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天羅地網》

發出視頻請求後, 對面很快就接了，屏幕裏出現了那張就算在鏡頭前放大也依然無可挑剔的俊顏：“又怎麽了？”

袁緣趴在床上，手環架在枕頭上, 抓了抓胡亂翹着的半幹頭發, 厚着臉皮問：“哥, 你覺得今天那場戲我演得怎麽樣？”

真是孩子氣。林臻有些好笑：“你自己感覺怎麽樣？”

反正對面不是外人，袁緣就大言不慚道：“挺不錯, 就是有點短，還沒演過瘾。”

那個鏡頭就算一幀不剪，加起來長度也不超過三分鐘，他才剛剛找到感覺就結束了, 可惜啊。

林臻難得沒有嘲諷他，而是鼓勵了一句：“那就繼續努力，以後會有機會讓你演過瘾。”

哪怕今天在場所有人都誇自己演得好, 都不如林臻一句話更讓袁緣高興：“真的嗎？真的嗎？不是哄我？”

林臻被他單純而熱烈的快樂感染了，唇邊笑意加深：“哄你有什麽好處？”

袁緣心花怒放, 一時高興得忘了形，激動地在床上打了兩個滾, 然後小狗一樣雙膝跪着爬到屏幕前，撅着嘴給了對面的男人一個隔空親吻：“有好處啊，謝謝哥, 我愛死你了，送你一個麽麽噠！”

林臻：“……”

又來了。

視頻裏的少年眉開眼笑，白淨的臉龐因為興奮而變得紅撲撲的, 連耳根和脖頸都泛着一層粉潤的光澤。睡衣領口沒有好好扣上，剛才滾來滾去的歪斜着，因為現在跪趴的姿勢前襟下垂, 露出半邊精致的鎖骨和一片單薄雪白的胸膛，甚至連上面的……都看得一清二楚。因為是全息視頻，人就像在自己面前一樣，活靈活現。

若非對袁緣的性格為人了如指掌，換作其他人，林臻很難不懷疑對方是故意為之，別有所圖，就像那許許多多主動送上來的男男女女一樣。

可是，該死的，雖然清楚這小東西是無心之舉，他還是恍了一下神，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不能繼續下去了，否則會出問題，自己身為袁緣的監護人，不能越過那條界線。林臻壓下突如其來不合時宜的某種沖動，克制地說：“沒別的事就早點睡。”

袁緣還沉浸在歡喜之中，并沒有發覺林大影帝的異樣，乖巧地應道：“嗯嗯，馬上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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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挂斷，已經洗過澡的林臻再次進了浴室，把水溫調低，站在噴頭下沖了十分鐘。

難道自己果然是單身太久了嗎？定力變得這麽差了。

也許是時候改變一下現狀了。

袁緣則又在床上打了一會兒滾，這才鑽進被子裏躺好。

今天是他再次為人後第一次演戲，不僅順利過關，還得到了林臻的認可，真是美妙的一天，值得紀念！

第二天晚上袁緣上星網通，在林臻的論壇看到了頭天探班的那個女生發的帖子。

女生ID叫“臻愛一生”，是論壇的一名小主持，正宗的“小珍珠”。帖子裏長篇大論地講述了自己見到男神真人有多麽激動，男神有多麽帥絕人寰，對待粉絲有多麽紳士溫柔……末尾一句還提到了袁緣：【今天在片場還意外遇到了一個新人小帥哥，人也特別好，放上來讓小姐妹們一起品品@緣來是你啊。】

文下配了九宮格，前面八張都是林臻，最後的角落裏給袁緣留了個位置，是他站在房子前咧着嘴傻笑的模樣。別說，女生的拍照水平真不錯，袁緣自己都覺得自己算得上是一枚古代翩翩佳公子，雖然氣勢上比林臻弱了那麽一點點。

評論裏都在嗷嗷叫着男神真好男神真帥，但也有不少粉絲順帶着會誇一下袁緣，說這枚小帥哥看上去清清爽爽，幹淨又有靈氣。還有網友對袁緣在《天羅地網》裏扮演的角色起了興趣，向“臻愛一生”打聽他的具體情況，問他會不會和男神演對手戲。

