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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被蠱惑了一般◎

程周的動作很快,沒過幾天,沈扶雪的卷宗就呈到了陸時寒的案上。

沈扶雪的經歷很簡單,除了因着體弱常年待在洛州外,和尋常的大家閨秀并無不同,尋不出任何問題。

陸時寒把卷宗阖上,神色晦暗不明。

起初,他以為夢境可能與沈扶雪有關,以為找到沈扶雪以後,便會結束這離奇的夢境。

可上次在濟寧侯府遇到沈扶雪後,夢境并沒有結束,他依舊夜夜入夢。

而且,再看着書案上的卷宗,沈扶雪就是個尋常的小娘子,哪有可能會影響到他,甚至讓他入夢。

既然沈扶雪沒有問題,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陸時寒向來不信鬼神之說,可如今也不免有些狐疑。

陸時寒擡眼,“程周,圓覺大師在京城嗎?”

圓覺大師是皇家寺廟慈恩寺的大師,佛法精深,有不少信衆。

程周聽後一愣,他們大人怎麽忽然提起圓覺大師了,他們大人不是一貫不信這些的嗎?

程周很快回過神:“圓覺大師近日并未離京,應當還在皇覺寺內。”

陸時寒起身:“去皇覺寺。”

皇覺寺位于京郊,離城內不遠,騎馬一個時辰也便到了。

到了皇覺寺後,陸時寒徑直往禪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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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覺大師年逾七旬,須發皆白,他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一瞧便知是在念佛號。

“這位施主匆匆來此,可是心中有惑要解?”圓覺大師問道。

陸時寒雙手合十,向圓覺大師見禮:“确實有事相詢。”

“近日來,我經常會做夢,大師可有法子可解?”

陸時寒說着,腦海中便閃過了那些旖旎的夢境。

這些夢境其實并不與他生活有礙,不過難免讓他心煩意亂。

圓覺大師道:“夢境昭示着未來過去,也許,施主你前世因果未斷,今生才會如此。”

圓覺大師打了個禪機:“施主不必着急,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律,或許,施主你現在所煩躁的,正是你從前所祈盼的。”

話落,室內一片寂靜,只有香爐裏燃着的檀香袅袅。

陸時寒離開佛寺往京城內走。

馬車搖搖晃晃,陸時寒雙眸閉阖,腦海中全是圓覺大師方才的話。

前世?

這些夢境是他從前所祈盼的?

圓覺怕是不知,他的這些夢境全是不可為外人道的绮夢,難道他所祈盼的竟是這些?

陸時寒眉心冷寂。

他不信什麽這些所謂的怪力亂神之說,他只信他自己。

馬車外,程周隔着車簾道:“大人,現在已經到城內了,咱們往哪兒去?”

陸時寒擡眼,看着馬車簾外影影綽綽的街道,片刻後道:“去甜水巷。”

程周點頭:“是。”

陸時寒名下有不少産業,方才他說的甜水巷有一間書畫鋪子,正是陸時寒名下的一處産業,每每心煩時他便會去那兒看會兒書,以平心靜氣。

程周暗忖,估摸着他們大人是遇上什麽煩心事了,也不知他們大人同圓覺大師都說了些什麽。

很快,馬車就到了書畫鋪子。

書畫鋪子很大,二樓上更是常年備着一間雅間,好方便陸時寒随時過來。

一進書畫鋪子,陸時寒便往二樓的雅間走,剛走到樓上,就遇見了從房間裏出來的沈扶雪。

沈扶雪有些驚訝,這不是那日在府裏碰見的大人嗎?

她今天身子不錯,便帶着丫鬟來書畫鋪子買些話本子,沒成想竟然在這兒碰到了陸時寒。

沈扶雪剛要向陸時寒見禮,就聽到雲枝驚喜的聲音:“姑娘,這位大人便是那日在江州救了你的大人!”

雲枝滿心歡喜,她是萬萬不會記錯的,她一看到陸時寒的臉就認出來了。

沈扶雪怔松了片刻,這位大人就是救了她的人?

不過她也知道雲枝性子一貫謹慎,是斷斷不會認錯人的,何況陸時寒也沒有否認。

沈扶雪當即便深深地福了一禮:“謝過大人的救命之恩。”

她原本還想着該怎麽找到救命恩人呢,沒成想就這樣遇見了,不對,其實之前就在府裏見過了,委實是太巧了。

陸時寒垂眸便看到了沈扶雪鴉青的發鬓,片刻後才開口道:“無妨,不過是舉手之勞。”

沈扶雪明白,這對于陸時寒來說确實是舉手之勞,并沒有放在心上,便是換了別人他也是一樣會相救的。

要不然上次在府裏相遇時,他也不會不提及此事。

不過,這對于她來說确實是救命的恩情,她當然是要好好感謝一番的,要不然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沈扶雪仰起臉看着陸時寒:“不知大人名諱是?”

