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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麽李恪會如此自信,但今日李恪的種種表現,已讓她不斷驚喜,她相信,李恪會處理好這樣的局面。

“恪兒,母妃只願你平安幸福。不論你做什麽,母妃都支持你!”

楊妃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站在李恪的背後,為他提供最溫暖的後盾。

……

甘露殿內,李世民正與房、杜二相商讨政事,颉利已敗,後續如何對待突厥人,還要仔細斟酌商議。

“父皇!孩兒被打了!”

李承乾哭嚎着闖了進來,就連王德都沒能攔住。

李世民一愣,旋即面露青白之色。

這時候正是君臣議事,他一個皇子闖進來,顯然不合時宜。

但李承乾哪裏管得了這麽多,他這時候受了李恪的氣,當然要在父皇面前展露傷口,讓他治一治李恪。

“父皇,那李恪簡直就是個莽夫,他不分青紅皂白,就怒打孩兒!”

李承乾哭得那叫一個傷心落魄,他心道自己演得愈是慘烈,李恪的罪責就愈大一分。

但他沒有注意,李世民這時已微微蹙眉,眼神中也有些不悅。

這時,房、杜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皆是默然不語。

53 明察秋毫

房、杜二人當然能看出來李世民已有不悅,但他們畢竟是蜀王黨的成員,怎麽可能會在這時勸阻李承乾呢?

而且,他二人站在李恪那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針對李承乾。換句話說,與其說他二人是蜀王黨,倒不如說他們是反李承乾黨更為合适。

所以,兩個老奸賊此刻都是眼觀鼻,鼻觀心,負手而立,看着李承乾在這演哭鬧的戲碼。

待李承乾哭鬧一通,将李恪的“罪行”吐露完畢,李世民這才沉聲開口。

“你說恪兒打你,那又是為何做此行徑?”

他字字落地有聲,問得李承乾愕然一愣。

“這……這……孩兒也不知道!”

李承乾支支吾吾道。

李世民何許人也?他吃過的鹽比李承乾吃過的米都要多,怎能瞧不出李承乾此刻的心虛?

“行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此事我會查個清楚!”

擺了擺手,李世民将李承乾喝退。

這一場君臣商議被李承乾這麽一鬧,也不好再繼續下去。

房、杜二人也無心多留,閑扯幾句便紛紛告退。

走出甘露殿,房玄齡看了一眼身旁的杜如晦,幽幽笑道:“杜兄為何發笑?”

杜如晦這時并未發笑,但他神采飛揚,自有一股得意面容。

杜如晦并不作答,反而看向同樣揚眉眯眼的房玄齡:“房相又是為何發笑?”

兩人相視一眼,又突然都笑了起來。

這會兒,兩人才算是真的笑了。

他二人當然要笑,李承乾這一鬧,把自己的愚蠢暴露得明明白白,讓李世民看得是清清楚楚。

也就是說,他們二人的死對手,關隴集團,這下遇到麻煩了。

李世民一旦對李承乾産生不信任,他的太子之位,就懸了。

此刻的甘露殿中,李世民看着沉默不語的王德,面色陰冷。

“你個老東西……”

李世民終于開口,他蹙眉罵道:“怎麽消息這麽不靈通了?”

王德趕緊躬身告罪,他其實心有所愧,李承乾的為人,王德心知肚明,他也知道李承乾曾下令宮人針對楊妃。

但此事發生得突然,王德也不确定李恪怒打李承乾,是否與此事有關,所以他不好直言。

萬一這事與楊妃無關,那王德瞎報一通,不就得罪了李承乾了……

身在宮闱,即便是皇帝的心腹近侍,王德也不敢輕易言說皇子的不是。

這時,王德的心腹太監已在殿外,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王德出去打探。

王德趕緊出殿,那小太監在王德耳邊輕聲彙報了情況。

事實倒與王德猜想的不差,的确是因為楊妃的事。

既然事實已定,王德也放心地向李世民陳訴了,他湊到李世民跟前,将李承乾克扣楊妃用度,而後李恪怒打趙德安的事都說了出來。

“竟有此事?”

李世民聽完面色一冷,怒瞪王德:“怎麽你先前都沒跟朕說?”

