有你照顧有加,朕心中也甚為安慰。”
沈靜心中“咯噔”一下,只覺得心跳有片刻的停頓。
可是仍要忍着滿心的惶恐,輕聲謝恩:“陛下言過了……殿下對我恩重有加,這些都是微臣該做的。”
聖上點了點頭,又娓娓而道:“阿衡小了朕十來歲,可以說是朕看着他長大的。好處是,自幼聰明果斷,宅心仁厚,重情重義。可是也有些短處的,偶爾任性起來,也是叫人頭疼。”
頓了頓,微笑着看向沈靜:“聽說前陣子從甘肅回來,帶着侍衛趕了一夜的路,提前回了府中。依着他的性子,此事大概是真的吧?”
沈靜聽着,只覺得冷汗順着後頸,一道一道淌到了後背上:“……是。”
聖上又笑了笑:“朕只有這麽一個同胞幼弟,偶爾任性,朕是願意慣着他的。畢竟還年輕氣盛。不過這般的跳脫行事,你們這些在他身邊的,只怕是很不容易。因此該勸說的,也及時勸着他些,高興歸高興,萬不可太失了分寸。”
沈靜聽得,額頭背上冷汗涔涔:“……謹遵陛下旨意。”
“好了。下去吧。”聖上這才擡了擡手,“叫鄭滿帶你出去吧。”
沈靜起身叩謝了聖恩,這才安靜退出書房。
鄭滿正在門外等着,見沈靜出來,迎上來笑道:“沈編修,這邊來。”
沈靜跟着他一路走着,一邊聽他笑道:“洪大人那裏,我已經跟他說叫他先走了。聖上賞賜豐厚,叫他看見只怕不妥。我叫他們備了輛馬車,專門送您回去,聖上的賞賜也已都放上去了。”
沈靜忙向他行禮:“多謝鄭大人。只是聖上如此重賞,實在叫我惶恐——”
鄭滿笑着回了禮,笑道:“都說長兄如父,聖上與殿下更是兄弟情深。沈大人為殿下治好了病,就是為聖上分憂,聖上自然要賞的。”
邊說着,已到了園子門口。鄭滿頓住了腳步,笑着轉向沈靜,輕聲道:“沈大人若感念陛下之恩,我倒不妨多提一句。如今陛下所憂慮的只有一樁,就是殿下的婚事。聽說您與殿下交情甚篤,若能開口勸說兩句,必定事半功倍。”
說完笑了笑:“我只是這麽一提。若不得時機,也就罷了。沈大山與人堂堂探花郎,必定是有分寸的。”
沈靜勉強笑着,向對方行禮道謝:“我知道了……多謝鄭大人。”
鄭滿略回一禮,笑了笑轉身施施然去了。
留下沈靜,汗濕的渾身冰涼,上了馬車,一路回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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