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兇神惡煞(加更)

看着滿臉嘲諷表情的謝璲, 趕過來的村民們互相對視了一下,敢怒不敢言。

沒辦法, 誰叫人家是帶了七十多個祭品過來的大主顧。

村民們連連認錯, 然後就要過來收斂地上的殘肢血肉以及散落在地的屍骨。

但他們沒進屋就被謝璲攔住了:“不用收拾,我想把我的居住地搬到這裏來,這裏房子陰氣足,又有血腥味, 還有滿地屍骨, 我很喜歡這裏。”

然後他又指了指倒在旁邊的嫁衣女孩:“既然封印在這裏的冤魂我已經幫你們處理了, 那我要這個女孩就當做我的酬勞。”

領頭的村民前進的腳步停頓了下, 對謝璲的要求沒有任何反應。

來他們這裏做交易的邪修都有各種怪癖, 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那個女孩本來就是冥婚的耗材,早晚都要死的, 送給這位大客戶和送給想結陰親的客戶沒有任何區別。

更何況……

領頭的村民看了一眼地板上那片鮮紅。

更何況那兩個想結陰親的客戶,已經變成血水和碎肉塗在地上了。

無所謂, 反正錢已經收到了, 他們可不管客戶之間的恩怨。

“好的, 我這就幫您把祭品送過來。”

說罷, 那個領頭的村民就帶着其他村民離開了院子。

雖然這個村子裏的人無惡不作,但他們做生意的基本誠信還是有的, 尤其是在面對他們惹不起的邪修時。

他們絕對不會動客人的貨物。

畢竟如果客人生氣了,那他們這些村民們即使被客人殺死,修天道長也不會管的。

無啓村只是修天道長的據點。

他們村的村民能衣食不愁,并發展成現在這樣壯大,多虧了修天道長和無啓教。

所有村民都只是修天道長的工具, 他們能做的只有努力幹活, 努力争取這位大人的青睐, 争取成為無啓教中正式一員。只要成為正式教徒,就能被這位大人視為自己人了。

村民們很快就帶着節目組工作人員以及節目組的大巴車回到了這個院子裏。

謝璲注意到好像還多了四十多人——這多出來的應該是提前來村裏的那些工作人員,這回人應該齊了……

等等,老劉呢?

沒有看到劉無庸,也沒有感受到劉無庸體內的血咒氣息,謝璲愣了一下,開始感到有些不妙。

他想起來劉無庸印堂處那抹依舊頑固存在的微弱血災……他該不會真出了什麽事吧?

雖然心中焦急,但謝璲并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謝璲叫住了那個領頭的村民:“我同伴去哪裏了?就是跟我一起坐船過來的那個,三十多歲、看起來很沒精神滿臉胡子拉碴的大叔。”

領頭那人滿臉茫然的搖了搖頭:“客人,我們身上有符咒約束,是絕對不會動您的貨物的……您既然是坐船來的,可以去問問船夫,他或許知道您同伴的下落。”

話音落下,那個領頭的人從懷中拿出來一只折紙千紙鶴交給了謝璲。

“它可以帶您去找船夫所在的位置,夜深了,希望客人盡量在十二點前回到您的居所。村中道路複雜,晚上還有一些教內人士和其他客人豢養的鬼怪在村中游蕩。雖然那些鬼怪對您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為了防止出現什麽不必要的争端,還請客人您遇到了不要再下殺手。”

很顯然,這個領頭的村民并不相信謝璲的‘婚舍封印不牢靠才導致冥婚冤魂暴走,殺死了夫妻倆這個說法’,他好像以為是這夫妻二人惹到了謝璲,所以他才在這裏大開殺戒。

因為一點争端就厮殺,這村裏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尤其是在臨近祭祀村裏的客人變多的這個時間段。無啓村的主要客戶都是脾氣古怪的邪修,村裏人已經習慣他們那一點就爆的脾氣以及跌進地心的道德底線了。

