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國際友人

謝璲還在專注地看着那突然開啓的病房門, 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窗戶的異樣。

窗外那個身影完全顯露了出來,依舊是只有半個腦袋——那是一個下巴被撕下去的鬼嬰。

它穿着破破爛爛的黑色肚兜, 身上的皮肉慘白發皺, 就連一覽無餘的口腔內部都沒有任何血色,而是那種即将腐爛淤青烏黑的顏色。從體型來看,它看上去比同齡孩童要胖了一大圈,肚兜的繩結完全陷入了膨得要炸開的皮肉中。

鬼嬰将自己胖胖的身體壓在玻璃上, 正準備擠進去。

不過在看清病房內的景象之後, 鬼嬰就愣住了。

在它面前, 數十個孩童靈魂密密麻麻地占滿了視線可及的所有地方。有的蹲在窗臺上, 有的飄在空中, 還有的趴在窗戶上,全都在好奇地盯着它看。

這種感覺就像是偷東西偷到了督查局。

那幾十個小鬼看着這突然出現的鬼嬰, 叽叽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它想幹嘛?”

“不知道,大概是被哥哥的氣息吸引過來的吧。”

“它好可憐哦。”

“是啊, 養它的人連件衣服都不給它燒, 好可憐哦。”

“臭臭的, 它是不是好久都沒清理怨氣了啊。”

“居然還是家養鬼, 它主人好不負責任。”

“它平時是不是連香都吃不到,渾身都沒血色。”

“又不是誰都像哥哥那麽負責, 親手給我們調制香還随身攜帶。”

看着這陣仗,鬼嬰想進入房間動作遲疑了一下。

它明明感應到了自己主人讓自己害的人就在病房內,可這一小步就像是天塹,它竟有種想違背自己主人命令的沖動。

面對自己同齡鬼的圍觀議論,常年被怨氣操控的鬼嬰突然感覺有些羞赧……它低下頭, 揪了揪自己那完全沒有任何蔽體作用的破肚兜, 皮肉脹得發白的腳丫上, 腳趾縮成了一團。

鬼嬰猶猶豫豫地下墜,似乎是想要離開。

看到這鬼嬰想走,那些喜歡湊熱鬧的小鬼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它離開,十多只小手一起穿透玻璃,像拔蘿蔔一樣硬生生把這鬼嬰從窗外拽到了病房裏。

本來正關注走廊上動靜的謝璲,此時終于注意到了不對。

他轉過頭後發現,自己養的那群小鬼正圍着一個‘白蘿蔔’在叽叽喳喳。

謝璲無力扶額。

那個‘白蘿蔔’居然是個泡發了的野生鬼嬰……這又是哪兒撿來的?

真是一個沒看住就會給他找點事,這群小鬼越來越調皮了。

鬼嬰…或者說任何孩童嬰兒狀态的靈魂對謝璲來說,都沒有任何危險性。他對它們身上的陰氣不會過分關注,也沒什麽防備心。所以直到那些小鬼把這白蘿蔔鬼嬰拖進來後,謝璲才注意到這個野生鬼嬰的存在。

當謝璲把這個‘白蘿蔔’拎在手裏檢查了一下後,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這不是醫院野生的鬼嬰,而是被人豢養操控的,而且用的是謝璲最惡心的一種方法。

養小鬼的方法有很多,玄門上清派養鬼法子算是最好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超度。

即使謝璲再讨厭玄門,也挑不出玄門養鬼法門的錯。畢竟不是誰都能像他一樣,可以直接把小鬼身上的怨氣轉移到自己身上。

上清派養鬼一般是尋找怨氣深重的小鬼養育。先用符咒與他們訂下契約,約束他們身上的戾氣怨氣,再驅使他們做好事來積累陰德。等小鬼的陰德積累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重入輪回。不過這個法子通常耗時很長,十幾年都算少的,一個小鬼送走師門三代人都很正常。

所以在釋空寺的時候,謝璲沒有強行将那個無頭小鬼從坤一道士手中要過來。

但養這個白蘿蔔鬼嬰的人用的卻是最惡劣的手段。

那個養鬼之人不在乎被他驅使的小鬼的生死,也不在乎讓它殺人會不會加重它身上的怨氣,更不在乎它能不能重入輪回。他只是在盡可能地激發鬼嬰身上的兇性和戾氣,把它當做了一把刀,當成了一個殺人工具來使用。