王德心裏委屈,只好低頭不語。

但李世民也清楚王德的苦衷,若是沒鬧出什麽事,這種小事确實沒有彙報的必要。

後宮之事,自然不必攪擾到李世民,鬧得大了,自有長孫皇後料理。

而且楊妃也有大把機會陳訴,她自己都沒說,王德當然不會主動去做這得罪人的差事。

“恪兒怒打趙德安,意在何為呢?”

李世民把玩着書案上的奏折,那是下臣上書,申請犒賞李恪的奏折。

王德沉吟片刻,而後輕聲道:“或許,蜀王殿下并不想将此事鬧大?只是教訓一下,将此事化解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接着補充道:“只是碰巧這趙德安不是個明事理的東西,他還跑到承乾那裏大告其狀。”

他一拍桌案:“這狗奴才,還有臉搬弄是非!”

他雖然罵的是趙德安,但話語裏已透露出對李承乾欺淩楊妃之事的不滿。

幽幽嘆了一口氣,李世民兩眼逐漸失神。

“看來……這承乾的确是受寵太久,欠缺敲打了……”

過了許久,李世民的眼神又淩厲起來,他再次重重嘆氣,這一次,這嘆氣聲裏,充滿了失望。

……

兩日後,李承乾正與那些個胡姬在殿中扭打嬉鬧,殿外傳來消息,李世民的诏令到了。

“殿下,怎麽诏書到了咱們這邊?”

李承乾身邊的心腹太監疑惑問道。

他的疑惑自然有道理,因為打人的是李恪,陛下若是下诏申斥,自然要針對李恪,不會把旨意下到李承乾這裏。

但李承乾卻哈哈一笑,面露得意。

“你小子,懂個屁?”

李承乾悠然道:“本王被打得這麽慘,父皇肯定是有罰有賞了!”

“父皇一定是下了兩道诏令,一道去了李恪那裏,肯定是怒罵一頓,而後将他趕出長安,讓他滾回封地。”

“至于另外一道嘛……”

李承乾一抖眉,又摸了一把身旁的胡姬,極為得瑟。

“另外一道,自然是要對殿下您大作獎賞,以資撫慰!”

那小太監也湊上來,恭維着補充道。

“哈哈哈!”

李承乾敲了太監腦門,微笑着點頭:“不錯,倒也機靈!”

他旋即将胡姬放開,一甩衣袖:“走,開中門迎旨!”

他領着太監宮女一道出了殿外,跪迎“撫恤”。

傳诏令的是總管王德,這是李世民的近侍。

那王德先是朝李承乾一躬身,态度和悅。

這讓李承乾更是得意,他已篤定這道诏令一定是對他大加褒揚,多作賞賜。

一揮手,身後跪作一片,李承乾這才懶洋洋跪倒在地,等候王德宣讀聖旨。

那王德輕咳一聲,這才慢悠悠展開聖旨。

“诏曰……”

皇帝的诏令前半段多是廢話,都是一些制式用語,李承乾聽也聽不懂,只好默默忍受。

好不容易忍到了關鍵的後半段,他這時豎起了耳朵,等着聽自己究竟能得什麽獎賞。

“茲有皇子李恪,德行淳檢,武功卓著,為諸皇子典範……”

先一聽“李恪”二字,後面又是一頓誇贊,李承乾就已經有些懵了。

他差點以為王德是拿錯了诏令,但後一想又覺得不對,怎麽這一直都是誇贊,沒有申斥呢?

按說,李世民要教訓李恪,前面先誇兩句也是正常,但後面一定會接上李恪品行不端,毆打兄長之類的批判語句才對。

但這诏令裏一直是在誇贊李恪,絲毫沒有要申斥的意思。

終于,誇了李恪一通,诏令中開始提及李承乾了。

“皇子李承乾,素有賢名,……”

照慣例,李承乾也得到了一堆誇贊,但這些誇贊多是廢話,沒有先前誇贊李恪那般,落到實處。

那王德念了一通,稍一頓挫,這時才又開口:“然……”

