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番外結局

黑龍神穿過了真空地帶,掌心貼到了啃噬自己龍尾的環繞世界之龍的鱗片上。比起環繞世界之龍本體的宏偉,祂的手掌是那麽渺小，能夠為龍鱗帶來的溫暖可能還不夠捂化一個冰塊。

可是就在黑龍神接觸到龍鱗的時候，對方停止了痛苦的震動。

兩個世界線的靈魂在這一刻觸碰到了彼此。

指尖。

仿佛綻放了靈魂之光。

黑龍神放開心防，雙目緊阖，以玄之又玄的第三視覺去看面前。

在祂的正前方，本該是環繞世界之龍的地方,出現了一名熟悉的人。完全非人化的和修研呈極度蒼白的狀态，眼窩下陷,皮膚布滿龍鱗,經絡清晰,任何一個人看見這般的和修研，都無法再說對方是“人”。

和修研立于虛空之上，暴虐的雙瞳逐漸恢複清醒,猩紅的血光消退,一雙黑色的瞳孔倒映着黑龍神,無聲地流着淚水。

“你活了多久？”

黑龍神想要問,又在說出來後滿是嘆息。

此刻的和修研就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人格，擁有誰都沒有的幸福，又面臨着誰都沒有的不幸，在和修常吉死後被抽去了驕傲的脊梁。

“別哭……我不問了。”

黑龍神攬住了停留在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和修研，不去追根究底。

他觸手可及的身體就像是一塊寒冰。

若這是靈魂,那一定是冷徹心扉的絕望令靈魂也失去了溫度。

黑龍神擁抱着從小在和修家長大的和修研,手指在對方的背部擡起,撫摸對方的頭部，從指縫中梳理對方淩亂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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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不久見過平行時空的爺爺了，他還是老樣子，和我們記憶中一樣固執又霸道，在對待親人的時候才會展現那份護短。”

和修研聽着祂的訴說，雙目無神。

祂們都失去過自己的爺爺。

“在那個世界，沒有和修研，也沒有金木研了，我們的名字變成了‘佐佐木琲世’，是一名CCG的準特等搜查官，爺爺唯一的孫子是和修政，不過最後的繼承人改成了有馬貴将……”

和修研沉浸在悲傷裏的靈魂也在這個消息下，輕輕一顫。

有馬……貴将？

“就是他。”黑龍神猶如明白祂的想法，心意相通，比雙胞胎還能理解對方的思緒變化，“選擇貴将，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和修家最強的戰力，他是白色死神，亦是暗中的二代獨眼之王，他擁有王的器量。”

咔嚓一聲。

黑龍神似乎聽到了對方的腦海裏，有什麽三觀粉碎掉的聲音。

和修研的哭泣停止，眼神恐怖，臉色烏雲密布。

“……貴……将……”

在短暫的憤怒情緒産生過後，和修研又回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狀态裏，在黑龍神的胸前不斷流淚，夢呓般地喃道：“他也死了……”

黑龍神輕拍和修研的後背，安慰道：“算是報仇了。”

和修研哭得更傷心了。

和修家的敵人死了，仇人死了，連帶着和修家也一起完蛋了。

“我……想……複活他們……”

“逝者已矣，縱然龍能複活肉體，也不過是一具空有記憶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們不會是我們記憶裏的那些人。”

“想念……他們……”

和修研的說話遲滞而直白，思念之情源源不斷地湧來。

當世最強的龍，始終無法安息的原因就是祂對親人的思念，悔恨無時無刻地譴責着祂，讓祂沒有辦法自欺欺人地選擇一死了之。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活着啊！

黑龍神感受着他眼淚的濕潤，輕聲說道：“三途川上，也許在等着我們呢，爺爺、叔叔、政……還有許許多多的族人，有爺爺在，他們不會怨恨你的，就連我也無法指責你任何一句，你已經足夠痛苦了。”

和修研木然地說道：“其他人呢……”

心裏只有家族和親人的和修研，在滅世之後卻看到了整個世界。

黑龍神沉吟道。

“人間空蕩蕩，地獄裏自然人滿為患，他們就去輪回了，沒有輪回的人就在地獄一家團圓，遇到喜歡的人就在一起組建家庭……”

