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陸時寒的身世◎
華燈寶炬,月色花光。
沈扶雪沿路逛了許久,連帶着胸臆間好似都開闊了些。
沈扶雪還要繼續往前走時,陸時寒停住了步子。
沈扶雪的身子到底有些弱,陸時寒怕累到沈扶雪,便道:“去酒樓裏坐會兒。”
“好,”沈扶雪乖乖地點頭。
正好,她一直盼着在外面用頓夜宵呢。
陸時寒帶沈扶雪進了最近的一家酒樓。
這個時辰了,酒樓的人依舊很多,熱鬧的很。
店小二見客人進門,當即便上前迎他們進了二樓的雅間。
店小二問道:“兩位可有什麽想點的嗎?”
“你挑,”陸時寒把菜單遞給沈扶雪。
看到菜單上的甜點,沈扶雪不由咽了下口水:“我要糖漬梅子餡千層酥、雲片糕,”沈扶雪說着頓了頓,又道:“再來一個酥酪……”
沈扶雪還沒點完,陸時寒就把菜單從她手裏抽走了,“這些便差不多了。”
陸時寒是知道小娘子愛吃甜食的,但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小娘子對甜食的喜愛,一連點了這麽多,竟然全是甜食。
“好吧……”沈扶雪略有些怏怏地道,她還想多點幾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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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寒又加了幾道清淡的菜,便把菜單還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道:“兩位客人稍等,菜品很快就好。”
店小二所言非虛,店家上菜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把菜品都上齊了。
一下子看到這麽多甜食,沈扶雪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天知道,她從前一個月也就能吃一回甜食,現在竟然一口氣點了這麽些,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
看到沈扶雪期待的模樣,陸時寒的聲音裏不由含了絲笑意:“吃吧。”
“陸大人,你也吃,”沈扶雪客氣了一句,便開始用膳了。
待吃到糖漬梅子餡千層酥的時候,沈扶雪更是忍不住彎起了眼睛,這千層酥委實是太好吃了,比她家廚娘做的可要好吃多了。
沈扶雪一連吃了三塊才滿足。
等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沈扶雪已經有些撐了,她甚少吃這麽多,竟然吃累了。
沈扶雪索性靠在軟枕上休息。
陸時寒道:“過來。”
沈扶雪有些懵,但還是乖乖地聽話直起身子。
陸時寒倒了杯水喂她,“喝些水。”
“哦……”沈扶雪小口喝水。
沈扶雪喝水時,動作斯文又秀氣,像是小奶貓一般。
見沈扶雪喝下整杯水,陸時寒放下杯子:“好了。”
沈扶雪投桃報李,給陸時寒也倒了杯水:“陸大人,你也喝水。”
沈扶雪看着陸時寒清隽的側臉,忍不住想,以後她可不可以多央求陸時寒帶她出來……
到時候,她就能經常吃到這些糕點了。
小娘子的心思太簡單,陸時寒幾乎一看便知。
陸時寒接過水:“只這一次。”
“啊……”沈扶雪有些失望,下意識便嘆了口氣。
沈扶雪還想求陸時寒,她拽住了陸時寒的袖子:“陸大人……”
陸時寒這次難得硬起了心腸,他握住小娘子細白的手指:“不成。”
張太醫是說沈扶雪的脾胃好了許多,但也不能總是這麽吃。
要是總是這麽吃的話,依着小娘子虛弱的身子,遲早會生病。
見陸時寒如此,沈扶雪知道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她漂亮的杏仁眼眨了下,滿眼的委屈:“好吧。”
陸時寒拿過一旁的手帕,給沈扶雪擦拭嘴角。
沈扶雪乖巧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精致漂亮的不像真人。
陸時寒忍不住捏了捏沈扶雪的臉頰,又細又嫩。
小娘子有些太瘦了,方才他抱她躍過高牆時,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小娘子纖細的腰肢,纖細的幾乎和楊柳枝一般。
他喜歡小娘子吃胖一些。
不過這些都要等沈扶雪治好病以後再說,現在只能如此了。
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陸時寒道:“我帶你回去吧。”
這麽快?
