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深深深藍》

傍晚收工後, 袁緣本來要像往常那樣和林臻一起在化妝間吃飯，但他心裏焦慮，胃口不大好。加上奧斯汀叫他, 他就出去和奧斯汀一起吃了。

奧斯汀第一天進組, 興致比較高昂, 一邊吃一邊說：“我以前以為林影帝很高冷，不願意理會其他人, 現在發現并不是。他對後輩新人還是很友善的，能跟他合作拍戲真是幸運。”

袁緣點點頭：“是啊。”

奧斯汀看他有點心不在蔫，就用手肘撞了一下他，故意問：“剛才看的那部小電影你覺得怎麽樣？”

袁緣回過神, 含糊其辭道：“就那樣吧。”

“我也覺得一般，老加裏選片子的時候太敷衍子。”奧斯汀說着朝他擠擠眼，“我這裏有更精彩更刺激的, 回頭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袁緣随口道：“怎麽個刺激法？”

“各種搭配組合都有，男女, 男男，還有其他非人的, 保證都是精品。”奧斯汀勾着嘴角，露出一個屬于男生之間心照不宣的帶着些許邪氣的笑容，稍稍壓低了聲音, “有空我們倆試試怎麽樣？我可是公認的器大活好哦。”

公認的……袁緣被這種直白狂野的形容窘到了：“這、這樣不好吧。”

奧斯汀不以為然道：“成年人有什麽不好的，難道你沒有生理需求？”

袁緣略為不自在地說：“有啊，可是我們又沒有交往。”

像奧斯汀這樣大膽奔放地跟一個并非戀人的普通朋友張口就說“試試”, 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過了。

“那我們可以交往啊。”奧斯汀盯着袁緣烏黑的眸子和臉上浮出的兩抹淡紅，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我會對你好的, 包你試過以後就離不開我了。”

袁緣哭笑不得：“不要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奧斯汀被他拒絕有了失望，但也不是很難過，因為他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不過他對袁緣的印象挺不錯，于是有些不甘心地問：“是誰啊，條件比我還好嗎？”

袁緣心裏說是的，但不想太打擊這個自信心爆棚的家夥，也怕被他猜出來是誰，就道：“不能這麽比，如果你喜歡一個人，那不管他是什麽身份條件，在你心目中都會是特別的那個吧。我現在也不好說是誰，假如以後成功了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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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汀遺憾地聳聳肩：“那行吧。”

袁緣又有點好奇，壓低聲音問道：“奧斯汀，你是同性戀嗎？”

奧斯汀無所謂道：“都行，我是顏性戀，只要漂亮可愛的我就會有感覺。”

袁緣無語，他也不屬于漂亮可愛的範疇吧。

“就比如你。”

眼見奧斯汀又把話頭朝自己身上引，還不自覺地用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朝自己放電，袁緣趕緊打住：“好了，別說了，我要去準備晚上的戲了。”

奧斯汀也知道晚上要拍什麽，不禁有點羨慕：“能跟林影帝那種男人中的男人拍對手戲，哪怕我當下面那個也沒關系啊。”

袁緣：“……”

這家夥還真是百無禁忌！

袁緣往前走了幾步，一擡頭發現林臻正站在化妝間門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莫名有點心虛，走過去說：“我只是和奧斯汀随便聊聊，沒說什麽八卦的事。”

林臻不冷不熱地反問：“你還想跟他說什麽事？”

袁緣頓時噎住。

還好剛才離得遠，林臻聽不到他和奧斯汀讨論的內容，不然就太羞恥了。

他想跟林臻讨論一下晚上的戲，讓他教教自己，兩個人要怎麽配合才好，但又說不出口。而林臻似乎也不覺得有對戲的必要，嘲了他一句就進化妝間了。

袁緣憋了半天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老天保佑，讓他臨場發揮好一點，千萬不要太丢人。

由于劇情特殊，老加裏清了場，除了袁緣和林臻，現場只有老加裏和攝影師兩個人。

老加裏叉着腰作開拍前的指導：“林，這場戲要真親，不能借位，不然就沒勁了，有沒有問題？”

林臻答得很肯定：“沒有。”

老加裏就轉向袁緣：“小夥子談過戀愛嗎？”

袁緣臉上登時有點紅，和林臻的回答一樣：“沒有。”

完了，自己在這方面完全沒有經驗，還不知道親熱戲會拍成什麽樣，肯定會被老加裏鄙視，挨他的批。

老加裏卻打了個響指道：“沒有更好，這段戲要的就是那種青澀懵懂的感覺，要是讓奧斯汀那種一臉花花公子相的小子來演，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說着話鋒一轉，“但是太生澀像根木頭一樣也不行，小伍對阿陸是有感情的，仰慕崇拜加迷戀的混合體，所以面對阿陸的挑、逗雖然嘴上會說不要啊不要啊，但身體會控制不住地進行回應，再來再來人家還要。要是表現得像個被調戲的良家少男一樣激烈反抗，那就大錯特錯了，明白嗎？”

