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心煩意亂不如及時行樂

“小鳳!小鳳!”

沈玉桐正趴在床上讓阿福上藥,便聽龍嘉林叫魂一樣的聲音傳來。他想翻身,卻因為牽動背上的傷,疼得倒吸了口冷氣。

活了二十多年,父母兄長從沒動他一根手指頭,哪怕在四川那次,也沒吃到皮肉苦,哪知這回竟然被個警察一槍托差點砸成半身不遂。

當時還不覺得什麽,回到家才發覺左肩腫起老高一塊,吓壞了一屋子人,勒令他傷好之前老老實實在家休養,不僅奉賢不許去,也不許他晚上再去找朋友喝酒。

他只能老老實實躺在家裏,沒辦法見孟連生了。

不過自己這樣子去見人,只會叫他擔心,确實不适合見面。

龍嘉林應該是打電話給家裏,聽到了消息,所以急吼吼跑過來看他。

龍少爺沒有敲門的習慣,推開房門就往裏面沖,沖到床邊,恰好瞥到沈玉桐肩上紅腫的傷處,急道:“小鳳,你怎麽樣?”

“我沒事,皮外傷而已。”

“什麽沒事?再重點骨頭都該碎了。”阿福埋怨,他是故意說給龍嘉林聽,因為警察是龍家的人,龍家的人打傷了自家二公子,這筆賬當然得算在龍家頭上。

何況前天南市罷工,警察開槍打死了六個人,傷者不計其數,還抓走了好幾個。阿福在沈家沒吃過苦,也沒參加游行,但也覺得自己是工人一份子,聽到這消息,将龍家父子罵了不知幾百遍。

此刻龍嘉林上門,雖然面上不敢說什麽,陰陽怪氣也得埋怨兩句。

不過,龍嘉林并沒聽出來他的陰陽怪氣,一心只在沈玉桐的傷上,他一屁股坐在床邊,揮手将擦完藥的阿福趕走。

等屋子裏只剩兩人後,他龇牙咧嘴惡狠狠道:“你放心,我肯定把對你動手的人找出來,讓他給你磕頭謝罪。”

沈玉桐無奈苦笑,他受這傷怪不上對他動手的人,因為那些警察說白了也只是聽命行事的提線木偶,要真怪還真只能怪龍嘉林他爹。

那些開槍的警察,其實也并不比死在槍下的工人更金貴,也許換個場景,死的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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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搖搖頭道:“別人也不知我是誰,還以為我是罷工工人呢。對了,事鬧這麽大,你們怎麽處理?”

警察對工人開槍,打死了六人,這事引起了全上海的公憤。加上上海灘各方勢力本就複雜,各路人馬都立馬拿這事做文章  ,幾所大學也在發傳單游行。對剛入滬的浙派和發令的龍震飛,只怕是要面臨很大的危機。

龍嘉林有些煩躁:“我爸爸已經登報道歉,說這是手下擅作主張,開除了好幾個人。被抓的工人也都放了。”

沈玉桐聞言點點頭。

龍嘉林又憤憤道:“這次罷工,就是南市工人俱樂部那幾個頭頭煽動的,他們哪裏是為了工人利益,根本就是利用工人跟老板們作對,故意勒索,這回竟然想在我們頭上撒野。如今已經被打死一個,還有兩個逃得不知蹤影。我爸爸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沈玉桐不知他這番歪道理是誰講給他聽的,不過不同立場有不同認知也正常,他把工人代表當成街匪路霸倒也不奇怪。

思忖片刻,他試探問:“龍叔不是都為開槍道歉了嗎?你們現在抓人,只怕會引起民憤吧?”

龍嘉林頗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跟你說小鳳,在上海灘做事,不是什麽時候都要用警署身份的。這種事當然交給別人辦就好。”

沈玉桐卻是皺起了眉頭,警署辦事代表的是官方,自上而下都看得到,還能有個監督,若是暗中行事,那會更麻煩。

只見龍嘉林往他跟前一湊,神神秘秘道:“小鳳,你知道我爸爸如今将這些不方面自己露面的事,都交給誰辦嗎?”

