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忠心耿耿
謝璲剛走出廂房, 沒想到那個年輕道士居然也跟他走了出來。
他可以說是和這個坤一道士相看兩厭了。
坤一道士因乾塵道長想收謝璲為徒,于是就一直在針對他。
先是操控無頭小鬼吓唬謝璲, 希望能讓他出醜。結果這個下馬威毫無作用不說, 還讓坤一自己多等了一個小時。然後在廂房中想和謝璲争論,結果卻被謝璲反嗆了回來。
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還因此被師叔祖懲罰, 因此這個坤一道士只要能用表情來表達自己對謝璲的不滿。
看着那年輕道士那張扭曲又怪異的臉, 謝璲有些無語。
“既然這麽讨厭我就別跟着我了, 我知道下山的路, 不用你送。”
坤一道士翻了一個大白眼:“你以為我願意跟着你啊!我才沒有想要送你下山的打算, 是師叔祖讓我幫你拿釋堕鬼子母的肉身。我師叔祖體貼你,省的你再回廂房跑一趟,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謝璲不想和這種情緒不穩定的家夥多計較,既然他願意跟着那就跟着吧。
就在謝璲想要怎麽找到劉無庸的時候, 他發現, 那個在釋空寺門口帶他們過來的小沙彌就在廂房的不遠處站着。
圓圓的小沙彌站在圍欄前, 雙眼微阖, 好像在站着在打瞌睡。
廊道的木質圍欄縫隙對他來說剛剛好,為了保持站立的姿勢, 小沙彌整個人都卡在縫隙裏,靠欄杆兩邊的木棍支撐身體。他圓圓的腦袋靠在欄杆上,還有着嬰兒肥的小圓臉被擠出來兩團肉,就像個被人用手捏住的小面包。
看到這一幕,謝璲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剛才在廂房內和那一僧一道溝通導致的郁悶心情一掃而空。
他走到了小沙彌身邊, 笑着戳了戳他臉上堆出來的那兩團肉:“小師父?醒醒, 在這裏睡會着涼的。”
“嗯?”小沙彌迷茫的睜開眼。
見是謝璲,他連忙從欄杆縫隙中鑽了出來。
雖然雙眼還迷迷糊糊的像是剛睡醒,但他卻條件反射地對謝璲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施主你出來了?請跟我來,你的同伴在另一邊的廂房休息。”
“好的,請帶路吧。”眼看着這小沙彌搖搖晃晃要跌倒的樣子,謝璲連忙扶了他一把。
這釋空寺壓榨童工啊,這麽小的孩子,怎麽不讓人家睡飽了再出來工作,睡眠對幼崽可是很重要的。
小和尚帶着謝璲走到了另一側廂房。在裏面休息了半天、已經完全恢複體力的老劉聽見外面的動靜,連忙迎了出來。
在注意到謝璲身後的那個年輕道士之後,劉無庸一愣。
這就是老板找到的幫手?話說這裏是寺廟吧,他還以為謝璲請來的幫手會是個和尚之類的。而且這個道士也未免太年輕了,臉還扭曲得像中風一樣,看上去就很不靠譜。
雖然心中疑惑,但老劉并沒有表現出來。他看向謝璲,準備聽他接下來的指示。
謝璲向那個小沙彌詢問道:“小師父,你們寺廟有供奉地藏菩薩或十殿閻羅嗎?”
小沙彌乖乖點了點頭:“有的,在最後面,一般很少會有香客過去參拜。施主你要去那裏嗎?”