老加裏捏着嗓音說得很誇張，攝影師噗的一聲笑了，袁緣臉上不禁又熱三分，紅得像蕃茄一樣：“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不懂的就跟林教授多學習學習。”老加裏看着袁緣羞窘的反應，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你們倆是不是一人睡一間房？後勤真不像話，這不是妨礙你們倆的深入交流嘛，不如從今晚開始就搬到一起住，既節約成本又能更好地培養感情。”

袁緣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腦袋上都要冒煙了。

幸好林臻出來解圍了：“換房的事等下再說，現在可以開拍了嗎？”

老加裏怪笑道：“迫不及待了？你們準備好了就可以啊。”

林臻從容回答：“好了。”

老加裏就朝外面喊了一聲：“各部門就位！”

外面傳來回應：“OK！”

老加裏自己親自打板吆喝道：“第23場A1鏡，action！”

這部分劇情發生在一個大雨之夜，當晚并沒有下雨，但沒有影響，可以人為來模拟。道具組和燈光組得到老加裏的指令後就開始在房子外面制造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的效果，片刻後袁緣濕淋淋地跑進屋子。

小伍晚上打完工照例騎着單車回家，比平時的放學時間要早一點。不料快到家的時候被不期而至的一場大雨淋了個半濕，凍得嘴唇發白，到家後就脫掉濕棉衣和長褲，第一時間想沖進浴室洗個熱水澡。

浴室門虛掩着，裏面隐隐傳來流水聲，但卻被外面嘩啦啦的雨聲給掩蓋了，小伍打着冷戰一把拉開門。

白色的熱汽撲面而來，水霧氤氲中，現出一具屬于成年男人的高大強健、充滿力度的性感同體。

由于袁緣的遮擋，背後的攝影機只能拍到林臻的部分身體，關鍵部位拍不到，但袁緣卻需要在相隔僅僅半米的地方直面林臻的一切。

他并不是沒見過類似場面，但時過境遷，如今的心情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他只能勉強在保持理智的狀态下表現出小伍的驚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男人。片刻後意識到這樣盯着阿陸很不禮貌，便慌亂地移開視線，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阿陸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盯着他臉上升起來的兩抹紅雲，喉結一滾，逸出一聲低深的笑聲：“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袁緣臉上又紅了一分，眼神躲閃着辯解：“不、不是的，外面在下大雨，我沒聽到你洗澡的聲音……”

沒容他說完，阿陸就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進去：“看你都被雨濕了，一起洗吧，不要感冒了。”

袁緣倉促地驚叫一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和阿陸擠在了狹小的浴室裏。

劇本裏對這段小伍和阿陸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浴室戲并沒有詳寫，只有幾句幹巴巴的臺詞，動作神态什麽的都靠演員自己發揮，所以袁緣完全不知道林臻會做什麽，剛才老加裏的囑咐也忘得一幹二淨。

空間太小，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阿陸的身體，心髒怦怦狂跳，感覺那具身軀似乎比噴頭流出來的水還要灼熱，令他像被燙到一般直往後面躲。

然而阿陸卻不容他後退，何況浴室小得也根本無路可退，強有力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箍着袁緣的腰，在他頭頂低笑：“你躲什麽，不是天天都想纏着我麽，現在知道怕我了？”

袁緣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全身輕顫，這不是演出來的，而是他的真實反應，完全無法控制。大腦宕機了幾秒鐘才想起小伍的臺詞，瑟縮着求饒：“對不起，你讓我出去吧。”

“不。”阿陸專斷地否定了，一只大手拈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小東西，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其實不想出去的。你其實早就對哥哥動心了，是不是？回答我。”

袁緣緊張而急促地喘息着，水霧中男人的面孔似幻似真，嗚咽着說：“是、是的。”

“壞孩子，你贏了。”

阿陸那只手滑到袁緣腦後，随即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袁緣腦子裏轟然一響，一片空白，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有四唇相接的觸感被無限放大。

林臻在他唇上輾轉斯磨着，熱烈又纏綿，叼着他的唇珠輕輕舔咬，用氣聲在他耳畔道：“這樣喜歡嗎？這樣呢？”

“……”袁緣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小動物般的嗚咽。

他想象過一萬遍，也想象不出來和林臻接吻是這種感覺，從頭到腳連每一根發絲都像通了電，讓他的靈魂都在戰栗。

他頭暈目眩，兩腿發軟，站也站不住，渾身軟綿綿得像根面條，全靠林臻的手臂支撐才沒讓自己倒下去，無意識地将自己顫抖的雙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就像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不知過了多久，他隐隐約約聽到老加裏喊了一聲“卡”，方才驚覺還在拍戲。

林臻一手關了水龍頭，卻并沒有馬上把人放開，而是仍然攬着懷中少年清瘦的肩膀，安撫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然後從門背後取了一條大浴巾，将袁緣整個人裹了起來。

“槽，不錯，幹得漂亮，像真的一樣，看得我這個老頭子都快起反應了！”老加裏興奮得爆了一句粗口，“林，你演激情戲挺有一套的，以前都沒看你怎麽演過。”