沈扶雪覺得她才出來不久,怎麽就要回去了呢。
外面的世界這樣精彩紛呈,沈扶雪都不想回去了。
不過她知道,陸時寒這次能帶她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肯定不會允許她多待的。
沈扶雪也沒勉強陸時寒,她點頭:“好。”
給沈扶雪戴上面紗後,兩人一起出了雅間,沿着樓梯往樓下走。
沈扶雪方才吃的多,身子又弱,下樓時一個不慎,差點兒就扭到腳,好在陸時寒及時攬住了她的腰肢。
當真是迷糊又嬌氣。
陸時寒無奈地伸出手:“小心些。”
沈扶雪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聲道:“嗯。”
沈扶雪把手放到陸時寒掌心,陸時寒回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往樓梯下走。
卻不想,這一幕正巧被剛進店的一個男子給看到了。
這男子亦是朝上的官員,雖官職低,但也認識陸時寒。
所以,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這男子驚得連邁步都忘了。
待他回過神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結果再睜開眼睛時,眼前依舊是那幅畫面,他沒看錯。
陸時寒竟然握着一個女子的手!
要知道陸時寒可是從不近女色的,這無疑是件天大的新聞。
這男子下意識便看向了沈扶雪。
沈扶雪的臉被面紗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不過饒是如此,依舊能看出她美貌驚人。
還有那纖袅的身段,雪白的肌膚,一看便是是個絕色佳人。
陸時寒一向敏銳,很快便察覺到了這道視線。
他把沈扶雪按在自己懷裏,沈扶雪的頭緊緊靠在了陸時寒的胸膛上。
沈扶雪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但她很信任陸時寒,下意識地配合陸時寒,一動不動。
此時,那男子也想起了陸時寒的手段名聲,心中不由一凜。
他剛才是瘋了不成,他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敢窺視陸時寒!
這男子當即便裝作不知道,一路往雅間裏進。
陸時寒帶着沈扶雪出了酒樓。
等走出朱雀大街,陸時寒按照來時的路線,一路抱着沈扶雪回了沈府。
直到踩到實地上,沈扶雪才意識到她已經回家了。
饒是已經有過一次經歷,沈扶雪的心跳的還是有些快。
她的腿還是軟綿綿的,仿佛還飛在空中一樣。
陸時寒揉了揉沈扶雪的頭發:“我走了。”
沈扶雪開口道:“等等,陸大人……”
“怎麽了?”
“方才的事……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沈扶雪小聲道。
當時她沒反應過來,不過過後卻想通了,只不過一直沒尋到機會開口。
沈扶雪眉頭輕蹙,滿臉的擔心。
她擔心有人把這事兒傳出去,要是傳出去的話,肯定對陸時寒的名聲不好。
“無礙。”
“真的嗎?”
“真的。”
陸時寒篤定的模樣,讓沈扶雪松了口氣。
沈扶雪纖長的睫毛輕輕眨了下:“那,陸大人你回去時一路小心。”
“嗯,你也早些睡下,”陸時寒說完,身影便一花,瞬間就消失在庭院裏。
沈扶雪靠在窗前,又站了一會兒。
她擡頭望了望夜空,今晚的星子格外亮。
…
翌日一早,陸時寒便遞牌子進了暢音園。
禦書房裏。
建寧帝看着陸時寒呈上的折子,滿臉的贊賞與欣慰:“時寒,你這次的差事辦的很好。”
建寧帝生性多疑,朝內外誰也信不過,許多事都只能交給陸時寒。
陸時寒也從未讓他失望過。
他膝下那麽多皇子,成年的皇子也有好幾個,不管是文韬還是武略,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陸時寒的。
陸時寒行禮:“這都是微臣的職責。”
建寧帝把折子擱到書案上。
他今年已經四十餘歲,身子在年輕時又落下了病根,一直很弱,還能活幾年也未可知。
這偌大的江山,他得交給一個信得過的人手裏。
他一直希望,陸時寒能夠認回他這個父親。
只可惜,他們父子之間太多心結,一時還急不得。
建寧帝也清楚陸時寒的性子,沒有強留下陸時寒用膳,而是道:“你此行也離開十餘日了,等會兒便回國公府吧,姜老夫人應當也想你了。”
建寧帝很感激陸堯臣夫婦,都是陸堯臣夫婦的養育,才會有今日的陸時寒。
“是,臣告退,”陸時寒道。
…
定國公府。
姜老夫人一看到陸時寒便拉着陸時寒問個不停,從陸時寒有沒有受傷,到每頓飯可都按時用了,事無巨細。
陸時寒一一答了,丁點兒不耐煩都沒有。
姜老夫人又道:“你這回走了十多天,可得好好補補,娘已經叫小廚房給你備了一桌膳,等會兒就做好了。”
“多謝娘親,”陸時寒道。
說罷,姜老夫人又唠叨起來,還是陸堯臣開口解救了陸時寒:“時寒才回來,讓他好好歇歇。”
聽了這話,姜老夫人才住了口:“成,那我去廚房看看,你們父子好好聊聊。”
姜老夫人一走,屋裏只剩下了陸堯臣和陸時寒兩人。
陸堯臣想問問陸時寒此行的具體細節,結果剛開口,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陸時寒皺眉,他上前幫着拍順陸堯臣的背脊:“爹,您沒事吧?”
