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地址暴露

黑龍神再次醒來的時候,和修邸處于清晨的朦胧之中。

恍然如夢。

窗簾遮蓋的一角後面,花園仍然美麗無比,紛争與黑暗縮回了陽光的背面。

那些令人疲倦無奈的過去，不再是攀爬在他心頭的藤蔓，被一種新的力量抑制了它們的生長，留給他可以笑看雲卷雲舒的豁達。

二月的天,陰翳散去了啊。

黑龍神在走神地看完風景後,側過頭，鼻尖劃過了男人溫暖的胸膛。

他在松怔之後，安靜地靠在對方的懷裏，生命是如此偉大的奇跡，死了會留給他一生的影響,活着的時候帶給他喜怒哀樂，最後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因為這位脾氣糟糕的老者才能夠握住這麽多東西，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他總是被喜歡的人傷害。

可是,若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着自己，那麽傷害又算的了什麽。

人吶。

要多麽有緣分才會成為親人，認可彼此。

他願意珍惜身邊所有的人。

在看見和修常吉的眼睑微動,将要蘇醒的時候，黑龍神的手掌放在了爺爺的雙眸之上,覆蓋了那份清晨的微光,輕柔地說道：“再睡一會兒吧,我昨天肯定吵到您了,請不用擔心，我不會在您睡着的期間離開您的身邊。”

和修常吉聽着那人徹底打開心扉的聲音，猶帶幾分睡意地說道。

“多待一會兒……”

“好，櫻花盛開的季節，還等着與您一起賞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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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神答應下來，溫柔似水。

保持一整晚年輕姿态的和修家主再次沉睡下去，眉目的青春逐漸褪去，在黑龍神手指的描繪下，化作歲月的斑駁痕跡，不再俊美得讓女人心跳加速。

然而看着這般老去的和修常吉，黑龍神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感覺心安。

年輕的是皮囊。

成熟的是那份獨一無二的心靈。

黑龍神被和修常吉抱在懷裏，腰部被手掌扣住，想要挪動就必然會驚醒不容易熟睡的和修常吉。他小幅度地伸出手，往床頭櫃上摸索自己的手機，衣袖下，黑色的指甲上折射着幽暗的花紋，也不知道是D伯爵什麽時候折騰出來的圖案。

打開手機，他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幾條由英幫忙轉發的郵件。

全是月山習的郵件。

字裏行間，從期待變得焦急，再變得憂郁，最後變成了“不打擾你了”的寬容。

微微吐出一口氣，黑龍神知道昨天晾了月山習一天，以他對這個人脾氣的了解，月山習今天的心情估計不會很好。至于寬容？他都能想象得到月山習不得不故作善解人意，然後獨一人的時候各種顏藝的表情。

他心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愫，發了一條郵件回去。

【我昨晚喝醉了，在外面休息，抱歉，沒有看到你後面這麽多的郵件。】

郵件秒回！

【你現在在哪裏？！】

在月山家一個晚上沒能睡着的月山習，從暗暗生悶氣到煩惱着自己是不是為了美食冷落了金木君，導致自己一回國，連金木君的人影都見不到。

黑龍神考慮到現在早上五點半，琲世應該在睡覺：【還未起床呢。】

月山習從床上坐起身，拉開窗簾去看外面的天色，【我們早上見個面，一起吃早餐吧，我知道一家東京不錯的早餐餐廳！】

黑龍神支着下巴，好笑地看着月山習一如既往的約人方式。

不過……

女兒剛回和修邸，自己早上肯定不能離開。

他的指甲在輕點了幾下後，發送了委婉的拒絕，而後他收到了月山習一個小小的請求，眼前仿佛活靈活現地蹦出了可憐兮兮的紫發青年。

【我想看看你現在的照片，可以嗎？】

一段時間不見，月山先生的癡漢程度上升到要看照片睹物思人了嗎？

黑龍神忍俊不禁。

可惜……自己現在不是琲世的身體，沒有辦法騙過去啊。

耐不住月山習就這麽一個請求，黑龍神很想打電話去吵醒琲世，讓琲世拍一張睡眼朦胧的照片過來忽悠月山習。

但是——

那終究不是月山習想要的那個人。

又一條郵件緊接着出現：【金木君，我過幾天就要離開日本，去德國見一些美食家，在我臨走之前，你就大發慈悲的滿足我一次吧！我發誓不會把你的照片洩露出去，只是掘說我手機屏幕上的自拍難看，換成金木君就不難看了！】

黑龍神心想：又是掘啊，那個女孩總是在幫月山習呢。

他把手機調整為前置攝像頭。

在清早朦胧的光線下，拉近鏡頭，不讓自己的長發落入鏡頭之中。他懷着一種紀念和告別的想法，眼眸一閉一睜，露出細微不同的赫眼。

照片裏。

手機的色差模糊了天生獨眼與後天獨眼的區別。

“金木研”的左眼緋紅，右眼平靜而溫柔，凝視着前方。

他微笑的時候，氣質獨特，略帶當年少年時期的一絲味道，永遠不曾忘掉自己。

百年後。

他依舊能做回自己。

一剎那，定格了時光的距離。

這算是他對月山先生唯一的自私吧，希望他能夠看到一次自己，而不是對方傻乎乎認為變成佐佐木琲世的金木研。

【月山先生，雖然情人節過去了，但還是對你說一聲“情人節快樂”。】

與照片一起給予月山習的，還有黑龍神唯一一條語音。

月山家二樓。

月山習遏制不住“歐耶”的心情，眼神興奮得超過了品嘗美食，迅速把得到的照片設定為手機的屏幕保護，沒有自己的密碼的情況下，誰也無法打開他的手機。

“金木君好溫柔了啊！”