沈扶雪的聲音很好聽,許是在江南長大的緣故,她的聲音是那種帶着江南吳侬軟語小調的清甜,和夢境裏的聲音一般無二,陸時寒有片刻的恍惚。

程周暗忖着他們大人的心思,回道:“我們大人是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

便是沈扶雪這個常年養在閨房裏的,也聽說過陸時寒的名頭,自然一下便想到了陸時寒也是陸家人,而且還是陸顯的四叔。

沈扶雪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不過她很快就要和陸顯退婚了,這層關系也算不上什麽。

沈扶雪道:“改日我一定登門拜訪,謝過大人相救之恩,現在就不叨擾大人了。”

沈扶雪說罷,便帶着雲枝下樓離開了書畫鋪子。

沈扶雪自幼養在江南外祖家,紀家也是簪纓世家,她當然很懂禮數,陸時寒來此自是有事要忙,她還是不便打擾。

待沈扶雪走後,程周打開了雅間的槅扇:“大人,茶水已經備好了,您還是看上次沒看完的那本書嗎?”

陸時寒垂眸,坐在椅子上:“嗯。”

雅間的窗扇開着,能看見隔岸青翠的柳樹,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很是清幽,是再好不過的看書的地方。

可陸時寒手裏的書卻許久都沒有翻一頁。

陸時寒擡眼,窗外的柳樹随風搖曳,發出簌簌的響聲,落在他耳裏,卻煩躁不已。

陸時寒心頭一陣煩躁,索性把書本合上。

程周見狀越發小心,往常他們大人遇上心煩的事以後,來這裏坐一會兒也便好了,可今次竟然連書都看不下去了,可見他們大人此次确實是遇上了難事。

陸時寒起身:“回大理寺。”

“是,”程周點頭。

程周連忙下樓,安排人套馬車,馬車一套好便上樓請陸時寒下來。

陸時寒剛出書畫鋪子,想要上馬車,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喲,這不是陸大人嗎?”

來人穿着一身金線繡底的衣袍,面容俊朗,不是三皇子齊王是誰。

齊王笑道:“不想今兒竟遇上了陸大人,正好本王要去留芳閣用膳,不知陸大人可有空随本王一道去?”

齊王王爺之尊,自然不會對普通大臣如此,不過陸時寒卻不一般。

能力出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陸時寒得聖心,這也是最難的一點。

建寧帝登基二十餘載,心思難測,就是對尋常的皇子都不放心,更別說那些大臣了,不過陸時寒卻是一個例外。

建寧帝極信任陸時寒,甚至可以說是寵信,這份信重朝中無人能及。

尤其現在太子未立,對于陸時寒這樣的重臣,幾位皇子裏但凡想得到帝位的,自然都想拉攏陸時寒,得到陸時寒的支持。

齊王很驚喜,平素陸時寒一向忙于公務,十回裏有八回都請不到陸時寒,今兒意外碰到了陸時寒,齊王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從前陸時寒都用各種由頭推了,不過這次是偶遇,更何況齊王以王爺之尊,卻如此客氣,他也不好駁了齊王的面子。

“那就勞煩王爺帶路了,”陸時寒道。

齊王笑道:“好。”

留芳閣是京裏有名的風月之地。

不僅菜色珍奇,美人也多,而且留芳閣的姑娘都是雅妓,只陪酒唱曲兒,從不留夜。

不過越是如此,留芳閣的名頭越響,尋常人想見都不能,一般都只招待達官顯貴,可見一斑。

齊王一進留芳閣,管事娘子便笑容滿面,顯見是知道齊王身份的:“爺來了,快請進,玉娘一直等着爺呢。”

齊王和陸時寒分別坐下,酒菜很快就端了上來,屏風前幾個姑娘也彈起了琵琶。

琵琶聲中,玉娘姍姍來遲。

玉娘不愧是留芳閣有名的姑娘,身上只着了一件水紅色的輕薄紗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再配上那張豔若芙蕖的臉,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容色。

齊王一見玉娘就道:“玉娘,這位是陸大人,你且好好陪着陸大人。”

玉娘知道齊王的身份,再看着齊王的态度,便知道陸時寒身份不凡。

玉娘不由紅了臉,軟着嗓子道:“是。”

