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遇到刁難
沈靜退燒之後兩三天, 能站起身之後,便強撐着去翰林院上值了。
到了翰林院,他先去學士方炜那裏道謝, 銷假。方炜見他裹着冬衣,看上去簡直有些弱不勝衣,也忍不住皺眉道:“看你形容憔悴,想必還沒有完全康複。快過年了,衙門裏也沒什麽急事, 你回家多歇幾天就是了。”
沈靜笑道:“多謝學士。請了兩位大夫看過了,都說已經無大礙了。”
方炜點頭:“如今咱們這裏也都是整理文牍的事多些。你自己斟酌着些吧,也不必緊着幹, 別再累着了。”
沈靜點頭稱是, 才退出去。
呂蒙正在忙着整理院裏文牍奏疏, 卻也不肯叫沈靜動手, 将桌椅拖到窗下,又不知從哪裏淘澄來了一只長滿銅綠的大熏香爐子, 點着了擱在沈靜跟前, 又往他手裏塞了一支筆, 叫他一邊烤着火一邊曬着太陽, 一邊謄抄目錄:“看你臉上連點血色都沒有, 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坐那歇着曬曬太陽吧。你聽我念着什麽,你寫什麽就是了。”
沈靜本來精神也不太好, 也不推辭, 就按着他說的來。
呂蒙話多, 一邊整理文牍,一邊不時插進來兩句閑話。兩人就這麽一邊聊着天喝着茶,一邊幹活兒,在房中忙活了大半天,沈靜也才寫了不過兩頁紙而已。
眼看外頭天色昏暗,快到下值的時候了,呂蒙拍拍衣袖,對沈靜道:“今兒有人約了我喝酒,待會馬車來接我,先把你送回去。外頭太冷了。”
沈靜也不推辭,點頭道:“那就多謝你了。”
呂蒙坐到沈靜旁邊,一邊捧着茶暖手,一邊将腿靠在熏爐上,道:“你病沒好利索,外頭冷哈哈的,就不叫你同去了。等好了再說吧。”
沈靜應了一聲,從旁邊取來個火鈎子,從熏爐的縫隙裏小心扒拉着裏頭快燃盡的木炭:“這木炭味兒有些嗆鼻子。我那裏還有些香,等明兒拿來燒一塊。”
呂蒙抽抽鼻子:“哪裏嗆了?我怎麽一點沒聞見?怕是你風寒還沒好利索,所以聞着才嗆。你不如弄些冰片來燒着,提神醒腦。”
兩人正說着,卻聽見有人将門一推,走了進來,往裏看了一眼:“哪位是沈靜?”
沈靜打量對方一眼,雖有些疑惑,仍放下茶碗,笑着站起身來:“正是在下。”
對方将他打量幾眼,笑了一聲:“久仰,久仰。都說翰林院新晉一位高才,文筆精幹,胸有方略。在下賈亦,戶部五品員外郎。聽說這江南治水的奏疏,裏頭有些許地方不太清楚。因夏澤吉告假,焦侍郎叫我來負責此事。剛才我已同方學士回禀過了,還請沈探花指點一二。”
這人言談舉止之間帶着三分傲氣,不怎麽招人喜歡。不過沈靜聽他說自己是戶部員外郎,又看他年紀不過三十出頭,推測想必應該有幾分才幹,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做上物品戶部員外郎,因此格外客氣道:“賈大人言重了。有什麽要問的,盡管開口就是了。”
賈亦将随身攜帶的文書在桌上鋪開,便開始一處一處問了起來。
這一問起來,沈靜才發現,這位賈亦大人不是來問不明之處的,而是才剛剛從頭開始核對裏頭的賬目。
原來這奏疏經聖上朱批以後,各部便分頭再拟定各自所需的準備。賈亦手上這一份,是工部根據奏疏,列明了各項工程所需的款項,然後送到了戶部,要戶部核對賬目用的。
河工無非就是錢糧與人工,向來是最費銀子的。只見工部那份款項明細,足足有兩寸厚。可是賈亦手上這一份文書,卻才薄薄的幾頁,賈亦翻頁的時候,沈靜草草看了幾眼,只見上頭字跡潦草,也不甚清晰;聽賈亦問了幾句,也是問的語焉不詳,明顯就是沒做什麽準備。
勉強對了幾頁,眼看已經過了下值的時候了,呂蒙早已收拾妥當在旁等着。沈靜見狀,便回頭向呂蒙道:“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了。”
呂蒙笑道:“不忙。我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等等就是了。”
聽到兩人說這話,賈亦卻似笑非笑插話進來:“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耽擱了沈探花下值了?”
本來是句客套話,他口氣卻不陰不陽的。沈靜看他一眼,卻也忍耐笑道:“不敢。賈大人如此辛勞,我自然更該盡心的。”
賈亦哼了一聲,卻也不再說什麽,對着工部送來的文書皺着眉頭又看了半天,然後轉向沈靜:“你看這裏。說此處需要修建堤壩兩座,多長多寬,需費草繩車馬若幹,銀兩若幹,人力若幹。可是我算了多少遍,卻同你奏疏上說的怎麽都對不上,卻怎麽解釋?”
沈靜跟着細看了會兒,也無奈搖頭:“夏大人,此處我也須得再回去将當時與夏大人核對的數目找出來,然後與工部核對之後,才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兩人又接連對了幾個數目,有的沈靜解釋清楚了,有的卻一時也想不起來了。沈靜倒還好,那賈亦卻有些不耐煩了,将面前文書一推,站起身來:“問你這個也說不清,那個也說不清,這還叫我怎麽對呢?”