大清早跑來找月山習的自然是掘千繪，她聽見金木研的語音，驚訝了一把。

非要說的話——

與她印象中見過的金木研、佐佐木琲世都皆有不同。

“金木君一直都很溫柔的。”月山習二話不說地反駁，“你見過第二個知道我要吃掉他，還會請求我留在他身邊幫忙的人嗎？別看金木君對別敵人脾氣不好，他對身邊的人要多好有多好……”說着說着，月山習記起了金木研為了成為半赫者，不斷共喰，在哭泣中往嘴裏塞着食物的畫面。

明明不想吃，卻為了變強而扭曲自己，越發強大，也越發耀眼。

最終，成長為一個強大又溫柔可靠的人。

不可思議的變化。

月山習看着照片的眼神，多出連自己都不知道，唯有掘千繪看清楚的一絲釋懷。

“他不再需要人幫忙了。”

金木君變得非常強大，連心靈都強大了呢。

“……”

掘千繪捧着自己的照相機，沒有說話。

沒有她的幫忙，月山君連要照片的想法都沒有産生過，她原本以為月山君就是個笨蛋，但是未料笨蛋也有笨蛋的直覺。

金木研确實變了，在疏離他們，又為他們找尋新的未來。

下一秒，掘千繪又被打臉了。

月山習按了按心口，心髒撲通直跳，雙眼幾乎無法從照片上移開視線。

“金木君變得真好看……”

那只漂亮的赫眼，似乎蘊含着萬千感情，看得人心都化了。

他喉嚨發幹，甚至産生了想要“吃”的想法。

不對！

是用舌尖濡濕赫眼，讓過于冷色調的猩紅瞳孔變得濕潤起來，調合了水汽的赫眼，會變得更加“美味”，就像是放在托盤上被人愛惜擦拭過的珠寶。

在月山習的思維被照片帶跑偏沒多久，他的手機突然被掘千繪拿走。

月山習：“喂！”

掘千繪不理會他，當着他的面把照片放大。

她咂舌，金木君的皮膚太好了，一點毛孔都找不到，真是女孩子們的夢想。

然後，她把只露出臉的青年的右眼放大到照片的極限。

“金木君的瞳孔變成了黑色？”

“一直……是黑色。”

“不是的，我記得前幾天見到琲世就是黑灰色，絕對不是純黑。”

“好像人格變化的時候，就會變成黑色。”

月山習在旁邊勉強找回一些理智，回憶起金木研與佐佐木琲世的人格區別。

掘千繪又挪動照片，指了指最下方頸脖處的領口。

“和服？”

“金木君穿和服相當好看！”

月山習又激動起來。

掘千繪不由去鄙視月山習：“誰會穿和服睡覺？這說明他昨天醉的不輕。”

月山習疑惑：“嗯，金木君說了啊。”

掘千繪沉默片刻，又吐露了一個消息：“據我所知，佐佐木琲世從CCG出來後就回搜查官宿舍了，并沒有再外出過。”

月山習：“？？？”

掘千繪把郵件的號碼調整出來，“月山君，你沒發現嗎，這個回複的郵件都不是佐佐木琲世的，這說明他可能掌握了赫子分身的技巧，把人格分離了！”

月山習驚得差點跳起來，“金木君自由了？！”

掘千繪遲疑：“你就想到這一點……”

月山習淡定地坐了回去，假裝自己沒那麽心潮澎湃，“只要他過得好就可以了。”

他的手指把玩着搶回來的手機，為照片上人的笑容着迷。

怎麽可能不好奇呢……

這其中的變化。

月山習的眼神缱绻，“沒有關系的，他活着，我和他活在同一個世界裏，我就非常滿足了……看着他的存在，仿佛就能看見人類與喰種和平共處的未來。”

這樣的未來，應該就相當于“幸福”了吧。

掘千繪看着再次無藥可救的月山君，忽然覺得不必多想了。

容易滿足的人……天生就是幸福的。

“月山君，幾天後還要去德國嗎？”

“怎麽可能？”

月山習用一種“你當我就知道美食啊”的表情看她，引得掘千繪微懵。

月山習單手撫胸，長籲直嘆道。

“我一定要見到他的！不見一面，我怎麽能放心的走呢！”

“……哦。”

掘千繪差點忘了，月山習容易滿足的前提是他衣食無憂，得到了所有的東西。

而美食家——

本質就是貪婪又執着的生物啊。

掘千繪問道：“你打算怎麽找到他？他應該不願意見到你吧。”

月山習耀武揚威地得意道：“定位！”

家族資源豐富，他黑了一個手機的定位并不難，只要能見到金木君，不讓金木君知道他是怎麽“巧遇”到對方的就可以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後——

一陣驚恐地吶喊從月山家大少爺的房間裏傳了出來。

“一區，和修邸？！！”

掘千繪站在房間裏，捂住耳朵，承受住月山習這一波聲音攻擊。

她心道。

這可真是大新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