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怨恨，他們活在另一個世界裏。

“一家……團圓……真好……”

和修研怔怔地聽着黑龍神描繪的地獄，好似看到了親人等祂的畫面。

和修家在地獄也依舊強大。

沒有科技……

人類又怎麽敵得過喰種，不願輪回的喰種就在那裏等着和修研。

和修研的靈魂逸散出淡淡的光芒，給人神話中成佛的感覺。

祂靠在黑龍神的懷裏。

“我要去見他們……我要……彌補自己的過錯……”

“你想怎麽做？”

黑龍神溫柔地順着他的話說下去，仿佛真的有那個地獄，真的有六道輪回，所有人所有喰種都有着自己的最終歸宿。

和修研癡癡地說道：“我毀掉了這個世界，所以……”

黑龍神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安撫着對方的手慢慢停下。祂懷裏的人，不是什麽喪失親人後就脆弱無助的孩子，而是一個真正意義上比祂更早抵達神靈的境界，擁有創造生靈能力的環繞世界之龍。

終究是……到了這一步。

宇宙之中。

突然響起了環繞世界之龍的誓言。

“我要重新創造出這個世界的人類與喰種，讓他們自由地活下去！”

斷裂的文明。

崩潰的食物鏈。

以環繞世界之龍的創造之力，續接文明，讓地球重啓智慧生命！

這便是和修研的願望！

……

龍首俯下，穿破雲層。

環繞世界之龍不再把地球當作寶物般地圍在懷裏，而是看着被海水洗刷過的大陸……看着茂密的森林下，淹埋的人類遺跡。

一份真心實意的悔意在龍瞳中出現。

龍吟清越。

掃去了過往的癫狂。

祂的龍尾一甩，沒有愈合的血水濺入适合動物生存的地方。一個個小動物相繼在血水之中出現，它們化作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種族的動物，在出生的懵懂之後，它們本能地奔散到了各處去避開自己上面的獵食者。

緊接着，在消耗了大量血水之後的環繞世界之龍低吟一聲。

在祂劇烈的疼痛之下，雲層被打散，大片大片的龍鱗從祂的身上脫落，在空氣中摩擦，染上火光，墜入大地。

喰種從堅硬的龍鱗和少量龍血之中誕生，繼承了RC細胞帶來的優越體質。

他們百病不生，無人可以傷害。

在喰種的基因鏈中，甚至多出一條可以捕殺動物維生的特性！因為剛才被環繞世界之龍創造出來的動物，體內蘊含着少量的RC細胞！

最後。

環繞世界之龍的龍軀一點點分解開來。

磅礴的生命力随着祂的血肉，随着祂的意志，流淌入大海與河流之中，孕育着一種可以成長的智慧生命。

不同類別的原始人類，迷惘地從水中走了出來。

從此。

他們生活在陸地上。

人類用時間進化智慧，用雙手開創文明，一如千萬年前歷史中記載的那樣，在未來度過了一段人類與喰種相安無事的時光。

環繞世界之龍的最後一聲哀鳴，在生命力的消耗下消失。

祂因吞噬生命而進化，終将償還于生命。

一飲一啄。

自有天定。

在黑龍神視野中完全非人化的和修研，身影朦胧，宛如時光倒流，又變回了人類時候的姿态。

有那麽一個驕傲又尊貴的和修家大少爺，神色釋懷，看了一眼黑龍神與其身後幫助自己的D伯爵，眷戀地說道。

“謝謝……”

“爺爺……叔叔……我去找你們了……”

祂在一陣風中消散。

環繞世界之龍的身影轟然破碎，地球之外再無占據星球的霸主。

這世上沒有三途川。

可是，人的旅途在死亡後也不會終止，必然抵達思念的地方。

黑龍神是如此堅信着這一點，如同自己的重生一樣。

背後，D伯爵已經淚水漣漣。

“嗚嗚，達令已經解脫了，而且在執念接觸的時候抵達了造物主的領域，若是能夠真正的超脫世界，就可以永生了。”

“……”