這個“然”字一出,李承乾便覺心中一涼。

他耳中一嗡,王德後頭說的什麽,再也聽不清了……

054 外調出京

通常,帝王下旨,都會先将人誇贊一通,但後半段才是關鍵。

倘若誇贊之後,接着大加封賞,那自然是好事一件。

可若着跟上一句“然而”、“但是”之類的轉折詞,那就麻煩大了。

所以,當李承乾聽見王德口中念道那個“然”字,便已知道,李世民這回是要找他的麻煩了。

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挨打的是他,被下旨申斥的還是他。

明明是李恪語出不遜,而後大打出手,可李世民卻反而找他的麻煩,李承乾心中大感委屈。

等王德念完旨意,李承乾愣在了那裏,他方才已完全沒有心情去聽後面的內容,尚不知道自己經受了什麽責罵。

“殿下,該接旨了……”

王德的聲音将李承乾喚醒,他趕忙口中念叨着謝恩,将诏令接了過來。

王德沒有停留,很快就離開了。

但身後的太監宮女們這時卻都哀怨連天,紛紛為李承乾打抱不平。

“涼州,那可太遠了。殿下,咱們怎麽辦?”

心腹太監湊上來道。

“涼州?”

李承乾心中一震,他這才将那诏令拿起來再看一遍,這一看,李承乾頓時從頭涼到腳心。

這诏令中寫的是,李恪領兵抵禦外敵,為諸皇子作了表率,而李承乾身為嫡子,當效仿李恪,為國分憂。

李世民一書诏令,随意封了個中山王的封號,将李承乾趕到了涼州去。

那涼州地處邊陲,西面就是大唐勁敵吐谷渾,北面又是敗逃北上的亂世餘孽梁師都,可謂兇險非常。

那吐谷渾可不好惹,西晉時便已立國,前隋時曾多次犯境中原,與前隋打得是有來有回。

而梁師都也是大有來頭,其在隋末便拉起大旗,反抗朝廷。

在大唐征服大大小小諸多隋末英豪之後,梁師都仍活躍在西北方向。他曾與大唐打過幾仗,不敵之後,毅然投降突厥,乃是大唐的心腹大患。

簡單來說,這涼州之地,是強敵環伺,危險非常。

這會兒被趕出長安,李承乾已是大為光火,而當他知道被分封的地方居然還是涼州這樣的邊陲重鎮,他更是又急又怕。

這萬一有個邊境戰事,難道要他親自領兵,與敵人周旋嗎?

他李承乾可沒這個膽子,也承擔不了兵敗之後的責難。

但總歸有一個好處,讓李承乾稍稍心安。

這涼州的南部,就是隴右地區,那裏是長孫無忌的老巢,也是關隴集團的根據地。

李承乾的支持者們,大多來自隴右。他到了涼州,至少可以從南方獲取強有力的支持。

……

李承乾被外派出京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長安的官場,一時間,衆說紛纭,好不熱鬧。

有人說,這是李世民對李承乾的貶黜,此舉說明李承乾已然失寵。

這李承乾身為大唐的準太子,本應留在長安,随時準備提拔升為太子。這時候被派到封地,十有八九是李世民對其不滿。

又有人說,這涼州之地,發生戰争的機率不小,李世民此舉意在讓李承乾積攢軍功,找機會鍍金。

這說法倒也合理,畢竟那裏是隴右地盤,有關隴集團幫襯着,很容易就能攢到軍功。

高士廉的府邸中,長孫順德與高士廉兩個老臣正在就此事商讨。

當收到這個消息後,兩人都是一驚,而後迅速湊到了一起。

“陛下此舉究竟是何意?”

長孫順德年歲不小,身形枯瘦,須發皆白,他此刻坐于堂下,撫須而嘆。

“聽說……殿下與那李恪曾發生沖突,事後陛下就下此诏令,多半是對殿下有所不滿……”

高士廉身着常服,感慨而道。

他如今方過五旬,較長孫順德要稍年輕一些。他雖已有老相,但在官場之上,他這個年紀并不算大。

但李世民登基,起用了大量年輕的官員,高士廉已有老臣之态。但好在他是長孫無忌與長孫皇後的舅父,在朝中仍是權大勢足,關隴集團之中,除了如日中天的長孫無忌,就數他位份最高。

“這事竟與那李恪有關聯?”

長孫順德一驚,旋即一瞪眼珠,恨恨罵道:“那李恪詭計多端,又與咱們結有仇怨。定是他從中作梗,引得陛下對殿下不滿,才下令派殿下出京!”

他此刻吹胡子瞪眼睛,在那張枯瘦臉頰的映襯下,更顯幾分猙獰。

“順德兄,莫要急躁!”

