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惡有惡報

在圍剿張達道的過程中, 謝璲一直和那些釋教和尚保持着聯系。

等到他們将張達道身上的所有底牌都差不多耗盡了之後，謝璲才進入到了陰陽間隙, 并讓劉無庸帶着符咒找張達道将他帶入陰陽間隙之中, 完成了這場甕中捉鼈。

看着眼前這個身着黑袍的道士，謝璲一直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一想到這些年因他使用換命符箓而飽受病痛折磨的孩子們，想到那些即使死亡也無法擺脫一身孽障、一直被怨氣折磨的孩童靈魂……

謝璲面帶笑意看着張達道，眼中的冰冷殺意完全不加任何遮掩。

現在就是有仇報仇, 有怨報怨的時刻了。

因為這次陰陽間隙的入口是在土樓中開啓, 虛無的陰陽間隙随着現實環境的變化再次發生了改變。

這次沒有碧湖公園附近的紙紮街道, 也沒有釋空寺十殿閻王殿中的虛無黑暗和陰兵投影, 有的只是如鏡像般的血紅空間。

幾人懸浮在半空中, 下方是點着紅燈籠的土樓，上方則是一模一樣的颠倒過來的土樓。懸在天際的土樓仿佛随時都可以墜落, 給人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

紅色燈籠散發出的血光是這處空間的唯一光源，衆人被兩個巨大的建築群夾在中間, 看起來如螞蟻般渺小。

謝璲和張達道就站在兩座土樓中間, 相對而立。

張達道直到現在才從被劉無庸背叛的複雜心情中緩過神來。

雖然不知道自己追捕的獵物為什麽會出現在陰陽間隙中, 也不知道這個獵物為什麽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惡意……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劉無庸這個該死的叛徒！

張達道已經快被劉無庸的背叛之舉氣得失去理智了。

就算謝璲看上去極其危險, 張達道的注意力也不在謝璲身上。面對殺氣騰騰的謝璲，他既沒有防禦也沒有逃跑, 而是直接催動了劉無庸身上的死咒。

不管接下來自己會遇到什麽危險，都必須要先殺死劉無庸這個叛徒！他現在真是恨極了劉無庸這個浪費他感情的二五仔。

然而在催動死咒之後，張達道卻并沒有看到他想看的場景。

他明明感知到死咒被觸發，可劉無庸不僅沒有任何痛苦反應，他胸口竟然還浮現出了一個陌生的血色符咒, 以保護的姿态将劉無庸護在後方。

感受到那從血色符咒上面傳來的氣息, 張達道愣住了。他下意識地看向謝璲, 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怒吼：“是你？！就是你讓這個叛徒背叛了我？你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如此針對我？”說到最後，他聲音中竟然還有一絲委屈。

謝璲完全不想和這家夥多費口舌，也不想給張達道解釋讓他死個明白。

他現在只想讓張達道死。

從謝璲身上傳來的可怕氣息節節攀升，讓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張達道瞬間噤聲。

張達道咬了咬牙，臉上浮現出猙獰的怒意：“別以為我失去了鬼怪和符箓就任你宰割了，想把我當軟柿子捏，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

話音落下，紅色的紋路慢慢在張達道臉上浮現。那紋路的紅不是豔紅，而是一種發紫發黑，散發着一股不詳氣息的暗紅色。

張達道真的被氣狠了，渾身散發着一股魚死網破的狠意，連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用了出來——他催動了他在自己所有手下身上種下的死咒。

死咒不僅可以操控他人的生死，還可以汲取他人生命力補給己身，恢複身上的所有傷勢，獲得短時間的強化。

在使用這個術法之後，張達道就是一個人形符箓，不僅身體水火不侵，還不受任何陰邪傷害，就算是再兇的厲鬼在他的觸碰之下都會魂飛魄散。

這邪術以死咒為基礎，效果類似釋教的金剛強體之術，不過使用條件卻比釋教功法要血腥許多。

使用這個術法的代價就是，所有被張達道種了死咒之人都會死，這是榨取其他人的生命才能獲得的力量。

這一招使出來就代表張達道放棄了這麽多年積攢下的所有班底，即使能成功逃脫，他手下也無人能用了，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張達道雙眼充血，滿眼都是恨意。在暗紅的紋路遍布了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那一刻，他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瞬間沖到了謝璲面前，肌肉虬結的手臂直接穿透了謝璲的胸口。

得意的獰笑還沒完全浮現，張達道就猛然發現，被自己穿透胸口的竟然只是一個幻影。

謝璲不知何時消失在了這個血色的陰陽間隙之中。

就在張達道茫然四顧的時候，懸在空中的颠倒土樓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然後他就看到了，在懸浮在空中的土樓天井中央，竟出現了一雙緊閉的巨大雙眼。

