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相親(二)
包廂裏人都坐齊了,女孩兒挺漂亮,言談舉止也很溫和優雅,一副大家閨秀的做派。夏曼是越看越喜歡,從這一家子坐下開始便可勁兒的誇女孩子優秀。
林景墨有點兒拘謹。
他爸一天一夜都在公司裏忙,眼皮底下有明顯的兩塊黑眼圈,可與對方父親說話時還是依舊精神抖擻的。
林偉國敲着桌面對他道:“景墨,給你秦叔叔敬一杯,別老這麽傻坐着只知道玩兒手機。”
“哦。”林景墨趕緊拿過旋轉玻璃上的紅酒去給秦叔倒上,一派聽話乖順,哪裏有半分平時嚣張的樣兒。
夏曼笑得好看,忽然指着洛川跟大家介紹道:“這是景墨的室友,昨天一起來的家裏,留客人一個人在家總不太好,所以我便一并叫來吃飯了。”
秦夫人笑着應道:“人多熱鬧。”而後看着洛川的俊俏模樣,又忍不住誇贊道:“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家裏是做什麽的?”
來了來了,林景墨倒完酒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腹诽,長輩聚餐就是這點讓他特別反感,動不動就得問別人家裏是做什麽的。要是生意做得大必定會跟他多聊上幾句攀攀關系,若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三言兩語就把你擱置一邊。
雖然對于做生意的人而言,這種現象很正常,就算是他爸媽也經常會這樣。可他就是看不慣,好像有種誰有錢誰才能當朋友的錯覺。
當初跟他合夥開公司的那幾位同學就是,知道對方家裏條件普通,明裏暗裏地瞧不起人。他爸甚至還私底下把人約出來單獨談,言語間滿是鄙夷,以至于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極為尴尬。
到最後公司倒閉,他爸便指着他的鼻子罵,說他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上不了臺面的人,倒閉也是遲早的事。
洛川笑着應道:“做什麽的都有,不過不在這座城市。”
秦夫人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那主要都做些什麽?是家族企業嗎?”
“幫助人……”
“做慈善會的。”林景墨打斷了洛川的話,趕緊替他圓上:“現在是我的工作夥伴皆室友,還在奮鬥中,算不上什麽企業。”
“原來如此。”幾位長輩的關注點頓時從洛川身上撤了,稍稍誇了幾句便聊到了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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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笑着跟他爸幹了半杯紅酒,兩人聊起了合作生意。一場相親聚餐,對于原本的主角而言吃得着實寡淡無趣。
林景年往洛川那兒交頭接耳了一陣,洛川目光深邃地看向坐在林景墨對面的女生,回道:“這姑娘心地不錯,不可極端。”
林景年無語,繼續煽風點火道:“你要不出手,我哥十有八九會聽爸媽的安排,到時候還有你什麽事兒。”
林景墨給景年夾了一筷子菜,小聲道:“別給他出馊主意,吃完了就撤。”
秦夫人看小輩們已經管自己聊起來了,忙對她女兒說道:“你也去給景墨倒點兒酒,別一直悶不作聲地坐着。”
“知道了。”秦妙拿着紅酒走到林景墨身邊,看起來一副逆來順受乖乖女的模樣。
林景墨趕忙拿着酒杯去接,一群長輩便跟着誇贊道:“真是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對。”
洛川的臉頓時黑了,往林景墨的小腿上擡腿便是一腳。林景墨沒站穩,酒杯歪了,紅酒全灑在了他衣服上。
洛川眼疾手快的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林景墨披上,而後滿懷關切的責備道:“沒事吧?你看你,看到漂亮姑娘連酒杯都拿不穩,回回都是如此。”
“……”
林景墨滿臉怨氣地看着他,小腿肚隐隐作痛。他擡起自己那只蓄勢待發的腿,奮起一腳就要往洛川的小腿上招呼。
洛川挪開半步,林景墨的球鞋直挺挺地蹬在浸了紅酒的地面上,鞋底打滑,身體向前傾,眼看着就要撲到秦家姑娘的身上。
秦妙下意識雙手環胸,只是手裏的半瓶紅酒傾斜着,頓時澆地林景墨滿臉都是。這回不只是衣服,連頭發也濕了。
洛川抓着林景墨的後衣領,驚嘆道:“你這是要……占便宜?”
包廂裏的幾位長輩趕緊過來幫忙,夏曼去叫服務員要毛巾。秦姑娘滿臉抱歉地放下酒瓶,溫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你會撲過來。”
所謂男女有別,林景墨被浸濕的地方多在胸口,秦妙也不好意思幫忙擦,只能這麽幹看着。
林景墨抹了把臉,要不是有長輩在,他絕對要跟身後這氣死人不償命的玩意兒好好打一架!可當下他卻只能先給秦姑娘賠不是,而後強作笑臉,咬牙切齒地對洛川道:“別胡說,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洛川給他遞了幾張紙巾,故意岔開話題,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你看這姑娘脖子裏挂的。”
林景墨氣急攻心,他翻了個白眼後還是往秦姑娘脖子裏看了眼。先前只能看到挂着兩條銀鏈子看不到吊墜,現下這一番鬧騰後,許是動作幅度較大,吊墜從衣服裏滑出了衣領外。
一塊被透明塑料包裹着的金色人偶牌,那塑料包內還有一層隐隐泛黃的油。
養小鬼?這東西林景墨曾在靈異貼吧裏見過,具體怎麽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就看貼吧裏的人說只有養的人能看到小鬼之類的。
不過秦姑娘脖子裏挂着的那塊略微有些不同,裏面的金色人偶,是個小女孩的模樣,還紮着兩只卷了頭發的羊角辮。
這模樣,莫名地與昨晚上廢棄醫院裏看到的那只洋娃娃一樣,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裝作沒看見。
夏曼問服務員要來毛巾遞給林景墨,一段小插曲就算是這麽完了,幾人恢複平靜後又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偉國拿着筷子沖衆人招呼道:“吃吃吃,沒多大事兒。”
林景墨低頭吃飯,時不時地擡頭往秦姑娘那兒看。這女孩兒看起來确實不錯,長得好看脾氣溫和,着急的時候也是輕聲細語的。說實話,他早前春心蕩漾那會兒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兒。只可惜現在收入不穩定,壓根兒不敢肖想。
不過直到現在他才注意到,秦姑娘在自己的餐具旁還擺了一副碗筷,當長輩們聊天不注意的時候,她便會往那只碗裏夾一些食物。
座位上空空如也,包廂裏也沒什麽異常,他沖洛川問道:“這東西真有用?不會附近真的有什麽小鬼吧?”