高士廉勸慰道:“至少,陛下此舉也算給了殿下一個機會。”

“那李恪不是號稱勇武無雙麽?他能做到的,咱們殿下同樣能做到!”

“只要殿下在涼州能立幾個戰功,到時候,咱們在朝中努把力,使勁吹噓一番,一定能将那李恪的風頭壓過。”

“哼!”高士廉冷厲一笑,“那李恪什麽出身?他在朝中的根基,能有咱們殿下厚嗎?”

“你可別小瞧了李恪,現如今,房玄齡、杜如晦等人可都力挺他呢!”

長孫順德又道。

高士廉看了一眼長孫順德,搖了搖頭,一臉的淡然。

“你莫忘記了,前幾天在朝堂上,那些個蜀王黨的官員可都沒有支持李恪。他們不過是利益驅駛罷了,一旦風頭不對,絕不會站在李恪身後支持他!”

高士廉的話讓長孫順德的臉色好看許多。

的确,房、杜等人也并非死心塌地地支持李恪,遠沒有他們關隴集團與李承乾那般有血緣牽扯,穩固牢靠。

“行了,你就不要再操心了!”高士廉又道,“此事我已飛鴿傳書,告知了齊國公,他若有何打算,一定會知會我等。”

“至于那李恪……”

“他确實是智計卓群,武功不凡,這一次算是他贏了一手。不過咱們還有機會,只要殿下在涼州安然鍍金,以後一定能找機會将那李恪按下去!”

關隴集團這時正在辛苦盤算籌謀後事,而房、杜等蜀王黨官員卻是心中大喜。

這李承乾外調,對關隴集團是一個重大的打擊,雖然李承乾仍有機會借此鍍金,但這畢竟是後事了。在此之前,他們已占得先機。

055只可惜

房相府邸中,兩位貞觀重臣相對而坐,品茶論道。

“想不到這蜀王殿下不光是武功卓絕,比起智謀算度,他也是遠超常人啊!”

房玄齡嗟嘆不已。

杜如晦抿了口茶,悠然一笑:“你房相看重的人,自然是能力不凡!這蜀王殿下可謂是少年英豪,他這些日子所幹的事兒,哪一樁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房玄齡點了點頭,這李恪一到蜀地,便鬧出鄉民之亂,殺得蜀地士紳雞飛狗跳,而後又殺得長孫無忌至今還多在外地,不敢回京。前兩天,長安被圍,又是他從天而降,怒殺颉利,大敗突厥。

這樁樁件件,可都是驚世駭俗之舉!

說他是衆皇子中,最為傑出明慧的一個,一點都不為過。

往大點說,便是将其他皇子綁在一塊兒,都不一定能抵得過他。

“只可惜……”

房玄齡幽嘆一聲,未曾将話說完。

但杜如晦已接了上去:“只可惜,他的母妃是楊妃……”

楊妃乃是前朝血脈,這李恪雙重皇家血脈,本應是人中龍鳳,貴上加貴。

但這份血脈也為他争嫡之事帶來麻煩。

這大唐可是反了前隋才得的天下,朝中諸臣,皆是前隋的敵人。

所以,他若想争取嫡位,勢必會有人反對。他們擔心李恪重提前事,借機為母親那一脈報仇雪恨。

這種擔憂本是無稽之談,李恪是李世民的兒子,自然是唐人,當然不可能回溯前朝之事。

但架不住有人多心,于是對李恪奪嫡多有想法。

這首當其沖的,便是長孫無忌所引領的關隴集團。

當然,這同時也是房、杜等人支持李恪的原因。他們想借助李恪,扳倒關隴集團,為自己謀求更多政治資本。

杜如晦将茶盞放下,頓了片刻,而後道:“咱們……是不是要找蜀王殿下談一談了?”

他目帶精光,顯然心有所想。

房玄齡哪能不知道杜如晦在想什麽?

他早就想找李恪商讨一下士紳之事了,他們可不想李恪将亂民之事鬧到全國,至少,他們不想李恪借亂民将他們自己家族給攪得天昏地暗。

但房玄齡為人謹慎,這種話他是不會率先提出來的。

抹了把胡須,房玄齡似是無所謂道:“既然杜相有此念頭,房某就陪杜相跑一趟,去會一會蜀王!”

