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

陸家的孩子都是早早的離了家的，陸老将軍和老夫人也沒有太多的閑心改造屋子，因此京師将軍府二十年如一日，還是老樣子，兩人說起來又是無限的感慨，陸成已經來了冀州十年了，自從陸宜春來到冀州，陸成就跟着來了，一主一仆也是好多年沒見了，陸珂看着陸成的白發，“陸成也有白發了”

陸成笑着回道，“可不有白發了，陸成如今也五十多了，老了，不比從前了”

陸珂哈哈笑道，“都是，我也是，不比以往了”

陸珂在十年前的一場戰役裏受了傷，傷了腿，雖然平時看不出來，可是到了戰場上還是有影響，陸珂順勢退了下來，把陸宜春推到了明面上，自己隐退後方，做着陸宜春最□□的後盾。

陸夫人和溫端禾說話也很愉快，短短幾句話陸夫人大概就能知道溫端禾是什麽樣的人，以後的日子大家還要朝夕相處，能合得來最好，溫端禾帶着一行人進了院子，“母親看看可好？我怕下人弄的不随心意，就把院子交給成叔了，娘親若是覺得哪裏不好，咱們再改”

溫端禾虛扶這陸夫人，陸夫人拍着手，“很好了，和京裏也就不差什麽，再說咱們也都不是多講究的，能在你們身邊我也就高興”

溫端禾溫柔一笑，“也是母親體恤咱們，母親你們一路舟車勞頓的，先休息吧，等會估計宜春和承夏得了信也就回來了，咱們全家吃個團圓飯”

“好好，等着晚上吃個團圓飯，這個好”

“那父親母親休息，我們就下去了”

“好，端禾慢着些”

……

陸老将軍和夫人洗漱之後又睡了一覺，在醒來也過了一個時辰，陸夫人換了新衣裳，陸老将軍簡單的買屋子裏動了動手腳，“這人到了年紀就是不能和年輕人比了，這才趕了多久的路，又是慢悠悠的，還有些累”

陸夫人對着鏡子笑道，“自然不比以前了，你還以為你還年輕呢！”

陸老将軍比劃着拳腳，“老大媳婦怎麽樣，你覺得如何？”

“才說了一會的話能知道什麽，不過看着是個聰慧通透的”

過了一會，陸老将軍低聲說道，“也好，這兩個孩子也算是能說個知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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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裏透着落寞和愧疚，陸夫人也久久沒有說話，“好了，走吧，等會估計宜春和承夏就回來了，咱們一家人也好久沒一起吃個團圓飯了”

陸老将軍和夫人到了前廳，陸宜春和陸承夏已經在那等着了，兩人正說着話，見到自家爹娘過來忙起身行禮，兩人還行了跪拜的大禮，“見過爹爹娘親”

陸夫人一臉的慈愛，連忙扶起兩人，“都是自家人哪有那麽多講究，快起來”

陸承夏行了禮就挽住了陸夫人的胳膊，“娘親，你和爹爹終于來了，我都想你們了，這下好了咱們一家人總算團聚了”

陸宜春就在下首看着，和幾人不遠不近的站着，他不能不敢也不習慣這樣的相處方式，一家人相處出了上級下屬的感覺，而陸承夏則不一樣，陸承夏出生的時候，陸家的處境已經好多了，他又是次子，當時陸宜春正忙着學習文武拳腳，每時每刻都忙個不停，陸夫人只好把一腔無處釋放的母愛通通的給了他，陸承夏也和自家爹娘格外的親近。

陸老将軍看了眼陸宜春問道，“軍營可好”

陸宜春臉色淡然，“軍營一切都好”

“宜春，你要時刻記着，如今你是陸家軍的主帥，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着陸家軍幾十萬人的性命，你要謹記在心，不能馬虎”

“是，父親”

“嗯，這就好”

幾句話而已，兩人就再無話語，大概在陸宜春十多歲之後，兩人的每次交談都是關于用兵布陣或是兵法武藝，慢慢的兩人也說不出別的話，陸夫人嗔怪道，“好了好了，一見面就說那些公事，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別說那些冷冰冰的公事了”

陸承夏早就習慣了自家爹爹和大哥的這種相處方式，也不覺得奇怪，“就是，爹爹娘親，你們這回能多待些日子吧”

陸夫人笑的滿足不已，“當然了，你大嫂還有幾個月就生了，我得看着我大孫子呢”

“我也喜歡小侄子，以後我會教他學文習武，還有咱們陸家槍法，陸家劍法”

陸承夏哄的陸夫人開心的不行，笑的臉上都露出了平時不見的皺紋，“好好，我們承夏就是懂事”