沈玉桐望着他得意的神色,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沒有回答,只眯起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龍嘉林顯然也沒打算要他真猜,頓了下,便又繼續道:“小孟。”

雖然已有預料,沈玉桐還是驀地一怔。

龍嘉林見他這錯愕的模樣,得意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就曉得小孟不會告訴你。我爸也交代我不要跟人說,不過我想着你也不是別人,而且小孟是我們朋友,所以我就悄悄告訴你。”

沈玉桐望着他笑盈盈的臉,壓下心頭的震驚,蹙眉問:“他都為龍叔做了什麽?”

龍嘉林不甚在意地攤攤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都是我爸爸不方便出面的事,就曉得這次工人俱樂部的名單,是他查出來的,我爸爸現在很信任他。”說着他又笑嘻嘻道,“以前我都沒看出小孟這麽有本事,記得第一回見他,還是在沈伯伯生日宴上吧?他幫忙抓了毒蛇,那時他就是柏清河的小跟班,話都不說的,土包子一樣。這才多久啊,都成我爸爸座上賓了。”

沈玉桐不動聲色聽着,待他說完這一通,故作不經意地問:“我聽說王存志王老板是江蘇胡司令的人,他被人暗殺,不會是小孟替你爸爸做的吧?”

“我爸爸沒跟我說過,”龍嘉林歪頭道,“不過江蘇那邊還沒放棄上海,王存志又跟胡司令關系緊密,我爸爸先前想拉攏他,但對方一直打太極,弄得我爸爸很不高興。你要這樣說,也不是沒可能。”

說着,他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抓住沈玉桐的手:“小鳳,我知道我爸爸來了上海,做的很多事情,你們看不慣,但我爸爸的身份和立場,他不能不這麽做。你放心,不管我們做什麽,我一定會護着你,護着沈家。”

沈玉桐勉強一笑,浙江奪下上海後,還真是弄得人心惶惶,光是提稅這一項,就讓才剛剛發展起來的華界工商業苦不堪言,沈家尚能承受,但誰知道往後會怎樣。

然而父是父子是子,龍震飛做了什麽,也不能怪在龍嘉林頭上。只是對方這這口口聲聲的護着,毫無意義,整個華界商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工商業遭受浩劫,沈家也逃不過。

“小龍,”他嘆了口氣,“你這份心我替我父兄謝謝你,只是現在說這些沒用,你自己好好跟着父親做事,早日掌權才是正事。”

這話當然也只是說說而已,他早已看出來,龍嘉林跟龍震飛沒什麽區別,無非是更天真而已,若他有朝一日坐上高位,只怕比他爹更專制殘暴。

龍嘉林點頭,拍拍胸口道:“我明白的,我最近都有好好做事,今晚還要去閘北,也是聽到你受傷才抽出空趕來看看。那你好好養傷,我走了,有空再來找你。”

“嗯,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龍嘉林屁颠屁颠地走了,分明還處在父親得勢的喜悅中,對上海受到的影響,渾然不覺。

當然,這并不奇怪,若是上位者能體會人間疾苦,那這世上早沒有戰亂紛争。

他看了眼時間,已過八點,想了想起身下床,剛換上衣服,便有人敲門。

“進來!”

沈玉桉頂着一張嚴肅的臉進屋,蹙眉問:“你要出去?”

“嗯,去找朋友說點事。”沈玉桐擡頭,問,“大哥,有事嗎?”