杜如晦白了房玄齡一眼,嘴裏嘟囔着:“你這老匹夫,矜持個甚麽勁兒!”

他又一拍桌案,故作怒意:“要不,我一人去找蜀王,你就在府裏安心品茶好了!”

房玄齡這時忙拉住杜如晦:“杜兄莫要惱怒,某與你一道……一道前去便是……”

兩人又再度坐下,相視一笑,互相埋怨對方是“人精”、“老匹夫”。

……

隴右,長孫府邸。

這裏是長孫家的老宅,也是長孫家發家起源的根據地。

自從上一次被李恪設計坑害,大敗于亂民之後,長孫無忌就一直躲在這裏,休整調理,同時暗中遙控大局,指揮着長安的關隴集團對付李恪。

但顯然,他這一次又失敗了。

大堂之中,長孫無忌一拍桌案,面色陰鸷。

“李恪小兒,又讓你贏了一手!”

“剛将你升任太子的希望打落,沒想到你又設計将承乾趕出了長安!”

他胸口起伏,重重地出了幾口氣,方才安定下來。

将那桌上的書信揉作一團,随手扔在地上,長孫無忌旋即拿起一旁的地圖。

他的手自隴右之地向北移去,最終定格在了一處邊陲城鎮。

“涼州!”

随即,長孫無忌又再度北移、西移,将手指定在了吐谷渾與梁師都所在的地點。

冷哼一聲,長孫無忌自言自語道:“好一個少年英才,不愧是雙重皇族血脈加身的人中龍鳳,文才武略,皆是世間一等!”

“不過……我關隴集團可不是好惹的!”

長孫無忌這時已從先前的盛怒之中平息下來,李承乾被趕到涼州,雖是一次重大受挫,但顯然李世民并未對他失去信心。

涼州離隴右有多近,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李承乾與隴右之間的關聯,李世民也十分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選擇将李承乾送到涼州,這其實也是希望李承乾在關隴集團的護佑下,做出一番事跡來。

長孫無忌有信心,他能助李承乾在涼州成功翻身,甚至更上一層樓。

李承乾出京的日子很快到來,皇子出京,循例君臣都要相送。

這一日,李世民領着長安諸官前往長安西大門——金光門處,送別李承乾。

這金光門命名很有講究,在五行四象之中,西指的是白虎,又與“金”相對應,這二者 ,皆是殺伐金戈之相。所以一般朝堂上與打仗有關的部門,多在西邊。這西門取名金光,意指鐵馬金戈,征戰四方之意。

李承乾這一趟向西而行,與這征戰沙場,也有抹不開的關聯。

那李承乾心中五味雜陳,他心知肚明,這一趟出京,全都拜李恪所致。

若沒有李恪,他如今還在長安好好地當他的準太子,安樂享福不知有多舒坦。

他從心底瞧不起李恪,所以被李恪打倒,對他來說是一個恥辱。

這份恥辱在李承乾心裏一通轉化,變成了對李恪的憎憤,也變為了對自己的叮囑。

他憎惡李恪,所以當然想找機會扳回一城,而後将李恪重重地踩在腳下。

抱着這份期許,他又開始展望之後的人生。涼州并非一個享樂的好地方,但卻是鍍金的修道場。

那裏永遠都不缺戰事,也不缺讓他李承乾重新出現在父皇耳中的機遇。

只要他在涼州做出一番功績來,他有自信,憑母後的威望,憑長孫家族的實力,憑關隴集團的勢力,他一定能重回長安來。

而隴右的勢力,已足夠能保證,他的涼州之行,不會形單影只。他的身後,有大量的追随者,有大量的支持者。

他相信,自己回到長安,重獲李世民信任的時間不會太遙遠。

到那時,他要将李恪重重地踩在腳下。

捏了捏拳,他重重地将牙齒咬緊。

“李恪,你給本王等着,本王一定要将你徹底打敗,拿回本該屬于本王的東西!”

056 蜀王黨相會

此刻的金光門旁,站滿了大大小小的長安官員,上到房、杜二相,下到長安州府長官,乃至二縣縣治,都已聚在這裏。

大家心中都已清楚,李承乾這一次離開,全都拜李恪所賜。

這裏面,有人高興,也有人憂慮,更有人憤恨。

大家心情各異,但有一點,所有人都必須承認。

這李恪,的确是世間少有的人傑!