“無妨,就是近日染了風寒,有些咳嗽,”陸堯臣朝陸時寒擺了擺手,示意他無礙。
陸時寒給陸堯臣倒了杯茶,陸堯臣飲下後沒再咳嗽,陸時寒放了心。
在他前十幾年的人生中,一直都以為陸堯臣夫婦是他的親生父母,雖然後來得知了他的身世,但他早已認定了陸堯臣夫婦,從未改變。
陸堯臣問陸時寒:“見過聖上了?”
陸時寒點頭:“嗯,兒子剛從暢音園回來。”
陸堯臣望着陸時寒,想起了他幼時的模樣,一轉眼竟過去了二十多年,當真是歲月催人老。
陸堯臣陷入到了回憶中。
先帝晚年時纏綿病榻,不能理事。
幾位得寵的王爺為了皇位,鬥的你死我活,最後幾敗俱傷,皇位最後竟落到了當今頭上。
建寧帝早年只是個不得寵的皇子,早早就了藩,誰也沒料到他會登上帝位。
只不過建寧帝雖登上了皇位,但卻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幾位王爺的殘留勢力還在,朝野動蕩,江山飄搖。
建寧帝不得不聯絡其餘世家,其中以謝家勢力最大,扶持建寧帝坐穩了皇位。
同時,謝家也嫁了一女到宮中。
謝家勢力極大,自然想要自己家族的女兒做皇後,可建寧帝早在藩王時就已經娶了妻。
當時的建寧帝是個誰也不看好的皇子,選的王妃也只出身于普通人家,完全不能和謝家相較。
建寧帝自然不願立謝家女為後,僵持了許久,最後建寧帝作勢要辭去帝位,才成功立了陸時寒的生母為後。
後來,陸時寒的生母和謝家女一前一後有孕。
陸時寒的生母整個孕期都處于郁郁當中,雖早謝家女一步生下了長子,但生産完不久,便撒手人寰。
陸時寒生母薨逝,建寧帝也沒了托詞,不得不立謝家女為後。
謝家卻想更進一步,而想要更進一步,最重要的自然是除掉陸時寒這個長子。
建寧帝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已經盡全力保護陸時寒,但最終還是沒保住。
在陸時寒幾個月大的時候,一場祈福活動中,山腳下忽然地動,場間亂成一團,陸時寒也就此失蹤。
建寧帝心知肚明,是謝家的人劫走了陸時寒,而後,則不知發生了什麽。
而陸家,則機緣巧合撿到了陸時寒。
那時候姜老夫人幼子剛喪,陸時寒的到來無疑是個慰藉,他們便将陸時寒當做親生兒子撫養長大。
至于建寧帝,他雖不知陸時寒死活,但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陸時寒,直到十幾年後,在涼州的陸家找到了陸時寒。
只是那時謝家的勢力依舊盤根錯節,建寧帝不敢将陸時寒認回來,只好暗中保持聯系。
直到三年前,建寧帝才徹底将謝家的勢力鏟除,廢謝家女為後,二皇子也無緣無故瘸了腿,失去了承襲帝位的機會。
至此,謝家一系的勢力徹底消失。
而陸時寒的身份,則一直含混不清。
回憶至此,陸堯臣看着陸時寒,他有些出神。
陸堯臣是知道建寧帝的心思的,建寧帝想讓陸時寒恢複身份,把皇位傳給陸時寒。
無法否認,建寧帝這一刻确實是如此想的。
但建寧帝終究是個皇帝,且生性多疑,日後他會一直這樣想嗎?
尤其陸時寒從未與建寧帝長久地相處過,可宮中的那些皇子卻自幼長在建寧帝膝下。
所謂父子親情,終究是相處出來的。
日後,當陸時寒也成為皇子,可能會威脅到建寧帝的皇位,再有與其他皇子的比較,建寧帝的心思還會一如現在這般堅定嗎?