“嗯,麻煩小師父帶我過去吧。”
畢竟是要開啓陰陽間隙,還是得找個合适的地方。
謝璲和劉無庸跟着小沙彌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了釋空寺最後方的一處大殿。
相比于供奉其他佛像的大雄寶殿,這個供奉十殿閻羅的大殿明顯破敗了許多,香客也寥寥無幾。
在參拜其他佛像時,人們能感到安心,仿佛身心都受到了洗滌。但這個十殿閻羅殿好像只能引起人們心中的恐懼和敬畏,還沒走進殿門,一股陰森的感覺就已經從殿內傳了出來。
現在太陽還未下山,但光線好似無論如何都無法照進室內,站在門口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連正對殿門的神像模樣都無法看清。
小沙彌年紀太小,雖然一直在努力學習大人的語氣說話,但面對自己害怕的事物時,他還是無法掩蓋自己臉上的情緒。
在走到十殿閻羅殿附近的時候,小沙彌就磨磨蹭蹭地不肯靠近了。他對謝璲他們三人說道:“十殿閻羅殿就在前方,施主們可以自行進入。”
面對這個昏暗的大殿,謝璲倒是沒有任何感覺,無論多麽陰森恐怖的地方對他來說都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控制陰陽間隙出入口的母符被劉無庸随身帶着,在進入十殿閻羅殿之後,劉無庸便将手中的符箓交給了謝璲。
坤一道士還在努力地維持着對謝璲的鄙視表情,一眼看天,一眼望地,就是不看謝璲,不屑的嘴角幾乎扭到了耳邊,每個五官的朝向都不同,就像是拼在一起的一樣。
雖然謝璲不在乎他擺出什麽表情,但劉無庸倒是很在意。這一路上他總是忍不住看這個年輕道士,在心中默默猜測這位道士到底是神經性面癱還是中風的後遺症。
這麽年輕就得了這種難以根治的疾病,真是太慘了,難怪看破紅塵,當了道士。
謝璲看着面前的神像。
以藍青兩色為主的神像以嵌入式的雕刻方式,占據了兩面牆。
正對門的是尊很高的地藏菩薩像,兩側牆壁是被青面獠牙鬼怪包圍的閻羅像,極具威懾力。身處大殿之中,被這些神像俯視着,就像是已經墜入地獄,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審判。
如果是心中有鬼之人,怕不是在剛進入殿內就會被這股壓迫感吓得當場跪下,忏悔自己犯下的罪過。
難怪來這裏的香客不多,畢竟在這世間能做到真正問心無愧的還是少數。
謝璲站在地藏菩薩像前,使用了開啓陰陽間隙的符箓。
陰氣以謝璲為中心猛然爆發,瞬間擴散出的陰氣讓本就昏暗恐怖的大殿顯得更加陰森了。在這幾乎凝成實質的陰氣之下,地藏菩薩像和十殿閻羅的雕像如虛影般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會活過來。
坤一道士的臉色煞白,有些驚恐地看着眼前的異變。
說實話,當初在廂房的時候,謝璲說他将釋堕鬼子母的肉身神像放在了陰陽間隙中,坤一道士還以為謝璲是為了在乾塵道長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而在說大話。
在離開廂房之前坤一道士都想好了,如果謝璲是從哪個犄角旮旯搬出的釋堕鬼子母神像卻說是在陰陽間隙裏取出來的,他一定要如實地彙報給自己的師叔祖,好好地抹黑一把謝璲。
黑色的霧氣如潮水般瞬間席卷了整個大殿,夾在陽間和陰間的扭曲世界,如畫卷般緩緩展現在衆人面前。
陰陽間隙是個虛無的空間,它沒有具體的形态,會随着現世環境的變化而變化。
這處被符咒固定住的陰陽間隙,已然不是最開始那碧湖公園附近街道的狀态——随着黑霧散去,一處漆黑詭異的空間代替了陰森的十殿閻羅殿,緩緩籠罩住了三人。
上下左右都是望不見盡頭的黑色虛空,腳下那望不見低的深淵讓人不敢輕易移動。三人就像是懸浮在深井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入目皆是虛無。
這黑色虛空狀态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坤一道士就發現,一些瘦長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那些人影極高,身着花花綠綠碎布條拼湊而成的鬥篷,頭戴寬大的鬥笠。這些高大的人影将三人簇擁在中間,它們好似沒有實體,身處它們之間,完全感覺不到擁擠,能感知到的只有濃郁的香灰味。
在這些人影完全顯形那一刻,緊接着又無數慘白的手臂從上方垂落。這些密密麻麻的手臂就像是被風吹動的麥田,在三人上方搖搖擺擺。它們距離謝璲三人很近,近得能看清那些烙印在毫無血色的手臂皮膚上面的淡淡屍斑。
坤一道士本來沒把謝璲當回事,認為謝璲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野修,意外入了師叔祖的眼。
身為正一道上清派的弟子,學習最正宗的玄門功法,坤一道士一直都自持高人一等,習慣性地看不起任何人。
然而沒想到眼前這個他看不起的野修,卻給他好好地上了一課。
坤一道士快哭出來了,他死死咬住嘴唇,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緩了。
居然真的是陰陽間隙,他居然真的進入到了陰陽間隙。那些是陰兵吧?是陰兵的投影吧??他居然見到了陰兵——修道這麽多年,他見過的唯一鬼怪就是師父送給他的那個無頭小鬼,沒想到現在不旦進入了陰陽間隙,還直面了陰兵。
這種感覺就像是剛出新手村就遇到了副本boss,太搞人心态了。
坤一道士滿臉煞白,下意識地抓住了站在他旁邊的劉無庸的手臂,腿抖得就像是踩到了電門。
他這樣子別說是謝璲了,連劉無庸這個普通人都不如。
坤一道士今年才十八歲,還沒出師。這次是他第一次下山,他師父只有他一個徒弟,想多鍛煉一下他,正好乾塵道長剛出關,于是便把他塞到了乾塵道長身邊,希望能多磨練一下他的心性。
他此時終于明白了乾塵道長剛才的良苦用心。真是謝謝師叔祖了,等回門派之後別說三年,五年之內他都不會再下山。外面真的好可怕,随随便便一個野生修士都能打開陰陽間隙。
用力甩了好幾次都沒能把坤一道士甩開的劉無庸有些無語,他終于忍住不了,開口抱怨道:“老板,這該不會就是你請來的幫手吧?”