在張達道看向那雙眼睛的時候，那雙巨大的眼睛猛然睜開——那是一雙血色重瞳。

突然出現的巨大雙眼就像是存在于另一個維度的可怕怪物在窺視着這個世界，張達道在這雙眼面前，比一粒微塵還要渺小，那個可怕的存在似乎只要動動手指就能輕易将他碾碎。

張達道呆呆地望着那雙巨大的血色重瞳，仿佛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該做何事。

那雙巨大的眼睛中流淌的血色似乎凝聚了這世間的所有惡意怨念，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旋渦，所有身負罪孽的靈魂都會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血色重瞳輕輕眨動了一下，天空中那座颠倒的土樓再次震顫，姜黃色的土牆裂開無數條裂縫，血液如泉水般從土牆縫隙中流出，瞬間染紅了整座土樓。

一同被染紅的還有張達道的雙眼。

血淚從他眼睛中流出，但他還在死死盯着天空——他完全移不開視線，也不敢移開視線。

在謝璲單方面毆打張達道的時候，劉無庸也沒閑着。

他十分有職業素養地從随身背包中拿出了一個貼着符紙的小型攝影機，用極其專業的運鏡，開始在陰陽間隙中拍攝了起來。

身為一個合格的視頻平臺博主，要擁有随時随地發現素材的雙眼，這種天地為鏡像的大場面可不容錯過。

想要用特效做出這種場景肯定要燒不少錢，從另一個角度想想，如果他拍下來了，那就是白撿了不少錢。

上次在釋空寺十殿閻羅殿的陰陽間隙中，劉無庸就因為沒帶相機而沒能記錄下來，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

趁着自己的前老板和現任老板處于‘深情對視’一動不動的時候，劉無庸忙碌地又是仰拍又是俯拍，用各個角度拍攝着這處陰陽間隙。

讓劉無庸停下動作的是一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劉無庸轉頭看去，只見張達道的身體七竅流血、生機全無地倒在地上，而他的靈魂呆愣愣地飄在屍體上方，似乎完全失去了神智。

謝璲閉了閉雙眼，緩了一會兒才走到張達道靈魂面前。

看着這個呆滞的靈魂，謝璲皺起眉：“有些不對……”

血色重瞳再次出現在謝璲眼中，他随手抱起一個孩童靈魂，指尖從那半透明的靈魂上劃過，一道黑色的怨氣從靈魂上脫離，纏繞在了慘白的指尖之上。

謝璲将纏繞着怨氣的手指在張達道靈魂旁邊晃了晃，指尖怨氣沒有任何反應。

“對應不上。”

見狀謝璲幹脆把身體中的所有小鬼都放了出來。

四十九個透明矮小身影乖乖地在謝璲面前站成了一排，按照他的指示，一個接一個地走到張達道靈魂面前。

身上孽障可以轉移回張達道靈魂上面的孩童靈魂一共有八個，其他靈魂身上的罪孽和怨氣不屬于張達道。

謝璲清楚，因換命符箓而死的孩童有很多，不可能全都是張達道一個人做的，就算張達道是個天天殺人的食人魔也無法攢出這等規模的罪孽和怨氣。

但剛才他查閱張達道記憶的時候，卻并沒有發現其他使用換命符箓的邪修——張達道的一部分記憶模糊不清，像是被人刻意遮掩住了。

謝璲輕輕嘆了一口氣。算了，先将和張達道有關的事情處理完吧。

他把這八個孩童身上的孽障全都抽了出來，全都扔到了張達道的靈魂身上。

濃稠如墨的穢氣瞬間染黑了張達道的靈魂，然後完全不用謝璲多做什麽，在這個血色的空間內就突然爆發出了一股異常陰冷的氣息。

一道仿佛來自深淵的漆黑縫隙在張達道靈魂面前展開，無數由陰氣彙聚而成的觸|手像是捕獵的蟒蛇一樣從縫隙中沖出，死死咬住了張達道的靈魂，将其拖進了最深的黑暗。

謝璲漠然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也不知道這些罪孽能讓張達道這家夥在十八層地獄的油鍋裏滾幾百年。

解決了張達道之後，謝璲就和劉無庸離開了這處陰陽間隙，回到了現實。

剛回現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齊刷刷站在不遠處的十八位釋空寺武僧，他們每人手上都拎着不少鬼物，看上去收獲頗豐。

芗城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張達道剛死，他手下的勢力也幾乎全都被玄門一鍋端，在這節骨眼上不會有邪修想不開跳出來當靶子。

孤兒院的孩子暫時沒有什麽危險，在把芗城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完後，謝璲就帶着劉無庸和小吳回到了昭萍市。