沈玉桉道:“沒什麽,就是小龍……”他微微一頓,“龍家來了上海後,做了些什麽,你也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他來家裏,我們沒法關門拒客,但你跟他必須得保持距離了。”

沈玉桐愣了下,又點頭:“我知道的。我和小龍原本就已經不是一路人,話都說不到一塊,要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早沒有來往。”他微微一頓,又說,“但是小龍本性不壞,大哥你也不用把他當成要妖魔鬼怪。”

沈玉桉嗤了聲:“他什麽德性我還不清楚?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要是他不學他爹作惡,我們沈家養着他也沒事。”

沈玉桐失笑。

沈玉桉稍稍正色,想到什麽似的又說:“比起小龍,你那個朋友小孟,你自己多留心點。我收到消息,他最近跟龍震飛走得很近。這個人……”他沉吟片刻,“看起來是個老實孩子,但只怕沒那麽簡單,雖然他對我們有恩……”

沈玉桐心頭忽然生出一點煩躁,打斷他:“大哥,小孟的事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就好。現在上海灘局勢複雜,我們沈家能明哲保身就是萬幸。””沈玉桉嘆了口氣,忽然又正色道,“不是,你傷還沒好,這麽晚出去作何?現在外面不安生,你不許出去!。”

沈玉桐笑說:“皮外傷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麽事?”

說着,他已經往外走。

沈玉桉在後頭叫道:“讓程達跟着你。”

沈玉桐擺擺手,飛速下樓。

他沒用家裏的汽車,自己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直接叫人拉去富民路。

上海灘的夜生活很熱鬧,一路燈火通明。

弄堂裏這會兒也正熱鬧着,有人在拉胡琴唱戲,有人在聽留聲機,還有麻将和孩子的啼哭,都是人間煙火。

孟連生亮着燈的小樓,安安靜靜地伫立在這片煙火之中。

沈玉桐正要往前走,那小樓的燈忽然滅了,咯吱一聲,孟連生的身影從大門裏出來。

他走到門口的汽車旁,拿了鑰匙要開車門,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将鑰匙抽出來,轉身往弄堂外走去。

沈玉桐在他轉身前,已經隐沒在路邊一輛汽車後,待他越過這輛汽車,才又慢慢挪出來,悄無聲息跟上。

弄堂外對面的街道,停着一排黃包車,孟連生穿過街道,坐上其中一輛,朝夜色霓虹中駛去。

“公子,去哪裏?”沈玉桐随後也叫了一輛車,人力車夫客客氣氣将毛巾往脖頸一搭,客客氣氣問。

沈玉桐道:“跟上前面那輛,別太近了。”

車夫了然地诶了一聲,拉起車子,朝快要消失的前車追去。

兩輛車一直隔了幾十米的距離,在十裏洋場的繁華夜景裏,看不出任何不同尋常,坐在前方的孟連生,自然也不會後腦勺長眼睛,留意到遠遠跟着自己的沈玉桐。

車子轉過兩個街道,燈火輝煌的大世界映入眼簾。

孟連生的車子在大世界門口停下。

沈玉桐見狀,讓叫車夫将車停在街對面。

這會兒大世界正是熱鬧時,門口人來人往,多是晚上來消遣的摩登男女。孟連生站在大世界門外,昂頭望着五光十色的燈牌,仿佛是很感興趣的模樣。

沈玉桐隔街遙遙望着他,想起之前兩人聊天,說過有時間要一起來大世界看文明戲和雜耍,只是過了這麽久,竟然一次沒實現。

他微微眯起眼睛,只見孟連生站了一會兒,有小貨郎來兜售香煙零食,他随意拿了兩樣,遞給小孩錢,擺擺手示意不用找零。

須臾,又有一個小乞兒舉着破盆兒湊到他跟前,他也掏出兩枚銅元放進去。

小乞兒多是群體出動,見同伴順利讨到錢,便認定這人是個冤大頭,一窩蜂舉着盆兒圍上來。

孟連生既沒躲開也沒嫌惡,而是掏出一把銅元,每個盆裏都放上一枚,最後還将剛剛買的零食,分給了這些孩子。

收獲滿滿的小乞兒們,排隊朝他鞠躬感謝,笑笑鬧鬧走了。

怎麽看怎麽都還是沈玉桐認識的那個孟連生。

孟連生始終沒有進去,等小乞兒散去,又在原地望着燈牌站了會兒,才慢慢轉身離開。

他這回沒再叫黃包車,而是沿街步行。

沈玉桐隔着一段距離跟上他,走了片刻,發覺他是要去附近的立新碼頭。

這會兒的貨運碼頭還很繁忙,到處都是扛着包袱碼頭工人。每路過一個人,孟連生都會主動打招呼,他幾乎記得每一個工人的名字。

一路走進一間倉庫。

“小孟,你來了!”杜贊領着兩個人迎上來,又往身後一個被綁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指了指,“人抓到了。”