這個弱雞連他都不如,進陰陽間隙都怕成這樣,這人能不能行啊?別到時候打到一半還得救他。
“啊,那倒不是。”謝璲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他只是個搬運工,咱們的主要幫手還是釋空寺的和尚們。”
謝璲沒功夫理會還在瑟瑟發抖的坤一道士,他高舉雙臂,在那些垂下來的蒼白手臂之中摸索起來。
因為陰陽間隙中的環境變幻,釋堕鬼子母肉身的位置也發生了變化,謝璲能感知到神像的位置就藏在這些手臂之中。
坤一道士慘白着一張臉,表情扭曲地看着謝璲在一堆手臂中摸索,看着他從那些慘白的鬼手之中,拽出了一個渾身蠟化的焦黑幹屍。
他抖得更厲害了。
謝璲剛準備将釋堕鬼子母的肉身交給坤一道士,轉身就看到了坤一道士正以一種恨不得挂在劉無庸身上的姿态,手腳并用地死死抱着劉無庸。任憑老劉怎麽用力扒拉他,他就是不肯松手。
謝璲沉默了。
就這膽子還修道?這人操控無頭小女孩的時候不是很得心應手的嗎?怎麽現在反而吓成這樣?
謝璲不知道的是,坤一道士平時操控那個小鬼的時候,都不讓她把頭顱顯現出來。正是因為他自己都覺得小女孩的頭顱很吓人,所以他才會讓小女孩用掉腦袋這一招去吓唬謝璲,希望能讓謝璲出醜。
看坤一道士這副模樣,應該是指望不上他将釋堕鬼子母的肉身送回廂房了。
謝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得讓他自己去跑一趟……所以這家夥到底是來幹嘛的啊?來參觀鬼屋的嗎??