外人都說留芳閣的姑娘都是淸倌兒,但若是碰上真正的顯貴,自然也免不了陪夜,更何況陸時寒生的這樣清貴俊美,玉娘自然是滿心願意的。

纖柔的琵琶聲中,齊王同陸時寒聊了起來。

齊王想起了他的那些兄弟。

當今聖上成年的皇子一共有五位,大皇子早年失蹤,一直沒尋到,二皇子是先皇後的兒子,早年前不小心摔斷了腿,好了以後腿腳便有些瘸,自然無緣皇位。

剩下的便是三、四、五皇子,其中五皇子母家不得力,主要就是他與四皇子晉王相争,他自然想先晉王一步拉攏到陸時寒。

不過想拉攏到陸時寒,何其之難。

權勢名利陸時寒都不缺,也就女色上能做做文章。

雖說京裏一直傳言陸時寒不近女色,不過這卻是齊王唯一能試探的地方了。

玉娘上前洗淨手,然後仔細剝了一顆葡萄,遞到了陸時寒唇邊:“大人,這是閣裏新得的葡萄,您嘗嘗味道如何?”

這時節不是葡萄成熟的季節,可以想見這盤葡萄有多難得。

細白的手指捏着圓滾滾的透着汁水的葡萄,再配上這樣的美人,只怕尋常人早都忍不住了。

陸時寒的眉頭卻輕輕蹙了一下,閃過一絲厭煩:“不必,我近日腸胃有些不舒服。”

這是明晃晃的拒絕。

玉娘一愣,她從來都是被人捧着的,何嘗碰過這樣的事,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齊王卻連聲道:“陸大人怎麽不早說,快,來人把酒拿下去,換一些清淡的茶來,”他說完看了玉娘一眼。

就連玉娘這樣的美人,陸時寒都不曾動心,确是個難啃的骨頭。

玉娘心頭不免升起了挫敗感,她失落地後退了一步,自己吃了那顆葡萄。

琵琶聲重起,屋內又熱鬧起來。

和齊王用完膳以後,天已經黑了,陸時寒索性直接回了別院。

長夜漫漫,陸時寒不可避免的又做了夢。

夢境裏依稀是留芳閣的模樣,他照舊坐在小幾前喝酒,身側的美人剝了顆葡萄要喂給他。

一切都和下午時的場景一模一樣,只除了身側的美人換了個人。

沈扶雪細白的手指捏着葡萄,嗓音甜糯:“陸大人,你嘗嘗味道如何?”

夢裏的他如同被蠱惑了一般,緩緩低下頭,不僅吃下了那顆葡萄,還含住了沈扶雪的指尖。

一夜夢醒,陸時寒想起了昨夜的夢,抿緊了唇瓣。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個夢和以往的夢不同,這是他自己夢到的……

那怪異的绮念如同腐骨生花,絲絲縷縷纏入他的心尖。

陸時寒皺緊眉頭,神色郁郁。

大理寺的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他們大人這幾天好似有些不開心,這種時候哪有人敢偷懶,于是整個大理寺的人都低頭做事,生怕惹惱了陸時寒。

大理寺莫名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氣氛當中,連鳥雀都好似叫的少了些,清淨地吓人。

程周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直到收到了屬下的消息,他才進了內室。

程周呈上卷宗:“大人,這是您前些日子吩咐的事。”

陸時寒擡眼,打開卷宗,就看到了陸顯這一段時日的行蹤,其中就包括前天陸顯剛一回京,就偷偷跑去見沈扶月的事。

卷宗上記載的清清楚楚,連時間地點都有,甚至還有陸顯和沈扶月說的話。

程周低眉斂目,不敢說話。

這差事是他們大人從皇覺寺回來之後交代他做的,他們大人吩咐他調查陸顯的蹤跡,沒成想竟叫他打探到了這事。

程周心中種種念頭閃過,卻一個字也不敢說。

陸時寒的修長的指骨輕輕敲在書案上。

他倒是沒想到,他這個侄兒竟敢做出這事來?

真是有意思……

外面的風吹過卷簾,杆頭輕輕碰撞,發出窸窣的聲響。

陸時寒目光定定地望着卷簾。

不管怎麽樣,沈扶雪和陸顯的這樁婚事,是時候該退了。

◎最新評論:

【為什麽我看到那個女生自己把葡萄吃了覺得她還挺可愛的哈哈哈哈哈】

kingtickets_1.gif?var=20140327">走,手榴彈來一發!】

【結尾有種天涼王破的視角哈哈哈哈哈】

【這個夢和以前的夢不一樣,這是自己夢到的,那以前不是自己夢到的嗎?】

【其實想和作者說,賣藝不賣身的叫伎,不是妓哦,妓是指要賣身的】

【撒花】

【所以,男主是大皇子?】

【撒花】

【哦豁退婚鬼混】

【撒花!】

【撒花】

【撒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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