叮囑完畢,那個領頭的村民就帶着其他村民離開了這個小院。

謝璲把手中的千紙鶴收好,然後檢查了一下那些節目組工作人員的狀況。

跟他一起坐旅游大巴過來的那三十幾個一個不少,因為他不清楚節目組所有工作人員的數量,留在村裏的人數有沒有缺失他就不知道了。

雖然節目組人員全都是一副呆呆傻傻被控制的模樣,但身體上并沒有什麽殘缺,也沒有傷痕。只要解除控制,這些人應該就能恢複原樣。

看着表情癡呆擡頭望天的制片人,謝璲有些疲憊的嘆了一口氣。

真是倒黴的節目組。

等找到劉無庸之後,要盡快解決這個村子的問題,誰也不知道這個村的控制邪法會不會影響這些工作人員的智商。

有七十多個節目組工作人員氣息還有這房子的血腥味作為遮掩,聶芃芃和嚴隊的應該不會被村民察覺。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防止再出現像劉無庸那樣的意外,謝璲把自己影子裏的一目五先生叫了出來,然後他想了想,又把那兩只刀勞鬼也拎了出來,讓它們守着聶芃芃他們。

刀勞鬼也是那個熱情的暹羅國降頭師送給謝璲的鬼物,因為謝璲一直抽不出來時間送它們回家,它們也和一目五先生一起暫時依附在他的影子中。

這兩只刀勞鬼雖然靈智不高,但一目五先生是它們的舊識,它們很聽一目五先生的話。

唉……手頭能用的鬼還是太少,要不然也不至于讓一目五先生他們出來幫忙保護聶芃芃。

現在留在謝璲體內的鬼嬰和以前那些小鬼不同,它們兇性太大,一旦離開他的控制,就會無差別屠殺感知範圍內的所有生命,讓鬼嬰們幫忙看着聶芃芃他們,是在加速他們的死亡。

在謝璲離開院子之前,聶芃芃叫住了他,然後遞給了他一張紙。

那張紙是村子的外圍地圖,是聶芃芃和嚴隊送那兩個小女孩回村子的時候,小女孩的母親給他們的,那女人好像希望他們能帶一個女兒離開這個鬼村子。

雖然最後沒能把那個小女孩救出來,她和嚴隊也險些死在那些癫狂的村民手中……

“如果能找到那兩個小女孩和他的母親,還請你幫幫她。”聶芃芃有些愧疚。

如果她沒有帶那兩個小女孩回村就好了,如果當初在被村民追殺的時候,她能護住一個小女孩就好了……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麽樣了。

小女孩的母親幫了他們,肯定會受到她丈夫的責罰吧。

謝璲接過紙條,他似乎是看出了聶芃芃的擔憂,開口安慰道:“不久前我遇到過這兩個小女孩和她們的媽媽,她們還活着。等一會兒我找到劉無庸後,我會去她們那裏看看她們的狀況。”

聽到兩個小女孩和她們媽媽還活着,聶芃芃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走出冥婚婚舍,謝璲打開了聶芃芃給他的那張記載村莊外圍路線的地圖。

看着用粗糙線條勾畫的村莊布局,看着這眼熟的房屋排列順序,謝璲愣了下。

他就說為什麽這些村民如此嚣張,随意屠殺普通人,用血肉祭祀各種邪神都沒有被玄門的人察覺。他就說五通神為什麽會選擇逃到這裏來,還能逃脫玄門追殺一直茍活到了現在……

原來這整個村子就是一個遮掩氣息的大陣,甚至含括了緊鄰村子的水域。

既然這樣,那他還需要顧忌什麽?

