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命運岔路

兩個月後,十二月。

沒有古董咖啡廳，沒有美食家的糾纏，更沒有卷入二十區的喰種争鬥。二十四區是東京最混亂的地區之一,偏偏有一張無形的手按住了所有的躁動,讓生活在地下世界的喰種們對地上世界開始心驚膽戰。

背着家庭,兩個曾經的好朋友開始了私底下交往。

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他們早就習慣了互相吐槽私事,勾肩搭背,從小到大親密無間。

永近英良雙手靠在後腦勺上,一臉發呆的仰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聽着耳機裏的旋律。他偶爾用眼角掃過在翻書的黑發少年，金木研仍然沉迷恐怖小說裏不可自拔,只不過把看小說的地點換做了他的家裏。

永近英良把自己的卧室已經整理過了,沒敢再亂貼喰種資料,幾疊音樂專輯放在桌子上,上面還有着他去別的地區購買得來的簽名。

永近英良壓抑不住好奇心，在床上打了個滾，問道：“金木,吶！我感覺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啊,我們真的在交往嗎？”

金木研擡頭，用書籍擋住半張臉，羞澀地問道：“什麽區別啊。”

永近英良的眼神亮晶晶的：“交往呀！”

金木研吐槽道：“我們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其他男女朋友好像都是天天碰個面,晚上吃一個飯就差不多了吧。”

“才沒有！”永近英良用偵探的經驗大聲道，“金木看利世小姐的時候，眼睛都是随着利世小姐的臉和胸移動。”

金木研嘴角一抽,這話讓他怎麽回答。

男女有別啊,英！

永近英良身側的床墊往下一塌,只見金木研拿着書坐了過來。

“我們之間太熟悉了。”金木研把永近英良擠到旁邊，占據了一部分床，兩個十八歲的少年就這麽聊了起來，“要不是英那麽突然告白，我完全沒有意識到英會喜歡上我，明明你喜歡的是那種可愛又大胸的大姐姐。”

永近英良捂臉：“那都是過去了……”

金木研一臉鎮定，努力讓自己在英的身邊顯得不窘迫，在交往之後，有一些視作平常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永近英良是聰慧的，金木研何嘗不是敏感的，他這段時間時常可以從英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讓他手足無措的溫柔，成熟而包容，讓他忍不住臉上發燙，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忽略了小夥伴，導致對方進化成了這樣奇怪的……男人。

是的，男人……

英給他的感覺充滿了擔當和魄力。

說交往之後，英就開始計劃怎麽讓這段關系維持下去，包括未來如何應對忍足侑士，兩人怎麽在大學畢業後生活到一起。許多金木研無法思考到的事情，對方都想到了，并且說全部交給他來處理。

金木研問道：“你都沒有告訴我，為什麽對我有朋友之外的喜歡？”

永近英良傻笑道：“漂亮的大姐姐沒有金木重要呀。”

金木研的耳根瞬間紅了，但不同于他對女性的目光躲閃，他認認真真地看着永近英良，黑灰色的眸子有着快要溢出來的笑意。

永近英良“哇”得一聲，直接裝作惡作劇地撲倒金木研。

金木研在緊張下立刻有條件反射，用書籍拍在了對方的臉上，雙手險些想要推開對方。永近英良完全不在乎臉上的輕微疼感，奪過書籍，宛如金毛犬一般地抱住金木，笑不可仰地說道：“金木就是一個小屁孩，還想裝大人，要是沒有我被人騙了都要數錢，以後乖乖在我的魔爪下瑟瑟發抖吧！”

金木研與他搶奪自己的愛書，吶喊道：“笨的分明是你！英連考試都害怕挂科！”

永近英良被踩中痛腳：“你只會死讀書！”

金木研辯駁：“我以後可以讀研攻博，在東京生活需要高文憑，我工作後的收入比你高，到時候就是我養你了！”

永近英良瞪圓眼睛，萬萬沒料到還有這一招。

“你說得也是……”

他的腦海裏轉過各種主意，想要在一起，最少要有一套在東京安全區域的房産，不然回到二十區，各種不好收拾的麻煩會接踵而來。

随即，金木研就看見永近英良露出壞壞的笑容。

“如果我畢業後賺得比你多呢？”

“……”

金木研猶豫一下，在與英打賭方面，他完全不慫自己的幼馴染。

“我就……”

對方的聲音有點含糊。

永近英良湊上去，終于聽到了金木咬牙說出的承諾：“只要賺到的錢足夠生活，我就主動和忍足家坦白，離開忍足家和你生活。”說出這番話的金木研沒有很悲傷，眼中甚至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他只是愧疚，無法償還忍足家對自己的恩情。

“英，你做得到，我就做得到。”

永近英良對他拍着胸口保證道：“我做得到，你放心吧。”

金木研怨念起來：“你為什麽拍的是我的胸膛……砰砰作響的是我啊！”

永近英良皮完了一下後，轉移話題道。

“金木今年生日禮物要什麽？”

“生日……”

“對啊，十二月份已經到了，轉眼就快要到你生日了。”

永近英良幾乎是把金木壓在自己的身下，玩鬧起來沒有特別的暧昧，卻散發着說不出來的溫馨，不似親人更似親人，已經無法用朋友或戀人囊括這份牽絆。

金木研想不出要什麽禮物，忍足家給了他足夠的物質生活。

那麽……

“大家開開心心的就可以了。”