孟連生點點頭,沉默不言地走過去。

地上那人見狀,連滾帶爬往他腳邊湊:“孟老板,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饒我這一回,下半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

孟連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道:“你很缺錢?”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家裏老母生了重病,每個月得幾塊大洋藥錢續命,還有四個孩子要養活,老婆身子也不好,我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怎麽可能去偷煙土。”

孟連生若有所思點點頭,擡頭問杜贊:“他說的是真的嗎?”

杜贊:“……差不多吧,”

孟連生:“回頭給他家裏送兩百大洋。”

地上的男人仿佛是看到救星一樣睜大眼睛,他在立新碼頭幹了幾年活,大家都對小孟贊不絕口,看來自己是逃過一劫了。

杜贊皺眉道,“小孟,這家夥偷了幾公斤煙土,要是我們就這樣算了,豈不是壞了規矩,其他人有樣學樣,我們倉庫還不得被蛀空?”

孟連生擡頭:“誰說算了?”

剛松一口氣的男人,聞言大驚,趴在地上哭喊着求饒:“孟老板饒命!”

孟連生退開一步,淡聲道:“放心吧,幾斤煙土要不了你的命。”又對杜贊吩咐,“卸了他的手。”

杜贊點頭,朝身後小弟揮揮手。

此時倉庫半掩的門外,沈玉桐正隐沒在夜色中,默默看着裏面發生的一切。

因為周圍空無一人,安靜得只剩夜風蟲鳴,男人被砍斷手時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幾乎是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他閉眼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鎮靜片刻,又才緩緩将眼睛睜開。

先是看到地上抽搐着的男人,和一灘漸漸淌開的鮮血。繼而又将目光移上去,落在燈光下孟連生的臉上。

對方正微微低頭看着地上的男人,面容既不暴戾也不殘忍,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仿佛看得并不是一個被他下令砍斷手的人。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才叫沈玉桐五味雜陳。

“誰!誰在哪裏?”

他不願再看,正要轉身離開,忽然有人在他身後大叫一聲,還未反應過來,雙手已經被人鉗住,因為左肩有傷,被人這樣大力一攥,疼得他輕呼出聲。

裏面的人聽到動靜,咚咚跑出來。

“二……二公子!”杜贊見到門口的人,大驚失色,反應過來,趕緊揮揮手斥道,“幹嗎呢?快松手!沒見是沈二公子。”

攥住沈玉桐的小喽啰哪裏知道什麽沈二公子,但見杜贊這樣語氣,立馬松開了手。沈玉桐皺眉揉了揉左肩,一擡頭,孟連生也已經出來。

“二公子,你怎麽來了?”相較于杜贊的驚訝,他倒還算平靜。

沈玉桐收回肩上的手,無奈地笑了笑:“路過這邊,想着你可能在碼頭,就過來看看。”說着,又試探般道,“有沒有打擾你們做事?”

“沒有沒有,這裏有點亂,我帶二公子去辦公室喝口茶壓壓驚。”孟連生說完,吩咐杜贊處理,自己拉着沈玉桐離開。

兩人走到辦公室,孟連生将電燈打開,讓沈玉桐在沙發坐下,拿出一只大瓷缸給他倒了一杯涼茶。

這只杯子沈玉桐之前用過,不算陌生。他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大概是茶水清涼,兩口下肚,原本雜亂的情緒,倒真鎮靜了不少。