“臻愛一生”當時只來得及跟袁緣說了幾句話拍了兩張照，對其他情況一概不知，自然答不上來。

見林臻的粉絲關注到自己，袁緣心裏有點激動，就轉發了這個評論，還回複了一句：【有的，不過不多[熊貓害羞.jpg]@臻愛一生……】

在論壇逛了一圈後，他發現自己多了幾十個人關注，大部分是從林臻論壇摸過來的粉絲，也有廣場上無意中看到的。

他的轉發貼下面還有十來個評論，多半都在誇他，或者期待他在《天羅地網》裏的表演，但其中也有兩條不那麽和諧的。

某甲：【這誰啊，聽都沒聽說過，就敢明目張膽地蹭《天羅地網》和林臻的熱度。】

某乙：【呵呵，名氣沒有，心倒不小，挺會給自己加戲的。】

袁緣看得拳頭都握了起來，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蹭什麽熱度加什麽戲了？不過片刻後又把手松開了。

算了，跟這些帶着偏見的網友沒什麽可說的，哪怕他解釋一通，這種人也不會在意，他們只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等影片上映了，大家就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

數日後的晚上，《天羅地網》拍了一場程越和俞懷秀的定情戲。

劇本裏是個花前月下的場景，兩人在一間茶室裏表露心跡，互訴衷腸。俞懷秀羞澀而又大膽地看着程越，程越一時情難自禁，将佳人攬入懷中。

絲黛拉這一場表現得格外好，将那種芳心萌動、面對意中人時眼波流轉的動人情态拿捏得很到位。

林臻自然也不在話下，深情款款，眼神簡直能溺死人，又帶着年輕人初墜愛河的急切與血氣方剛的魯莽，差點将案上的茶杯都碰倒了，灑了幾滴茶水出來。他的一舉一動中帶着一股難言的性張力，看得場外的幾個女職員都有些受不了地捂住了臉。

到這裏有一個親熱鏡頭，程越和俞懷秀四目相對，然後閉上眼睛纏綿地親吻了片刻。直到一名殺手破窗而入，将兩人打斷，程越抱着俞懷秀滾到一邊，躲過了殺手的致命一刀。雖然林臻和絲黛拉并沒有親上，只是借位拍攝，但兩人離得很近，從鏡頭中來看就像真的一樣，絲黛拉臉上的紅暈也不是臨時補上的妝。

袁緣在場外呆呆地看着，心髒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一般有點透不過氣，整個胸口都悶悶的，還泛起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林臻出道十年，并不是第一次和女演員拍親熱戲，這些都是劇情需要。以前他都沒覺得哪裏不對，甚至還在論壇裏和粉絲們争論林臻演過的電影中哪對CP的适配性更好，可此時此刻他就是覺得難受。

以往拍夜戲他都會旁觀全程，等全部拍完了才回酒店，今晚實在看不下去，如芒在背，因此沒等殺手入場就悄悄地離開了片場。

今井松滿意地喊道：“Cut！很好，明天晚上接着拍下一場！”

林臻立即放開絲黛拉，起身撣了撣衣襟上的褶皺。

絲黛拉臉上紅暈未退，撫了撫有些零亂的發絲，一開口氣息還有些不穩，帶着兩分嬌羞道：“林教授，我剛才有點緊張，還好沒出什麽差子。”

林臻已經恢複如常，微一點頭，神色淡然：“明天見。”

說罷轉身走向自己的化妝間。

絲黛拉脈脈含情的目光一路跟随，哪怕被攝制組一些人看到了也沒有刻意避諱。

……

袁緣心裏氣悶，沒有直接回酒店，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影視城裏亂逛。

他想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最後只能歸結為林臻對自己太好了，以前這個男人是他的主人，現在是他的監護人，讓他無形中變成了一個傳說中的“兄控”，所以不希望其他人離林臻太近，把他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分走。

剛才林臻和絲黛拉的那場親密戲氣氛那麽好，互動那麽流暢，就像真的一樣，所以他看了才不舒服。

但這種想法太過自私小氣了，不說林臻和絲黛拉剛才只是在演戲，就算他們倆是真的，在拍戲時真情流露，他也根本無權幹涉。

作為弟弟，這樣小肚雞腸是不對的，得改。

怎麽改呢，感覺好難啊。比吃慣了山珍海味，轉為青菜豆腐粗茶淡飯還要難。

雖然在心裏反省檢讨了半天，袁緣卻并沒有好過多少，不禁傷腦筋地嘆了一口氣。

夜裏十一點，影視城裏仍然很熱鬧，不少劇組仍然在開夜工，但也有些地方黑乎乎靜悄悄的。路燈将袁緣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像個踩高跷的小醜。