————

無啓村村子正中心的一處道觀中。

修天道長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長須,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狼狽中年男人。

修天道長收到了自己兩位師侄的情報,知道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很會隐藏自己,而且城府極深,手段陰險毒辣。

這家夥不僅殺死了張達道,還輕松殺死了邵廚子。現在主動進入他的據點,被他如此輕易抓到也不掙紮,說不定也是這人的計謀之一……就是不知道他在籌謀什麽。

“現在還僞裝沒有任何意義。劉道友,我其實很欣賞你的狠辣果決,張達道栽在你手裏,他死得不冤。”

躺在地上的劉無庸很想翻白眼。

狠辣果決這四個字跟他這樣的鹹魚完全不沾邊,如果他有殺張達道的實力,還至于在張達道手下摸魚混了八年嗎?

太倒黴了,他真是太倒黴了。明明他乖乖呆在院子裏什麽都沒做,只是看着那些工作人員等着老板回來,然後一個黑袍道士就從天而降帶走了他。

這他媽是什麽勇士鬥惡龍救公主的劇情啊?可惡,為什麽他拿的是公主劇本,他這樣滿臉褶子皺巴巴的鹹魚公主,完全沒有被搶奪的意義啊——惡龍你是不是眼瞎。

修天道長甩動袖袍,踱步慢悠悠走到劉無庸面前:“雖然不知道你為何來我這裏,但我并不想和您這樣的人物結仇。我想要的,只是你從張達道那裏搜刮走的所有鬼物,以及圍剿張達道的玄門正派名單。”

他勸誡劉無庸的語氣中甚至飽含欣賞之意:“只要你乖乖交出來,我保證不會傷害你,甚至還會将你吸納進我們無啓教。我們無啓教就是需要你這樣奸猾狡詐、做事不擇手段的優秀人才。”

劉無庸無力吐槽。

大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為什麽要如此針對他?他真的只是一條平平無奇的鹹魚打工仔啊。

雖然很無語,但劉無庸知道,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絕對不能露怯,一定要順着這道士想象中的他演下去,盡量拖到老板發現自己失蹤。

劉無庸壓低了聲線,努力讓自己表情顯得高深莫測:“呵,我早就知道這是你的據點,在邵記飯館我就發現你們的手筆了。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主動來到這裏嗎?”

回答敵人詢問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問題回答問題……這樣能套出更多情報,方便繼續演下去。

修天道長面露沉思,聲音有些遲疑地說道:“難不成,你也收到了那個消息?”

劉無庸又想翻白眼了。媽的,人均謎語人。

“你說呢?”劉無庸把面前這個黑袍道士想象成拖欠他半年工資、讓他熬夜加班剪視頻還不給加班費的無良老板,對他露出了一抹充滿殺意的冷笑。

修天道長臉上皺紋舒展,笑着說道:“果然,我就說劉道友都在張達道手下潛伏了這麽長時間,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突然殺了他……道友果然消息靈通啊!”

這黑袍道士走到了劉無庸身前,語氣有些興奮:“道友主動來這裏,就是為了和我們商讨這件事?你帶了什麽東西過來?如果有價值的話,我們因張達道産生的小小嫌隙,完全可以一筆勾銷。”

劉無庸努力保持着狂拽邪魅的冷笑,他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馬上就要抽筋。

實在編不下去了,這話讓他怎麽接?老板救命啊啊啊,你小弟要死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劉無庸心中的祈禱太過虔誠,感動了上蒼,在黑袍道士的話音剛落沒多久,地面竟開始輕輕震顫了起來。

修天道長愣了一下,猛地轉身看向院外。

震顫愈發強烈了起來,如沉悶的擂鼓聲。

這好像是心跳聲……大地的心跳。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在被孕育,即将現世。

那是跨越時間跨越無數空間壁壘而來的古老氣息,散發着不詳與絕望,仿佛世間所有惡意怨氣的聚集體。

這股可怕的兇煞氣息像是從夜空之上垂下的黑色幕布,籠罩住了整個村莊。它潛藏在陰影中,無法被感知,但卻無處不在。

黑袍道士顧不得管躺在地上的劉無庸了,直接沖進了道觀內,用最快的速度對着神像開壇做法。

雖然不知道這個完全被他掌控的村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也不知道這個即将現世的可怕存在是什麽……總之,直接用出底牌,沒有任何讓他猶豫的時間。