孟連生在他面前蹲下,昂頭用他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望着他。

“是不是吓到二公子了?”他低聲問。

要說吓倒不至于,畢竟前天才看到警察當街對工人開槍,況且先前在奉賢,孟連生還親**殺了兩個入室歹徒。

只是他隐約意識到,好像有些東西跟自己以為的不一樣。

“小孟,我不知道你們立新有什麽規矩,但現在是民國了,偷了東西該交給警察,而不是随便動用私刑。”

孟連生輕笑了笑:“二公子有所不知,這些規矩都是柏先生當初立下的,下面的人與其說是聽從于我,不如說是聽從規矩,我要是帶頭壞了規矩,立新就該亂了。我是想帶立新改革,變成跟你們沈氏一樣的民族企業,但得一步一步來,現在确實還沒這個條件。”

沈玉桐嘆了口氣:“但有些事真做不得,你明白嗎小孟。”

孟連生在他身旁坐下,身子貼着他道:“我明白的二公子,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心中有數。”

“你真的有數嗎?”沈玉桐看着他皺眉問,“聽說你現在在為龍震飛辦事?”

孟連生微微一愣,繼而又坦誠道:“他是警察署長,吩咐我辦事,我沒辦法拒絕。”

“所以你把工人俱樂部的名單交給龍震飛,還要幫他去抓那兩個工人領袖?”

孟連生道:“如果不抓到那兩人,這場風波就平息不了,工人繼續罷工游行,南市許多工廠都得受影響。”

明明就是一番歪理,但沈玉桐竟然覺得也不算沒道理。

孟連生繼續道:“二公子,我也反感龍震飛的做法,但現在時局這麽不穩,我得保證立新不倒在我手中,我不能成為第二個李永年,讓柏先生的心血倒在我手裏。”

不得不說他平時話不多,但講起道理來,又無法讓人反駁。

因為背景不同立場不同,沈玉桐确實不能站在沈家二少的身份,去告訴他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他可以養他,給他錢離開立新做自己的事業,但他是個獨立的人,或許也有着自己的理想抱負。

一時間,他心緒煩亂,蹙眉憂心忡忡道:“小孟,你這樣讓我很擔心。”

“我知道二公子是為我好,”孟連生确實展眉一笑,伸手親昵的攬住沈玉桐肩膀,“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左肩的傷處被碰到,沈玉桐疼得死了一口冷氣。

孟連生吓了一跳,趕緊收回手:“怎麽了?”

沈玉桐輕輕摸了摸肩膀:“受了點傷。”

孟連生忙拉開衣領,湊上去看了眼,見到那一大片青紫,驚道:“這麽嚴重,怎麽傷的?”

沈玉桐擺擺手,不甚在意:“前天路過工人游行,警察鎮壓的時候,把我給誤傷了。”

孟連生聞言,蹙起眉頭:“你怎麽沒跟我說?”說罷急忙忙起身,“我去給你弄點藥來。”

沈玉桐見他這樣擔心自己,心中不免一軟,也暫時忘了自己此行目的,失笑道:“已經上過藥了,皮外傷,你別緊張。”

孟連生複又坐回遠處,望着他鄭重其事道:“現在外面亂得很,你最近別一個人出門。要去我那裏的話,先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沈玉桐笑:“你去接我?被我大哥他們看到怎麽辦?”

孟連生道:“我把車停在拐彎處,或者我安排人力車夫在你家門外。”

沈玉桐好笑地搖搖頭:“最近我也忙得很,恐怕不能經常去找你。”

孟連生小聲嘟囔:“你從前也沒經常來找我。”

沈玉桐想着,自己這個愛人做得是不大合格,永遠都是孟連生等着自己去“臨幸”。

又想,自認很愛孟連生,但如果小孟不再是初識的小孟,變得與上海灘那些心狠手辣的大亨一樣,他還會像這樣愛他嗎?

他沒有答案。

甚至也不願太多想,怕想多了,就不得不想出一個答案。

他深呼吸了口氣,朝對方笑了笑,吻了上的唇,低喃道:“我待會兒還要回家。”

心煩意亂不如及時行樂。

作者有話要說:

二公子:心慌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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