謝璲伸手将坤一道士的道袍拽了下來,包裹住了釋堕鬼子母肉身。
劉無庸沒有外套,他的工裝外套還穿在謝璲身上。謝璲需要用外套遮擋胸口的傷,所以只能用坤一道士的道袍來擋住釋堕鬼子母的肉身了。
外面還有很多香客,如果他就這樣大咧咧地抱着一具幹屍到處走,肯定會吓到香客,說不定還會把執法隊引過來。
就算是被謝璲扒了外袍,坤一道士也依舊保持着挂在劉無庸身上的姿勢,不肯睜開眼面對現實。
直到謝璲收起符箓,解除了陰陽間隙的狀态重回現實,坤一道士這才哆哆嗦嗦地松開了劉無庸。
重獲自由的老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謝璲身後,用力揉了揉自己被坤一道士勒紅的胳膊。
在陰陽間隙走了一遭又重回那個陰森恐怖的十點閻羅殿之後,坤一道士看着那些極具壓迫感的神像都感覺親切了不少……還是現實世界好。
剛才坤一道士在陰陽間隙中表現出來的慫樣,讓謝璲很擔心他能不能把釋堕鬼子母的肉身順利送回乾塵道長他們所在的廂房。
因此他完全沒有提将釋堕鬼子母肉身交給坤一道士的事,自己抱着被道袍包裹的幹屍,在小沙彌的帶領下重回廂房,将釋堕鬼子母的肉身交給了那位了空法師。
坤一道士從始至終保持着沉默,臊眉耷眼地回到了乾塵道長身後,這次他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謝璲沒多在釋空寺停留,在将釋堕鬼子母的肉身交給了空法師之後,他就帶着劉無庸下山了。
**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初謝璲和了空法師約定三天,除了有想讓釋空寺做好準備清點人數,還有就是為了防止打草驚蛇。
要知道老劉做任務從來都是拖到最後一天的,如果突然有一次提前交任務,難免他那位前老板會升起警惕心。
謝璲不想在抓捕那個邪修上面弄出任何意外,最好能一次性斬草除根。
這三天謝璲一直呆在自家的孤兒院裏看着那群孩子,而老劉和小吳則繼續住在市中心的旅館裏。
為了以防萬一,謝璲并沒有帶老劉和小吳回孤兒院,因為他們現在名義上還是那個邪修的手下。在沒徹底搞死那個邪修之前,謝璲不想冒任何風險。
經過這三天的休息,謝璲在陰陽間隙因釋堕鬼子母受的傷已經好轉了不少。
和自己父親以及孤兒院的孩子告別後,謝璲就坐車回到了市中心,準備讓劉無庸聯系他的前老板。
早點弄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吧,謝璲現在真的是又疲憊又煩躁,身體和精神都在保持着緊繃狀态,還要跟玄門釋教的人掰扯,他都快要到極限了。
謝璲的人生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好自己的弟弟妹妹,弄死那個迫害孩童的邪修,然後開直播掙錢,給自己弟弟妹妹們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也給自己一個舒适的生活,作為普通人健康且平凡地度過這一生。
這是謝璲答應過那個人的事情,所以他絕對會做到。
當年的仇怨已經随着邪祟轉生消失,謝璲不想報仇,也不想惹事,更不想和玄門的人再有任何牽扯,只想作為一個普通人…作為一個有錢的普通人,和自己家人在一起度過餘生。
希望父親孤兒院裏的小孩都能健康長大,能獲得好的教育。希望這世間再也沒有被抛棄的孩子,再也沒有無法超度的孩童靈魂。
身為邪祟轉生的謝璲沒有前生,沒有來世,無法投胎,不入輪回。所以他只想好好活完這一世,不讓自己後悔。
謝璲在和劉無庸他們會和之後,劉無庸那邊正好也收到了老板的指令。
那個張姓邪修居然親自來到了芗城,他給老劉下達的指令是讓劉無庸去南靖縣的臨安村土樓找他。
因為這個他好不容易制作出來的釋堕鬼子母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他一定要親手的從劉無庸手中拿到控制陰陽間隙的符箓。
不過他這一舉動倒是方便了謝璲和釋空寺的和尚。
本來謝璲還在愁自己該怎樣将這群和尚以不顯眼的方式運到那個邪修的老窩。畢竟十多個光頭壯漢一起出行,不管去哪裏都蠻顯眼的,如果齊刷刷地戴着帽子行動也很可疑。
那位了空大師說話算話,一共派了十八個武僧下山幫謝璲。這些大師人均一米九左右,渾身肌肉塊把身上的練功服撐得緊繃繃的,光是看着就十分有安全感。
乾塵道長派過來的人并沒有和這些武僧一起出現,他從劉無庸那裏得知了那個邪修的其他窩點,便讓玄門的人守在了那邊。
等收到謝璲他們在芗城的動手信號之後,玄門的人就會同時剿滅那個邪修的其他窩點,确保這一次行動盡可能地抄幹淨邪修的家底。
從謝璲他們所在的市中心坐車去南靖縣土樓,差不多要兩個小時左右,比去平和縣還要遠。
小吳依舊被劉無庸扔在旅館看家,可即便不算上小吳,他們一行人也有二十人了。一面包車絕對塞不下,謝璲想了想,幹脆租了一個旅游大巴。
南靖縣的土樓是有名的旅游景點,那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旅游團和旅游大巴了,開旅游大巴過去不會太顯眼。
而且幸運的是,這十八名武僧中其中一位是釋空寺的飯頭僧,專職采購物資和做飯,有熟練的開車駕駛技能。因此他們只需要租車就夠,不需要把不知情的司機卷進來。