這股恐怖的氣息,比上次的‘水神暴動’還要可怕。上次水神發怒,他可是用了上百條人命填進去才勉強鎮壓住。也不知道這次是教中的哪幾個家夥手欠,又召喚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存在。

該死的,每年一到祭祀環節就會出各種問題。

黑袍道士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等他趁這次祭祀徹底掌控了無啓教,絕對要拿那些不服管教的邪修們祭天。

心跳聲和地面的震顫聲越來越強烈,那個不知名的恐怖存在好像正往他道觀的方向靠近。

密密麻麻的冷汗從修天道長頭上冒出,他強定心神,努力召喚自己唯一可以控制的邪神。

然而平時随叫随到的五通神,今天不知為何毫無反應。

修天道長用力甩動自己的黑色袖袍,将供桌上的所有祭品全都甩落。

現在一時半會也湊不出太多血肉祭品……該死的,實在不行,只能用整個村子的人來獻祭了。

村裏的那些狗雖然很好用,但很顯然還是他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恐怖的氣息暴漲到一定程度之後,突然戛然而止,世間所有聲音全都消失,仿佛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修天道士預感到了什麽,他強定心神,緩緩轉身,看向院門口。

在那裏,站着一道瘦削的身影,那是造成這一切的恐懼之源。

修天道士的眼睛緩緩睜大,他怔怔地看着那個身影好久,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怎麽會是你?!”修天道長看着謝璲,滿眼不可置信。“你不是劉無庸煉制的活屍嗎?!怎麽——”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活屍’只是随意揮了揮手,他用來困住劉無庸的禁制就瞬間被破除。緊接着那個在他心中高深莫測城府極深的劉無庸,直接一個鹹魚打挺,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謝璲身後。

修天道士神情恍惚,他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

“殘害了這麽多生命,做了這麽多孽障,還想不受因果報應,妄圖長生?”

那個身形瘦弱的年輕人一步步靠近,修天道士忍不住一步步後退。

這人身上雖然沒有任何危險性,也沒有剛才那種可怕的氣息,但給他的感覺卻好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前的平靜。

謝璲看着面前的道士,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這世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想看看百鬼夜行嗎?畢竟你們這個作孽的村子,最不缺的就是被你們殘殺的無辜怨魂了。”

“你們鎮壓的那些亡魂用的封印,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怨氣不夠,但我這裏可是有很多啊……”

當初那些圍剿白虎胎煞的玄門正派,有的是把它當成了天材地寶,想要趁它沒有任何攻擊力的時候就将它煉化,占為己有,提升自己的修為。

有的則是真心畏懼它,在它剛現世的時候就恨不得将其立刻斬殺。

因為白虎胎煞可以随意吸收怨氣,容納怨氣,淨化怨氣……也可以賦予鬼怪怨氣,增強鬼怪身上的怨氣。

擁有實體的兇星神煞,如果讓其成長到一定地步,那他就會成為影響整個世界陰陽平衡的節點,讓這世間都變成妖魔橫行的亂世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直到此刻,黑袍道士才意識到謝璲究竟是什麽。

他驚恐地看着謝璲,嘴唇不自覺的顫抖着,喉中除了發出破碎無意義的拟聲詞以外,一完整的句話也說不出。

“拜那些死物邪神雕像有什麽用?”

謝璲眼中血色更甚,極其可怕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來。

他嘴角上挑,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那雙重瞳之中的暴戾情緒和冰冷殺意完全不加掩飾,古老的兇星神煞氣息在他身上緩緩散開,仿若神明降世。

“你們應當跪拜的,是我啊。”

作者有話說:

這章是加更,晚上23點還有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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