高士廉的神情還是如往常一般鎮定,但他的心中已波瀾起伏。

本來,李承乾出京之事他早已知曉,本不該如此心緒不寧。

但真到了離京的這一天,他還是不免又惦記起李恪來。

他已是經歷大唐開國、二李奪嫡、玄武門之變等諸多大事的老臣,見識過諸多世間少有的人傑枭雄。

但每當回想起李恪那張臉,他都暗暗在心中驚恐,這李恪,比之他見過的這些亂世豪傑,可都要厲害!

若論勇武,他力闖突厥大帳,陣斬颉利,這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事跡。便是開國那一群武将,個個武力超群,但也無人做到萬軍叢中取敵将首級的。

可李恪就能做到!

若論謀略,他巧施妙計,将蜀地亂民收服,還順勢打壓士紳,将長孫無忌都打得敗退而逃。

同時,在突厥來襲時,他神算鬼測,居然在數日前就算到長安會有危難,又領兵前來,大敗敵軍。

這樁樁詭谲的事情,都足以說明,他有着遠超常人的算度!

再論心機,此人覆掌之間,便将那李承乾玩弄得大敗而歸,最終被趕去了邊陲之地。

那李承乾被打得跟豬頭一樣,最終反而被李世民所厭惡。

這足能說明,李恪此人,心機之深沉,手段之高超。

高士廉不禁在想,便是當今聖上,怕也沒有這李恪如此,集威猛聰敏機辨于一身。

“這個人,實在是可怕!”

長嘆一口氣,高士廉輕輕轉身,走回了金光門去。

在高士廉身後,房、杜二相正湊在一起。

他們二人也在感嘆,李恪實再是讓人覺得後怕。

他們本是李恪的同黨,按說李恪越強大,他們理應越高興。

可是,房玄齡此刻已覺得,李恪或許是他們把握不住的一個人。

倘若他日他登大寶,房、杜等人定是壓服不住他。

但凡事都有兩面,倘若李恪不強,他們又何必指望他對付關隴家族呢?

“幸虧此人目前與咱們還屬同一陣營!”

杜如晦喟然一嘆,面露唏噓。

“咱們與蜀王殿下的會面,應該盡快提上日程了!”

房玄齡這時在旁催促道,他已不想再這樣懸着一顆心了。

李恪的實力毋庸置疑,他不想再在士紳之事上耽擱下去了。

他相信李恪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的家族,他不願看見那一天。

所以,盡快見到李恪,商讨出一個兩不相害的合作手段,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

當李恪喬裝打扮,來到城東一處別院的時候,杜如晦、房玄齡、魏征、戴胄、秦瓊、李績等人都已在院中等候。

“見過蜀王殿下!”

衆人這時湊上來,輕聲拜谒道。

畢竟是私密聚會,大家不能全禮,只是小聲知會。

李恪點了點頭,看了看在場的諸多官員。

這裏有不少朝堂重臣,也有幾名軍中大佬,可以說整個大唐小半的權貴都到了這裏。

“殿下,這裏是我的私人別院,不會有人前來,您盡可放心!”

杜如晦這時已伸手虛引,将李恪引至正堂。

到得堂中,李恪也不客氣,直接坐上了主座。

他畢竟是蜀王黨一派的核心人物,要聯合衆人,一致對付關隴集團,所以擺正姿态很重要。

“諸位也請落座吧!”

他随手一擺,示意衆人坐下。

大家先是客氣一番,李恪再請,衆人也都坐了下來。

大唐風氣開放,便是君臣之間也沒有那麽多繁文缛節,所以衆人相聚,不會太過拘禮。

“這個……今日……請蜀王過來,自然是想互相認識一番,蜀王之能,衆人皆是敬仰,所以我等皆有追随蜀王之意……”

杜如晦搶先開場,大肆吹捧一番。

這吹捧的內容自然都是李恪如何英武不凡,如何智計超然,大家如何心向往之之類的。

李恪聽他說完,淡淡一笑:“杜相客氣了,你說追随于我,不知道這追随是怎麽個追随法?”

杜如晦讪讪一笑:“自然是諸事以蜀王為尊,急蜀王之所急,想蜀王之所想!”

“哦?”