謝璲最讨厭的就是傷害孩子的惡心家夥。

也不知道驅使這鬼影的是想找他的邪修,還是詛咒林梓鑫的東南亞咒師……不論是誰,敢這樣對待這個孩童靈魂,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那人。

謝璲拎着手中的鬼嬰走到了牆角。

不管這鬼嬰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既然來了,那就別想走了。

謝璲背對着病房的監控攝像頭,将左手從褲兜裏抽出,用這只血肉模糊的手往鬼嬰身上按去。

那只失去皮膚的手在鬼嬰腹部抓了抓,然後一根半透明的臍帶突然出現在了謝璲手中——然後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扯斷了這個臍帶。

長久以來的聯系突然被扯斷,被控制的感覺瞬間消失,突然重獲自由的鬼嬰愣了下,有些呆滞的看向謝璲。

趁它愣神的功夫,謝璲直接将它塞進了自己影子裏。

先湊合在他影子裏呆着吧,等回去之後再好好封印。家裏沒多餘槐木了,回去還要再買一些木頭給它刻牌位。

那些在病房中游蕩的小鬼見謝璲臉色不對,也不敢在外面亂逛,乖乖地排隊回到了他身體裏。

謝璲捕捉鬼嬰的過程沒超過一分鐘,在這期間,病房門又經歷了一次開合,好像有一個無形之人從外面走進來,又很有禮貌地把門關上了。

走廊燈光閃爍得更加頻繁了,本來就因看到鬼嬰而十分不爽的謝璲心情愈發煩躁。

等了半天也沒現身,那個想害林梓鑫的鬼到底出不出現……難不成還要他配合尖叫那個鬼才肯出場?當這是在演電影呢?

雖說很想出去到走廊上看看,但謝璲知道,林梓鑫的生命安危現在是最重要的,他不能随便離開這個病房。

謝璲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守在林梓鑫旁邊。

門還在不停地開開合合,門軸因為缺乏保養,發出了極其刺耳的吱呀聲,在深夜的醫院中很是擾民。

但距離病房不遠的護士站裏的護士們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沒有一個人前來查看狀況。也沒有其他病人被吵醒——謝璲所在的這個病房就像是被整個世界孤立出去了,他們所在的空間自成一個小世界。

病房內越來越安靜,甚至連監測林梓鑫生命體征的儀器滴滴聲也逐漸消失。就坐在林梓鑫床頭的謝璲,甚至連林梓鑫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謝璲伸出手探了探林梓鑫的鼻息,又摸了一下他的脈搏。

一切正常。

就在這時,從不斷開合的病房門外,突然蔓延進來了一層白霧。

白霧撲着地面前行,像極了老劉不久前跟謝璲演示的幹冰制造機制造出來的白煙。

随着白色霧氣一起湧進病房內的是五個異常瘦高的人影。

病房門差不多2米3,而這五個身影卻是需要微微彎着腰才能從門外走進來。

這五個穿着黑色長袍的人影中,有四個頭戴巨大的鬥笠。那鬥笠上面層層疊疊地貼滿了各種不同字符的符紙,鬥笠兩端觸及到了肩膀,将那四人的頭部遮得嚴嚴實實的。

而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影卻沒有帶着鬥笠,他的腦袋上沒有任何毛發,一只巨大的獨目占據了他上半張臉,鼻子以下則被一張面紗大小的,用朱砂畫着奇怪符號的黃色符紙覆蓋。

這五個瘦高人影排成一個豎隊,由領頭的獨目人帶領着,晃悠悠地走到了林梓鑫的病床前。

從他們的走路姿态來看,除了領頭那個獨目人,其他四人好像都沒有視力。

直到這五只鬼走到了林梓鑫床前,領頭的那個好像才注意到謝璲的存在,他往前走的步伐瞬間停滞。

獨目鬼像是見到了什麽異常恐怖的東西一樣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全然不顧後面四個瞎子兄弟差點被自己的動作擠倒。

面對這五只造型奇怪的鬼,謝璲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冷着臉坐在椅子上,言簡意赅的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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