距離謝璲舉報昆陽道長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他還有三萬懸賞金和五千見義勇為獎金壓在昭萍市督察局裏沒有取。

而且謝璲還要回租的房子裏的骨灰罐中再取出八個小鬼放在身體裏。

那八個小鬼在陰陽間隙中消除了靈魂上所有的孽障之後，就直接從陰陽間隙前往陰間投胎了，謝璲身體裏又有了八個空位。

這些天，那幾個小鬼順利投胎轉世的陰德不斷彙聚在謝璲身上，幫他修複了因釋堕鬼子母而惡化的身體。

跟着謝璲回到昭萍市的劉無庸也在城中村租了一個房子，當做了他們的臨時工作室。為了省錢，劉無庸和小吳睡覺剪視頻都在這個房子裏。

他們以前的工作室是張達道的房産，現在估計已經被玄門和執法隊查抄了，怕被當成張達道同夥的劉無庸不敢随便回去。好在他平時常用的拍攝器材和電腦什麽的都是随身攜帶，不至于從零開始。

從督察局領完獎金的謝璲在路過劉無庸租的房子的時候，進去看了一眼。

他們租的房子也是和謝璲家差不多的零采光，但好處是租金特別便宜。

房間的衛生還沒收拾好，劉無庸就已經十分敬業地趴在紙箱堆成的桌子上剪視頻了。

以前是給老板打工，即便多發布視頻，每月也只有兩千塊，所以劉無庸能拖就拖，對拍視頻一點都不積極。

但現在不同了，‘恐怖老劉’這個賬號現在完全屬于他自己，多拍多賺，少拍不賺，劉無庸現在幹勁滿滿，想盡快再上傳一個視頻。

房間并不大，謝璲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小吳的身影：“老劉，小吳呢？”

劉無庸見進來的是謝璲之後，就繼續埋頭剪視頻：“他出去買飯去了，老板你過來是找我們有事嗎？”

謝璲回道：“嗯，我過兩天準備弄一場直播，可能需要你們幫忙。”距離那個靈異探險綜藝開拍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的空窗期他總不能什麽都不幹坐吃山空。

劉無庸精神一振：“咱們想一塊去了！這幾天我一直在剪視頻，老板你再等等，等我把視頻發上去之後你再開直播，我用視頻給你直播引流。”

“嗯，不着急，慢慢來。我還得訓練一下鴉烏婆，最起碼得讓它在鏡頭面前乖一點。”

謝璲準備的下次直播素材就是不久前在芗城抓到的鴉烏婆——那個曾趴在張晟瑞背後、喜歡吃小孩的鬣狗形态怪談。

鴉烏婆這種既不是鬼物又不是精怪，更像是由人類負面情緒凝結而成的怪物，謝璲也是第一次接觸。為了能讓它在直播鏡頭面前聽話一些，謝璲需要先和它磨合一下。

“不用這麽麻煩，老板你就直接直播訓狗就好了，現在觀衆就愛看這個。”趴在電腦前的劉無庸頭也不擡地說道。

總感覺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謝璲很想說那不是狗，而是鴉烏婆……算了，從外形來看，鴉烏婆的确和狗沒什麽差別，它就是長得稍微兇惡一點的狗。

“可是……”謝璲的聲音有些遲疑，“可是如果不提前訓練的話，鴉烏婆很有可能會弄出什麽直播事故，萬一直播翻車……”

“老板，你這就不懂了。咱要的就是直播事故，要的就是翻車。”劉無庸完成了手頭工作，把椅子轉了過來看向謝璲。

劉無庸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以老板你的實力，絕對可以十分輕易地壓制住那個鴉烏婆。只要不死人的直播事故就不算是事故，就算有人舉報咱們用鬼直播，咱們也可以一口咬死是特效。反正只要不出事，他們就找不到證據。”

他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想必這麽多年來，他[恐怖老劉]那個賬號的靈異視頻應該沒少被人舉報。

“老板你想想，直播不都是得有節目效果才能留得住觀衆嘛。如果是一個訓練有素的狗狗表演節目，那有什麽意思呢？想近距離接觸動物可以去動物園，想看動物雜耍可以去馬戲團，為什麽非要看老板你的直播間？”

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劉無庸明顯話多了起來。

“老板你的直播間的賣點是【靈異事物】，觀衆們都有獵奇心理，咱只要把這個賣點做到極致就不怕留不住觀衆。”

劉無庸十分靠譜地沖謝璲豎了個大拇指：“總之老板你先等我給你熱場，我在陰陽間隙拍的視頻快剪好了，一會兒你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不能播的，沒有的話明天就發出去。我這百萬粉絲可不是靠水視頻水出來的，絕對讓老板你下一場直播開播就爆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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