洛川道:“什麽也沒有,這姑娘脖子裏挂的就是普通吊墜,估計是被人騙了。”
“我想也是。”林景墨最近得了副“狗眼”,他還奇怪自己怎麽什麽也瞧不見。
整個過程中,只有林景年是唯一一個淡定只管自己吃東西的。他暗中給洛川比了個拇指,而後擡着下巴示意他可以繼續。
洛川其實原本沒那心思,不過看到林景墨看姑娘時的模樣後便忍不住地想踹他兩下。剛想到這兒,便聽夏曼對林景墨說道:“景墨,你也去給秦妙敬敬酒。”
說完了還不忘對秦家夫婦笑道:“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非得讓我們提一句動一動,這要換作我們那個年代,哪兒能這麽拘謹。”
林景墨點點頭,手掌還未觸及桌上的紅酒瓶,僅僅只是站起身,膝蓋窩便被洛川再次踹了一腳。這回的力道可比先前那次大多了,他半截身體下落,單膝跪地,情急之下抓住桌布,連餐盤帶人一并摔在了地上。
包廂內響起碗筷砸落地面的嘈雜聲,靠近林景墨位置的涼菜有大半都砸在他身上,油漬湯水淋了一身。
他憤恨地站起身,猛地抓起吃飯的筷子,沖躲閃一旁的洛川厲聲道:“我今天不把你打成肉泥,我林景墨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洛川滿臉的莫名其妙道:“你別急,衣服髒了能換,這麽多長輩在呢。”
“你還跟我提長輩!”
林景墨現下的形象早沒了,他還顧忌什麽長輩。當下握着那雙筷子便要往洛川的胸口戳,洛川輕巧地側過身,筷子怼在了包廂牆面,頓時斷成兩截。
林家長輩覺得丢臉,叫了幾聲景墨的名字聰耳不聞後,便招呼秦家三人先出包廂。
林景年雙目圓瞪,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湯勺,雙腿彎曲的坐在凳子上看。
林景墨扔了手裏的半截筷子,拿過桌上僅剩的幾盤菜就往洛川身上招呼,奈何對方身手矯健,壓根兒就砸不到。
洛川閃身躲到包廂外,緊跟着便是一只球鞋被丢了出來,在對門包廂的牆上留下一串鞋印。
一直到摸上景年車子的方向盤,林景墨都覺得自己這股氣沒消完。相親這事必定是吹了,別說是秦家姑娘,估計這一通鬧整個富人圈都得傳遍了。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洛川看着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以及窗外漆黑的山區風景問道:“我們是回公寓還是你父母家?”
“苦岩寺!”林景墨猛踩油門,他現在就要把這廁神送回去。什麽APP,什麽請願,今兒個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管了。
洛川沉默一陣,說道:“其實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別。”林景墨擡手制止,他直覺這人的狗嘴裏必定吐不出象牙。“你現在別跟我說話,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跟你同歸于盡。”
“那叫殉情。”洛川好心提示道。
“殉個屁!”
林景墨把雨刮器又調大了一檔,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大。不過才九點多,馬路上就只剩他這一輛車。
洛川依言沒再出聲,車廂裏頓時變得安靜不少。林景墨摸索着車上的電臺開關,不過點開後就只有信號不好時才會有的沙沙聲,一連換了五六個頻道都是如此,幹脆關了。
車子駛過前面一段路後便進入了沒有路燈的地界,林景墨打開車子的遠光燈。只是那燈光照射的遠處,似乎有個小女孩抱着洋娃娃站在大雨中。
他的思緒頓時被拉了過去,一邊減慢車速一邊問道:“誰家的孩子,迷路了?在這種地方?”
然而奇怪的是,無路他的車子怎麽開,小女孩跟他的距離始終都保持那麽遠,好像如何都到不了女孩站着的地方。
林景墨原地停車,把車子的遠光燈切回近光燈,重新打開後,燈光所及之處除了大雨什麽也沒有。
他頓時僵直了身體,沖坐在副駕駛的洛川說道:“你剛說有事要告訴我,什麽事?”
洛川這才出聲道:“我們遇到鬼打牆了。”
林景墨眉毛都快豎起來了,嚷道:“那你現在才說!”
洛川面露輕松道:“為師怕你想不開,要殉情。”
“是同歸于盡!”林景墨氣結:“不是,都什麽時候了,我們能不能挑重點說?”
洛川想了想,指着車子的後座對他道:“那孩子上車了,這算不算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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