老劉是下午四點左右受到的他前老板的信息,等衆人坐着旅游大巴來到臨安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因為村路不好走,旅游大巴開不進去,所以他們就把車停在了村外。
從他們的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俯視村中那些圓形建築群。
随着光線緩緩消逝,土樓圓弧形的檐下,一盞盞紅色的燈籠接連亮起,就像是黑暗中一雙雙睜開的血紅眼瞳。
臨安村是個徹徹底底的旅游村落,村中沒有久居的村民。
現在已經過了參觀時間,人群漸漸散去,或是去附近的民宿,或是直接坐上旅游大巴離開,古老的建築慢慢重歸死寂,只有那血紅的燈籠始終亮着,在深沉的夜色中極具存在感。
那個邪修給劉無庸發的消息是讓他在村外等候,等收到信息之後再進來。
等最後一組參觀的游客離去,劉無庸也收到了前老板的指令。
[來步雲樓,我在中間天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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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村土樓最中心的步雲樓天井處,一個身着黑色道袍的道士仰面站在空地中間。
他看上去四十歲左右,長着一張大衆臉,能瞬間泯滅于人群之中的那種。如果不是梳着發髻,穿着道袍,他在路上完全不會被人注意到。
這人便是劉無庸的前老板,那個制作釋堕鬼子母的邪修,張達道。
張達道收起手機,背着手等劉無庸前來。
之所以親自趕到芗城,一是為了親自從劉無庸手中接收釋堕鬼子母,二是是因為他查到了謝璲的行蹤。
張達道對玄虛道長用五年壽元發布的懸賞很感興趣,他針對謝璲完全是為了那五年壽元。
從玄虛道長發過來的神念符咒來看,謝璲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養鬼邪修,而且養的還是沒有一絲怨氣,毫無攻擊力的嬰靈小鬼。殺死這樣一個普通邪修,就能得到五年壽元,這壽元簡直就跟白撿的一樣,不拿白不拿。
不過張達道還是有些生氣,他感覺自己手下全都是沒用的東西。他随手一查都能查到謝璲的行蹤,但在這段時間,卻沒有一人向他彙報有關于謝璲的情報。
不過他也很快釋然了。
因為張達道生性多疑,喜歡猜忌,害怕被自己人捅刀子,所以從玄門叛逃了這麽多年,他身邊沒有一個他能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用死咒控制的手下。
張達道只信任他自己,還有他養的鬼。
雖然從情報來看,謝璲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養鬼人,可一向謹慎的張達道還是帶了自己養的最好的厲鬼來到了芗城。
但他不知道的是,謝璲通過劉無庸在視頻中使用的符咒,早知道了他的存在。而且還截獲了他跑丢的釋堕鬼子母,策反了劉無庸,并帶着一群釋教和尚準備圍殺他。
無知但異常自信的張達道,擺着帥氣的姿勢站在原地,等待劉無庸前來,等待自己手下看向他那崇拜的目光,等待熟悉的恭維話語。
與此同時,一個影子在土樓外圍游蕩着。
她身着血紅的嫁衣,同色的蓋頭完全遮住了她的臉,一張紫色的符咒貼在紅蓋頭的最上方。小巧的繡花鞋在裙擺下若隐若現,行走的過程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好似沒有一絲重量般,在随風漂浮移動。
這個紅衣女鬼是張達道為了保護自己而布下的防線,他給她下達的命令就是抹殺除劉無庸以外所有進入土樓範圍的人。
如果是普通人誤入了女鬼的巡視範圍怎麽辦……當然是也一并殺了,普通人的命對張達道來說比地上的石子還要廉價。他等到黑夜才行動都已經夠仁慈的了,如果那些不長眼的普通人還敢在附近徘徊,那就是他們自己找死。
在收到張達道的信息之後,劉無庸沒有任何動作,謝璲也不知所蹤。
反而是那十八名釋空寺的和尚全部進入了村中,圍住了土樓的出口。
在土樓外圍游蕩了一圈的紅衣女鬼正好和這些滿身佛光的精壯武僧遇上了。
女鬼怔了下,她用為數不多的理智思考了一下張達道的命令——這些沒有頭發的和尚很顯然不是頭發茂密的劉無庸。
下一瞬,陰風驟起,恐怖的怨氣從紅衣女鬼身上猛然爆發,血光瞬間充斥了她所在的這片區域,女鬼高高揚起利爪,帶着恐怖的殺意,毫不猶豫地向面前這十八名武僧攻了過去。
還在天井處擺pose的張達道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緊接着,土樓外圍的天際突然佛光普照,只有修行之人能看到的巨大的佛像虛影幾乎映亮了半個夜空。
張達道有一瞬的恍惚,有種自己誤入了哪個佛寺的感覺。
什麽情況?釋教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張達道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該不會是釋堕鬼子母在芗城游蕩的時候,被芗城釋空寺的和尚感知到了吧?!然後那群和尚跟着釋堕鬼子母的氣息一路跟在劉無庸身後找到了這裏?