陸堯臣不知道,恐怕建寧帝也不知道。
陸堯臣道:“時寒,不論你如何選擇,且記得一點,為父永遠站在你身後。”
陸時寒鴉青的眼睫垂下,“父親,兒子知道。”
…
離開定國公府後,陸時寒回了大理寺處理公務。
待到傍晚時,陸時寒才離開大理寺。
也是巧了,陸時寒離開時正好碰到了散值的一衆官員。
這些官員有年紀大的,也有年輕的,沈正甫也在其中,瞧着樣子像是要一起去酒樓裏聚一聚。
有人眼尖的認出了陸時寒,還道陸大人竟也在這兒,真是好巧。
當即就有人邀請陸時寒也一道兒去。
衆人都這樣說了,陸時寒自是不好拒絕,一行人一起去了附近的酒樓。
這是間清雅的酒樓,還有女先兒在一旁說書。
一衆官員又都是熟讀詩書的,不免唱和起來。
陸時寒則倒了杯酒,以晚輩的姿态給沈正甫敬酒:“沈伯父,聽聞您素愛竹葉青,這酒是店家新釀好的,您嘗嘗如何?”
沈正甫欣然接過,他嘗了一口,眉頭都挑了起來:“卻是好酒,賢侄,你也多喝幾杯。”
說實在的,陸時寒一表人才,能力又這樣出衆,饒是以嚴苛的目光來看,沈正甫也不得不承認陸時寒的優秀。
他實則很欣賞這個後輩。
再加上陸時寒又救了沈扶雪,沈正甫還是很想與陸時寒交好的。
自然,只是同陸時寒交好,其餘的陸家人也就罷了。
一旁的陳老大人見兩人一老一少,如此和諧的模樣,不由道:“小沈,我記得你膝下有個女兒,正好時寒也未婚配,不若你将女兒許配給時寒,也是美事一樁。”
陳老大人已經七十餘歲,德高望重,頭眼也有些花了,按理早該致士頤養天年了。
不過陳老大人滿懷一腔報國之心,還時不時地處理朝務,這才會來此小聚。
不過陳老大人一心撲在朝務上,從不理俗物,更不知道小輩間的事,自然不知道沈扶雪曾經和陸顯訂過婚又退婚的事。
場間的人聞言不由一滞,氣氛有些尴尬。
沈正甫舉杯的手尴尬地落在空中。
陸時寒很好,他也很欣賞,若是陸時寒日後有難處,他也會傾力相助,不過也就僅止于此。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沈正甫日後是不想再與陸家相交了,更遑論把女兒嫁過去。
再者說了,就是沒有這檔子事,又豈能先與侄子訂婚,再嫁與叔叔?
簡直是不成體統……
所以,他是不可能把女兒嫁過去的。
好在很快有人同陳老大人解釋了一下,衆人又提起旁的事,這話題才過去。
陸時寒何等聰明,自然察覺到了沈正甫細微的情緒變化。
陸時寒沒再給沈正甫敬酒,而是不着痕跡地湊到了年輕官員旁邊。
直到小聚結束,一衆大人各自回了府。
陸時寒也回了別院。
陸時寒坐在書房的椅子上,他眉心郁郁,眸中思緒不可知。
陸時寒擡手捏了捏眉心。
最初,他只是想結束沈扶雪與陸顯的婚約而已。
這樁婚約本該順利地了結,卻沒想到陸顯忽然出乎意料地求娶沈扶月,倆家也因此結下了梁子。
陸時寒何嘗看不出來沈正甫的心思。
他當真沒想到,當初之舉竟然反而變成了阻礙。
他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求得沈正甫的同意,只怕會很不容易。
再者,就是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一經牽扯,便會朝野動蕩。
如果不解決,朝中的那些暗湧也不會結束。
陸時寒想起了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夢境中,沈扶雪是他的妻子。
夢境中的片段支離破碎,零零散散,他并不能拼湊出所有的信息,他也不知,前世的他是何時娶沈扶雪為妻的。
不過,現在的他只能暫時等待一段時間。
只有把這些複雜的事都解決以後,他才能娶沈扶雪。
否則,若是一朝不慎的話,只會給沈扶雪帶來傷害。
他只想沈扶雪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等解決這些麻煩,他一定會求得沈正甫的允諾,讓沈正甫同意将沈扶雪嫁給他。
現在,只能暫時先委屈沈扶雪了。
外面起了風。
陸時寒的身影映在窗紙上,被晃動的燭火照的搖曳不休。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初夏10瓶;鹽柒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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