林臻也用毛巾圍住自己，神色自若地從浴室裏出來，說：“這種戲不能随便拍，得看我的心情。”

“大影帝很有原則嘛，這也說明我這部戲非同凡響，不流于俗。”老加裏又自吹自擂上了，“不過你還在我的預料之中，袁緣的表現倒是真的有點超出我的期待，這種青澀而又自然流露的反應很難得，小夥子前途無量啊。”

林臻微微一笑：“那是必然的。”

攝影師年輕一點，四十來歲，也舔了舔嘴唇，贊道：“是啊，剛才這段真的挺有感覺，并不露骨色、情，反而挺美好的，讓我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謝謝。”林臻禮貌地應道，“導演，今天可以收工了吧？”

老加裏瞧了一眼他身下某個突出的部位，露出一個略為猥瑣的笑容：“收工，好好冷靜冷靜，明天再幹！”

袁緣還沒完全從剛才的場景中脫離出來，喘息仍然有點急促，裹着浴巾在一邊聽着三個人的對話，卻完全無法進行分析和思考。

林臻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柔聲道：“去卧室換衣服，不要着涼了。”

袁緣如夢方醒，忙不疊地進了小伍的卧室。林臻并沒有跟進來，想必去了另一個卧室，這讓他稍微放松了一些，罷工多時的大腦也終于恢複了正常功能。

剛才林臻為什麽會那樣、那樣用力地親他，好像期盼已久一樣，這是他早就預演過的嗎？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真實，太容易讓人沉溺其中了。

剛才他清晰地聽到了林臻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樣又急又快，而且還感覺到了林臻某個部位毋庸置疑的力度，這些也是可以演出來的嗎？

有沒有可能，林臻也是喜歡他的？

這個念頭剛出來，袁緣的腦子裏就不合時宜地鑽出另一個聲音，醒醒吧，就是演戲而已，難道你到現在還懷疑林大影帝的演技嗎？那些你覺得真實的感覺只是男人在親密舉動下身體自動做出的本能反應，換成其他人并不會有什麽不同。

袁緣頓時又有點蔫，在心裏告訴自己剛才只是一場表演，他不能把它刻意放大，進行過多解讀。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仍然發熱的嘴唇，似乎有點腫了，上面還殘留着被那個男人反複斯磨碾壓的感覺。

雖說是拍戲，但他還是賺到了呢，這場親吻戲可不是借位拍攝，而是實打實動真格的。相比以往和林臻合作過的許多女演員，自己可是幸運多了。

袁緣在心裏安慰自己，磨磨蹭蹭半天才換好衣服。從卧室出來後發現老加裏和攝影師已經離開了，屋裏只剩下林臻還在等着他。

袁緣好不容易才稍微平複一些的心跳霎時又加速起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雖然林臻已經穿戴整齊，但他還是不敢看，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嘴裏沒話找話：“哥，你還沒走啊。”

林臻對他這模樣似乎有點不滿，走過來盯着他：“怎麽，戲拍完了，不想看到我了？”

“當然不是！”袁緣忙道，心慌意亂，“那我們一起走吧。”

林臻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麽，轉身出了拍攝場地。

袁緣松了口氣，心裏又十分失落，果然剛才只是演戲，和往天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唉，這麽久了，他還在不切實際地幻想什麽呢？

從影視城出來的路上，袁緣落在林臻身後，和他始終保持着大概一兩米的距離，太近了他會覺得有點受不了。

到酒店時剛好遇到奧斯汀從一樓的超市出來，手上拎着一袋子啤酒和零食，朝他吹了聲口哨：“嘿，已經收工了嗎？去我那裏玩玩？”

袁緣哪裏有這個興致，擺擺手道：“不了，我想回去早點休息。”

“你才十八歲，又不是八十歲，睡這麽早幹什麽。”奧斯汀說着朝他飛了個電眼，“走，看片子去，我剛剛下了一部，超級hot。”

袁緣還沒開口，走在前面幾步的林臻就回頭道：“是嗎，讓我也去觀摩觀摩，到底有多hot。”

奧斯汀：“……”

袁緣：“……”

奧斯汀這才看到林臻，雖然小夥子一向open，但在這位影帝面前還是不敢太放肆，卻又不敢确定林臻究竟是什麽意思，就試探着問道：“林教授，您是真想看嗎？”

林臻似笑非笑：“你說呢。”

奧斯汀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無形的寒意與壓力，不由打了個冷戰，立即識趣地說：“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明早還有戲，我也得早點睡覺。晚安，林教授！”

說完也顧不得袁緣了，丢下他率先跑進了酒店。

林臻又瞥了袁緣一眼，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袁緣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毛毛的，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接着乘電梯上樓，出了電梯後例行跟林臻道別：“哥，晚安。”

說着他就像往常一樣準備往右拐，不料卻被林臻伸手揪住了後脖領：“走錯了，你的房間在左邊。”

袁緣錯愕地張了張嘴巴：“不會啊，明明是在右邊，815號房間。”

林臻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剛才皮特已經替你換了房間，從今晚開始，你跟我一起住801。”

袁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