黑龍神垂下目光，看着自己觸碰過和修研靈魂的手。

那裏，殘留着微弱的冰涼。

是真的存在過呢。

“D伯爵，故事的結局已經明了，求仁得仁呢。”黑龍神環視一圈外太空，地球外的太空垃圾飄蕩在附近，衛星或許留下了他們來過的證據，前提是人類能夠進化到重新攀登科技樹的水準。

D伯爵破涕而笑，褪去了感傷，“是啊，龍的歸宿才是龍的家。”

他可以給上金銀珠寶，鑄造華麗的龍窟，卻沒辦法挽留心不在此的龍。

造物主級別的龍，是他人生中真正見過的第一例。

祂是滿足的死去的……

這就……足夠了。

不再執着于養龍，D伯爵欠了欠身，目光溫柔，心态轉變地說道：“殿下，我們回去吧，您的女兒一定在等您回家呢。”

黑龍神看出他的變化，徹底把D伯爵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D伯爵對異類的真摯情懷，才是他能夠是打破種族隔閡的“魔法”。

黑龍神目光中的疏離不見蹤影，欣然道。

“我還未盡地主之誼，反倒是讓D伯爵照顧了我不少時間，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請D伯爵務必給我一個接待你們的面子。”

“欸？”

D伯爵掩唇驚詫，而後笑得可開心了，“好，我會帶上寵物店的一些可愛的家夥，拜訪殿下的府邸。”

悲傷的氣氛被兩人打破，黑龍神見他沒有留下心理陰影就微笑了。

這樣的結局……很不錯呢。

祂跟着D伯爵回到方舟內部，方舟啓動，離開此世。

忽然之間，坐在方舟的房間裏的黑龍神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心底微悚。

“人類與喰種的祖先……會是同一個……嗎……”

……

方舟離開的世界裏。

月球上的人類基地，以及外太空的垃圾融化消失，地球中殘留的人類建築物和痕跡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去。天空不再有霧霾，大地生機勃勃，綠意盎然，人類與喰種與動植物們共同生活在這片天地下。

宛如時間軸重演了一遍歷史。

環繞世界之龍創造人類與喰種，人類與喰種又懵懂地繁衍生息，忘記了龍的存在，直到千萬年後再次出現和修家，再次誕生出和修血脈的獨眼胎兒。

和修研被抱養回和修家，在和修家長大，又目睹了滅門事件。

歷史，從未變過。

時間……正在無限的循環之中……

獨立于其他空間的秘店散發着時空的波動，次元魔女壹原侑子斜躺在日式的榻榻米上，吸了一口煙鬥中燃燒的煙絲的味道，緩緩吐出。

“交易，還未達成呢。”

“和修研。”

“您……這樣玩弄時間……附近幾個世界的神靈都不敢靠近了。”

在未知區域的一段時間內。

有一個非人非神的存在遇見了壹原侑子，并且和她進行了交易。

祂要。

所有“研”的結局都是幸福的。

為此，不惜扭曲時間軸，重演歷史，累積可以支付這個願望的代價。

壹原侑子的和服從香肩滑落，慵懶地說道：“D仔，在與客人交易的這個行業上面，你還有得學呢。”

這世間沒有偶然，只有必然啊。

……

喰種因痛苦而強大。

有一種人可以為了不再痛苦，而經歷痛苦，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僅為了……

一朝化龍，從此海闊天空。

……

寵物店的前廳。

回到了自己世界的黑龍神，剛推開方舟的門，踏入熟悉的寵物店內。

然後，黑龍神愣住了。

有一個紫發男人睡在阿天和阿澈們經常待的沙發上，體态年輕，如同英倫紳士般俊美優雅。他仿佛睡了一個長久的時間，迷迷糊糊地喚道。

“研？”

他習以為常地朝黑龍神伸出手，想要拉住自己的伴侶。

“我怎麽感覺，好像死了，又活了？等等……你怎麽哭了？”

“只是……有一點意外而已……”

沒有哭呢。

祂不過是眼睛不小心進了沙子，猝不及防地看見了詐屍的月山先生。

美食家的靈魂……連地獄也拒收了嗎？

——END——

——番外·黑龍神篇，結束——

第二卷 永近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