金木研的笑顏讓永近英良的眼睛晃了一晃，仿佛再次看見了佐佐木琲世，失憶的喰種搜查官僅渴望那份過家家般的幸福可以維持下去。

“真是出了一個難題呢。”

永近英良呢喃道。

這個世界一直在變化，失去獨眼之王後，人類和喰種會走向哪種未來，即使是永近英良自己也覺得是一個謎，所以“開心”的範圍在人類親人這邊就可以了。

“到底哪裏難了。”金木研黑線，“英，你對開心有什麽誤解？”

永近英良嘿笑道：“沒關系，你的願望肯定可以實現！”

就算是命運，他也會為對方打破。

如同——

上一個悲劇又美好結局的世界。

金木研不知道他在樂什麽，只能和他一起無憂無慮的笑起來，他們可以為之而笑的事情有很多，慶祝今年即将度過，賀喜自己又可以大了一歲。

……

這半年內，二十區依舊是安定區。

只是缺乏了“金木研”參與後，命運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神代利世誘引的人變成了另一個人類少年，對方如同金木研那般奄奄一息的時候被送去醫院，接受手術，移植內髒，然後死亡。這世上擁有B型血的人很多，但是符合移植條件，并且變成後天喰種的概率約等于千分之一。

同時，沒有金木研對笛口雛實的保護，笛口一家沒能逃過CCG搜查官的追捕，父母雙亡之後，擁有優秀赫子的笛口雛實被關入庫克利亞監獄。

因為沒有見過金木研，月山習踏足過古董咖啡廳一次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美食家的活躍區域一直集中在七區附近。

古董咖啡廳雖然經歷了短暫的動蕩，但是一直安然存在。

直到。

十二月底的古董驅逐戰。

生日當天，金木研與永近英良在忍足家司機的接送下，前往十五區。忍足家的本宅在杉并區，是一個以醫療企業為主的家族，在日本稱不上多麽有名，也不算是上流社會中的財閥，可是根基不淺，仍然是普通人難以接觸到的層次。

金木研生活在這樣的新家庭裏，簡直能用“狗屎運”來形容。

沒了金錢煩惱，又脫離了姨媽家的冷暴力，自身學習力極強的金木研在十五歲去了忍足家之後，學習成績突飛猛進，一路躍進到全校首席位置就并非難以理解了。

大學期間，去了國外念書的忍足侑士專程坐飛機趕回來。

一家人為金木研慶生。

忍足侑士上下打量金木，再三确認對方沒有被壞男人勾引後，放下心來幫女仆拿出蛋糕。忍足家的家風良好，家庭內部從上到下都關系親近，沒有什麽尊卑之分。

“吹蛋糕！”

永近英良用自己開朗的性格，早就融入這個氣氛裏，高興地喊道。

“嗯。”

金木研在親人與“男朋友”的注意下，幸福的吹滅蛋糕。

他閉上眼，許下的願望卻格外卑微。

【希望……】

【能一直這麽幸福下去。】

二十區，白色死神的到來，為古董咖啡廳添上了一筆蒼白又冷酷的結局。

通往生路的幾率。

為零。

這一天下雪了，金木研吃完了十九歲的生日蛋糕，與永近英良一起趴在二樓的陽臺欄杆上，眺望着遠方被城市燈光照亮的天空。

“下小雪了……”金木研喃道。

他側過頭，奇怪地看着永近英良：“你今天怎麽一有空就在玩手機？”

永近英良不好意思道：“我在關心老家的情況啦。”

金木研疑惑：“二十區？”

“嗯，我收到高中同學的信息，對方說安定區出現了大面積的封鎖。”永近英良神色淡淡，又馬上恢複了健氣樂觀的活力，似乎只是金木研的錯覺。

金木研把下巴靠在手背上，懶洋洋道：“那也與我們無關吧。”

他已經離開二十區好幾年了，在忍足家的安排下上最好的高中和大學，最多每年回去清掃一次老家的房子。

“是啊，與我們無關。”永近英良收起手機，聳了聳肩：“既然金木都這麽說了，我就不玩手機啦。”

他的手機在關上之前，一閃而逝二十區着火的照片。

與金木研一起度過夜晚的永近英良，漫不經心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喰種從未救到金木。】

【僅僅是金木在一直救那些人而已。】

心地善良的人永遠被這個世界惡意對待，反倒是惡意想毀滅世界的人，如舊多二福，活蹦亂跳到大結局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

真是不公平啊。

低下頭，永近英良在燈光的陰影下有着如同稻草人的冷漠。

忽然，永近英良的臉頰被冰冷的東西拂過，定睛一看，是被風吹來的細雪，潔白而溫柔，如同金木眼中一直盛開的花朵。

母親的愛，親戚的關系，朋友的祝福，這些組成了如今的金木研。

“金木，生日快樂。”

這一天沒有喰種，只有親人與他給予的愛。

永近英良遞上一份自己的生日禮物給他，金木研腼腆一笑，接下後拆開，也沒有什麽與英客氣的想法。

金木研看到禮物是什麽後，驚喜地說道：“高槻泉老師的親筆簽名書！”

永近英良撓頭：“知道你喜歡她的小說，我排隊好久才拿到的，送給你啦。”

這份遲來的生日禮物，終于送到了本人的手上了。

一本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