李恪端起茶盞,但又很快放下,那茶盞裏盡是些生姜蔥蒜,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皺眉。

衆人不明所以,還道蜀王對杜如晦的話大有不滿。

李恪這時開口道:“那杜相可否告知,本王如今最急的是什麽,最想的又是何事呢?”

衆人都是一愣,這小子揣着明白裝糊塗,誰不知道你現在和關隴集團勢同水火,最想的當然是對付長孫無忌那群人了。

“自然是為百姓做主,鏟除那些個把持朝堂卻不作為的人……”

杜如晦說得很隐晦。

但一旁的程咬金馬上補充道:“就是長孫無忌那老小子!”

這程咬金是秦瓊的把兄弟,他是被秦瓊拉進來蜀王隊伍的,為人最是心直口快,見杜如晦說得不明不白,趕緊補充。

秦瓊差點沒将程大愣子的嘴巴捂住,但他很快搖頭輕嘆,直白點說倒也沒什麽不好。

果然,李恪這時哈哈一笑,對程咬金道:“本王倒是很喜歡程大将軍這性子,直率灑脫!”

“不錯,我确與關隴集團不和!”

李恪淡淡道,但他旋即目光一凜:“只是……在場的諸位不也是如此麽?你們聯合在此,不就是想要将我推在前頭,以我為攻城錘,去攻擊那關隴集團嗎?”

場中衆人皆是一愣,旋即暗暗心驚。

這蜀王殿下年紀不大,竟心如明鏡一般,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徹。

他們支持李恪,當然都是為自己的利益着想,長孫無忌把持朝堂,對他們都不是好事,衆人的權勢地位都受到擠壓,所以大家都希望李恪能頂在前面,與長孫無忌的關隴集團鬥争。

說白了,大家這的确是在利用李恪。

057 大放厥詞

當李恪将大家的心事都揭穿的時候,秦瓊這時才暗暗慶幸剛才沒有阻攔程咬金。

他沒想到李恪早将衆人的心思看穿,這時才覺得程咬金這看似莽撞的行為,其實倒顯得真誠坦白得多。

與李恪這樣的人打交道,若是心壞鬼胎,虛與委蛇,倒真有可能被他厭棄。

現如今,大家綁在一條船上,坦白一些,倒不算壞事。

衆人這時相視一眼,都赧然一笑,皆拱手贊李恪果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

“嗯!其實說白了也沒什麽不好,大家本就是相互利用。但只要我們站在同一陣線,有着相同的利益,倒也能一直合作下去。”

李恪這時道。

他又繼續發問:“若是……關隴集團覆滅之後呢?”

“覆滅之後?”

房玄齡當先一愣,他本是謀略最為高深之人,但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那麽遠的事情。

其他人這時也愣住了,他們在謀略上略遜房玄齡一籌,房玄齡都沒算計到的事,他們自然也沒有想過。

“難道……蜀王有把握一定能扳倒關隴集團?”

房玄齡問道。

李恪自信一笑,默然不語。

他雖未回答,但那淡定的神情,自信的笑容,已告訴衆人答案了。

房玄齡很想暗罵這李恪太過自負,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恪已帶來了太多奇跡,他若說有自信能扳倒關隴家族,自然已有韬略。

他很快将思緒拉回到李恪的問題上,扳倒關隴家族之後,那時候他李恪應該就準備當太子了吧……

他的意思是想問,衆人支持不支持他奪嫡嗎?

李恪登上太子之位,衆人其實是很願意的。

但前些日子,高士廉曾當中引出一個話題,讓衆人心中不安,所以才暫緩了支持李恪當太子的進程。

那就是,李恪會不會将打壓士紳那一套,使在他們這些蜀王黨成員身上。

一想到這裏,房玄齡終是有些忍不住。

“敢問殿下,那蜀地亂民之事,殿下打算如何收場?”

想了片刻,房玄齡終是将這問題提了出來。

李恪淡淡一笑,看向房玄齡。

“你是想問,我會如何對付士紳集團,是嗎?”

“是不是想知道,我會不會将大唐所有士紳都盡數打倒?”

衆人這時都有些赧然,但這的确是他們最為關心的話題,便都将頭低了下去,以作默認。

“我當然不會讓亂民掃平天下所有士紳,這一點大家都請放心!”

李恪終于發話,這話一出,衆是皆是心中一松。

只要李恪不想着打壓所有士紳,他們的利益就不會受損。

畢竟是自己人,李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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