該死的,真是飛來橫禍。
劉無庸那家夥可真是不中用!
張達道倒是完全沒有想過劉無庸會叛變這件事,因為劉無庸這家夥在他手下混了這麽多年,張達道深知這混子有多麽膽小怕死。
有死咒存在,劉無庸是萬萬不可能背叛他,因為他死了,劉無庸也活不成。
眼看着佛光越來越近,張達道沒辦法,只好把自己随身攜帶的鬼物全都放了出去,期望這些鬼物能夠為他多争取一些時間。
他是萬萬不敢和那些和尚正面對上的,從剛才那個佛像虛影就能感知出,釋教那邊肯定來了不少人。
而他這次卻是孤身一人來的芗城,除了身上的鬼怪,能幫他的就只有一個沒用的劉無庸。
在那些武僧的圍追堵截之下,張達道異常狼狽。
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埋伏的張達道準備不足,見鬼物攔不住那些和尚之後,秉着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他甚至把身上捉鬼用的符咒都撒出去了。
就在他攜帶的鬼物全被收走,身上的符咒全都耗盡,被那些釋空寺的武僧攆到死路之際,一個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現在了他前方不遠處。
“老板!快!快到這裏來,我這邊有能開啓陰陽間隙的符箓!咱們先逃進陰陽間隙裏,那些大和尚肯定找不到咱們!”劉無庸從前方的拐角處冒出頭來,一臉忠心耿耿地說道。
張達道本來以為劉無庸早就逃跑了,沒想到他竟如此忠心,居然在這些和尚的圍殺之下還敢回來救他。
他深知劉無庸這家夥憊懶又無用,即使讓他幹個跑腿的活也會拖到任務期限最後一天才能勉強完成,劉無庸對他的唯一作用就是拍視頻給他賺錢……可自己最後居然是被他所救。
雖然這次的釋教人很有可能就是被劉無庸引來的,但這件事只能證明劉無庸是個做不好任務的廢材,無法動搖劉無庸在危機時刻沒有獨自逃跑、反而回來救他的忠心形象。
真是患難才見忠心啊!張達道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等将來他逃脫這群釋教和尚的追殺,東山再起之際,他絕對要重用劉無庸。
廢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笑裏藏刀的二五仔。雖然劉無庸實在廢物,但大不了他以後多給劉無庸幾只攻擊力強悍的鬼怪,好好培養他。
能用這次事件找到了他手下真正的忠心之人,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張達道獨自經營自己的勢力這麽多年,說是不孤獨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時候找個忠心的手下讓他為自己分擔一切了——劉無庸的出現讓張達道看到了自己未來的二把手。
張達道欣賞地看着劉無庸的背影,跟着他一頭紮進了陰陽間隙之中。
然而等張達道進入陰陽間隙之後,他才絕望地發現,自己認可的那個‘忠心耿耿’的手下,居然畢恭畢敬地站在另一個人的背後。
是謝璲。
看到張達道出現在陰陽間隙,那張面若好女的精致面孔上浮現出一抹如惡鬼般的笑容。
“聽說你在找我?”
一股極其可怕的氣息從謝璲身上溢散而出,那股如海嘯般的可怕陰氣比張達道見過的最兇的厲鬼還要駭人。
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已經完成了互換。
張達道滿臉驚愕地看着謝璲,完全無法理解自己追捕的獵物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最後的生路上。
而且你管這叫平平無奇的養鬼人?!那該死的玄虛道長竟然在騙他!他就說這世界上怎麽會有白撿的五年壽元!
作者有話說:
日萬失敗,發一百個紅包,在這章留評即得,發完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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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