沈靜也跟着起身賠笑道:“賈大人別急。當時文書都是整理清楚了的,只是一時不好翻找,而且有的在工部周主事那裏。今日時候晚了,等明日一早,我就去向周主事借來看看,再核對不遲。”
“明日?”賈亦卻不肯,“明日就要向焦侍郎報文書了,你要我怎麽向焦侍郎交代?”
沈靜愣了一愣:“要的這樣急嗎?”
賈亦哼道:“我們戶部的差使,向來是立說立辦的,哪裏等得及磨磨蹭蹭?不過沈探花若不方便,我明日再來就是了。”
沈靜默了默,道:“不必。我現在去找周主事要文書。賈大人稍等會兒吧。”
賈亦聞言愣了愣,仍然不同意:“工部這會只怕早沒人了。你叫我在這等着,等到什麽時候是個頭?”
沈靜聞言回頭,耐心道:“那依賈大人的意思,該怎麽辦呢?”
賈亦頓了頓,起身笑道:“都說沈探花能幹,不若這樣吧。工部的文書我留下,你向工部要來了文書,慢慢校對一遍。明日早晚對完,将校對好的文書交給我就是了。”
“……”
沈靜被他理直氣壯的厚顏無恥震驚了。
工部兩寸厚的文書,翻完只怕都要一宿了,別說裏頭繁雜的各項賬目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姓賈的是怎麽回事,就想這麽把事情推到他身上來?
沈靜看了眼那一摞文書,不動聲色笑道:“賈大人看得起在下,本不該推辭的。只是方學士今日也吩咐了在下一件急事,明日晌午就得交代。恐怕不能兼顧賈大人的吩咐了。”
賈亦聞言,立刻就變了臉色:“沈靜,治水的奏疏是你草拟的,裏頭條條款款你最說得清楚。如今你不肯向我說明其中明細,耽誤了撥付治水的銀子,這罪責你可擔得起?方大人那裏,我剛才已向他回禀過了的,你也不必拿他當借口。”
沈靜頭一回見到這種做派,只得賠笑道:“賈大人言重了,在下哪裏敢?只是今日時候不早了,再去擾周主事只怕不妥。明日一早我便去工部向周主事讨要文書。至于工部這份賬目,橫豎今晚也沒法看了。翰林院裏夜裏住着不少年輕人,人多手雜的,只好麻煩賈大人先帶回去,等明日我問準了,我親自過去取,如何?”
“就是。”一旁呂蒙也笑着上前來幫腔道,“賈大人體諒一二。這麽要緊的文書,擱在這裏只怕是不妥。萬一弄丢了,我和沈靜都不好交代啊。”
兩人都這麽客氣,賈亦見這活兒交不下,便也不多說,抓起桌上文書,勉強同二人道別道:“既如此,那就等明日再說好了!”
說完轉身拂袖而去。
待他走遠,呂蒙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這到底是何方神聖,賴人都賴得這樣理直氣壯,實在是生平僅見——沈靜,你怎麽惹到這種人的,明日萬一他再來怎麽辦啊?”
沈靜跟着嘆口氣,提起門後的披風,疲憊道:“明日事,明日再說。走吧。”
次日一早,沈靜一到翰林院裏,便先向方炜禀明了此事,方炜聞言也是詫異:“他說奏疏上有些不明之處,要跟你商議,我才點了頭。并沒有說讓你去核對工部的賬目啊。”
方炜想了想,又分析道:“江南治水這是大事,工事繁多,工程繁瑣,且這銀兩将來必定是南京戶部來出,不經京城戶部的手,戶部難揩到油水。加上本來又是夏澤吉的事,這賈員外郎是臨時被拉來出力,所以他才不想插手,又不想落埋怨,才拉你作擋箭牌。戶部有權有勢,咱們也不好直接得罪。他若再來,你盡管推到我身上。就說我給你交代了別的事了。不過他昨晚既然碰了釘子,想必也不會再來了。至于他要的文書,你去跟工部說一聲,讓工部給送過去就算了,你也別再摻和進去了。”
沈靜原本還詫異這賈亦為何如此行事,聽了方炜這一番解釋,心裏頓時明白了大半,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方學士指點。”
沈靜便依照方炜所言,先去戶部向周雲之說了此事。
周雲之聞言,卻絲毫不詫異:“這賈亦就是這幅做派,向來名聲在外,辦出這樣的事來不稀奇。你放心吧,我這就将文書都找出來,叫人謄一份給他送去。”
因在衙門裏,沈靜也不好多問賈亦是什麽名聲在外,向周雲之告辭便回了翰林院。
果然方炜說的不錯,一天過去,賈亦也沒再來找他。
到了下值的時候,今日卻是于之靜回到了翰林院,約沈靜與呂蒙等人與禮部幾個同僚一起出去吃飯。沈靜聞言便立刻謝絕了:“我還是回去歇着吧,咳嗽了一天,頭昏昏沉沉的。你們去吧。”
呂蒙也替他說話道:“的确咳嗽的厲害。讓他回去歇着,改日再約吧。”
“也好。”于之靜也不強求,“他們駕了馬車,在南街上等着呢。外頭天冷,順路送你回家吧。”
沈靜便不推辭,三人一起出了翰林院,順着街往南走。
誰知剛過去街口,便遠遠看見一輛高大的馬車,正停在對面的胡洞外頭。
這馬車的樣子沈靜再熟悉不過,因此一見之下,他腳步便有些遲疑起來。
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找個借口先把于之靜和呂蒙打發走,另一輛馬車卻從後頭隆隆趕上來,擋住了他們三個去路。
沈靜他們三人退了一步,卻見車簾被撩了起來,賈亦從裏頭探出頭來,掀起眼皮看了沈靜一眼,哼笑道:“沈探花,這是往哪裏去公幹,可要在下捎你一程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