……

母子倆你侬我侬的說着話，陸珂和陸宜春像兩個無聲的雕像一樣在那一杵，陸夫人眼看着心裏悄聲的嘆着氣，這兩父子的關系越來越僵了，兩父子的性格也越來越像，一樣的堅強一樣的沉默，猶如一顆孤獨的松柏，□□的站立在懸崖邊，屋子裏只聽見陸夫人和陸承夏的說話聲，沒一會溫端禾就打破了這個尴尬的空間，笑容滿面的走了進來，“父親母親，席面已經做好了，時候也差不多了，要不咱們用晚飯吧”

“好，咱們邊吃邊說”

一家人坐在了桌上，陸夫人看了看陸宜春和陸承夏，感嘆道，“咱們一家人也有好幾年沒一起吃過飯了”

溫端禾緩和着氣氛，“如今就好了，父親和母親多待些時候，咱們一家人也好好相處一番”

陸夫人點頭微笑，“端禾說的在理”

溫端禾親自給幾人盛了湯，“父親母親，你們嘗嘗這個湯，是用羊骨熬的，又專門去了腥味，很新鮮”

陸夫人很是滿意溫端禾的做派，“好，讓丫鬟來就行，宜春有福了，娶了你這麽一個端莊大方的夫人”

溫端禾一頓，莫名覺得陸夫人莫不是在諷刺自己，陸宜春好笑的接過話頭，陸宜春自從十八歲到了冀州就回過京城一次，還是應召而歸，也只是匆匆的到家停了一晚，陸宜春打聽着京裏的消息，“娘親，舅舅家最近怎麽樣？我聽說京裏最近不太平”

“你舅舅還好，畢竟他的官職小，平時也不惹人注意，他平時又是個會交往的，處境還行”

陸夫人娘家以前也算顯赫，不過陸夫人的父親去世之後，陸夫人的娘家就一落千丈了，不過在陸夫人看來，這就很好了，官職小不打眼，大事挨不着，小事也不打緊，家人平安比什麽都強，“那張家伯父帶着家人回裕州了？”

這話是問陸老将軍的，陸珂回道，“确實，正好時間合适，我們就一起搭伴一起回來的，正好送你想張伯父回裕州”

“端禾的娘家也是裕州的，若是以後我和端禾回裕州還可以看望張伯父一回”

陸珂點着頭，“應該的，畢竟咱們也是老交情了，對了，明天我想去軍營看看，也好些年沒去過陸家軍軍營了，那些老家夥也不剩幾個了”

陸夫人往陸珂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你們這些老人老了，也應該讓他們年輕人上了，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總想沖在前頭”

陸珂看着青菜皺眉，“陸家兒郎本就應該戰死沙場，保家衛國就是陸家的本分”

陸夫人不願意聽這話，“陸家陸家的，這天下也不是你陸家的，還保家衛國呢，就怕沒人想你陸家保衛”

“你這人”

“我怎麽樣？”

一提起這個陸夫人就生氣，陸夫人不是不理解陸珂，可是陸家為了大周已經付出的夠多了，陸家世代的兒郎，多的大周都償還不起，陸珂和陸夫人一人一句的争辯着。

陸宜春味如嚼蠟心不在焉，也不知吃的什麽東西，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心裏嘗了個便，溫端禾看到挑了下眉，偷笑着偷偷的給陸宜春夾了塊姜片，陸宜春放在嘴裏嚼了兩下才覺出味道，又不好吐出來，只好硬着頭皮咽了，又咕咚咕咚喝了兩口茶水，“什麽東西，好像是姜片？你給我夾得？”

溫端禾裝傻，“沒有啊，我以為那個是土豆呢，誰知道是姜片”

明知道溫端禾是故意的，可是陸宜春沒證據，又灌了兩口茶水，陸宜春不太喜歡這個味道大的調料，更不喜歡吃，陸宜春看了一眼右手邊的陸承夏，陸承夏低着頭吃的飛快，臉都要垂進碗裏了，“承夏，你幹嘛呢，吃這麽快”

陸承夏一噎，使勁的錘了自己兩下，“我沒幹嘛，這不好久沒吃這麽好吃的飯菜了，我多吃兩口”

陸承夏順了順自己的話頭，自己能幹嘛，左邊父親和母親都要吵起來了，右邊大哥和大嫂打情罵俏，自己只想降低存在感，只想趕緊吃完飯溜走，并不想夾在中間難受，陸夫人也看了過來，“慢慢吃，又不少你的”

“就是”

溫端禾偷偷的笑了笑，出聲解圍，“吃過飯咱們去院子裏賞賞月吧，也消消食，我還得出去走兩圈，嬷嬷交代每天飯後都得走走”

陸夫人贊同的點頭，“應該的，孫嬷嬷經驗豐富，聽着準沒錯”

“孫嬷嬷确實很得用，還得多謝娘親”

“謝我幹嘛，也是你們有緣分”

婆媳倆再次把氣氛拉入正軌，陸承夏偷偷的吐了吐舌頭，這個奇怪的氣氛真是太難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