身後忽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有人在跟蹤一樣。袁緣猛然回頭，卻并沒有看到什麽人，只有幾片落葉被風吹着在地上打滾。

他轉過頭，繼續往前。片刻後轉了個彎，眼前亮了起來，不知不覺又走到那家奶茶店，這個點依舊燈火通明，生意很好。

這些天袁緣忙這忙那，想喝奶茶都沒空過來買。這會兒都到跟前了卻又覺得索然無味，也沒那個力氣去排隊，只是看了看就走開了。

今天晚上似乎格外冷，袁緣從片場出來時忘了戴帽子，在寒風裏吹了半天耳朵都沒知覺了。他縮了縮脖子，把羽絨服的領子拉高，準備回酒店。

腕上的手環突然震動了一下，袁緣打開一瞧，是林臻發來的消息：【你沒回酒店，去哪了？】

袁緣心裏一跳，反問：【你怎麽知道我沒回酒店？】

難道林臻去他房間找他了？

大影帝：【你房間沒開燈，總不會是這麽早就睡了。】

哦，原來如此，自己的房間窗戶臨着馬路，擡頭看就可以看到。袁緣掩飾着回複：【我剛才看時間還早，就來逛影視城了。你要不要喝咖啡，我給你帶一杯？】

後面這句話是想轉移林臻的注意力，以免他繼續盤問。

當然，如果林臻想喝咖啡，他還是會去排隊給他買一杯的。

林臻卻并沒有被讨好，語氣強硬，不容抗拒：【不喝，你也不準喝。這裏晚上的治安不夠好，馬上給我回來。】

怎麽這麽霸道！自己都這麽大個人了——雖然現在這具身體還沒成年，但也快了，再過半年就滿十八了——不能紋身也就算了，居然連喝杯奶茶都不允許！

影視城治安哪裏不好了，現在不是還有很多人在逛嗎！就算你是監護人，也不能這麽獨斷專行吧，就像電影裏這不許那不許的封建大家長一樣！

袁緣本來心裏就郁悶，被林臻這麽一訓，一股怒氣頓時直沖腦門，當場就想把手環摘了往地上摔。

不，不能摔。這只手環是林臻特意給他買的，當時他不清楚價格，後來在網上無意中了解到這個品牌是目前市面上同類産品中最高檔的，功能也是最強大的，比自己送的那對袖扣還貴，要是摔壞了他肯定會心疼死。

正糾結時，手環一震，又進來一條消息：【你在XX奶茶店是吧，就在那裏等着，我現在過去找你。】

袁緣的火氣霎時就滅了一大半，林臻雖然霸道，卻還是關心他的，不然他大可以讓皮特來找他，而不是自己親自出來跑一趟。

他不能再像個小孩兒一樣耍性子，也不想讓林臻看到自己無理取鬧的難看模樣，于是馬上回複：【不用了，我這就回去，這條路人比較多，不會有事的。】

大影帝：【OK】

袁緣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強行抛到一邊，快步走出影視城。

到了酒店，上七樓，拐彎到雜物房旁邊。走廊裏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不，有一個，有人靠在715房門口，手裏夾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煙，一點紅光微微閃爍。

袁緣猛地停下腳步，怔怔地說：“哥，你、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林臻将煙頭在滅煙桶上碾熄，垂下頭，眸色深沉地看着他：“怕有些小朋友不聽話，只能看緊一點了。”

他并不常吸煙，偶爾心情煩躁時才會點上一支排解一下，但近來因着袁緣有增加的趨勢，這不是個好現象。

袁緣心裏撲通一跳，胸口熱了起來，之前的郁悶和不滿因為這個人和他的這句話而全部消散一空，老老實實地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保證以後晚上不會再一個人出去亂跑了。”

“乖。”林臻擡手輕輕揉了一下少年被風吹得一團亂的頭發，“早點睡吧。”

“嗯嗯，晚安。”

“晚安。”

進了房間，袁緣靠在門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上面似乎還殘留着林臻手掌的溫度，和一絲淡淡的煙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